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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
    白玉萝看了一会,随即从手袋里拾出一块银元,“伸出手。”
    少年咽了咽,颤抖地将手摆出去,问:“你……你不会是也要剁……剁我手吧……”
    话刚说完,入目一张惊艳的美人面,少年下意识屏住呼吸。
    刚才隔着缝隙没瞧看出,只来得及看到她窈窕的背影,如今看清全貌,脑海里血淋淋的画面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全是佳人笑靥。
    她长得可真好看。
    白玉萝将银元放到他手心,“小乞丐,你放心,我没有剁人手的爱好,拿这个吃点好的。”
    少年呆住。
    这是他从前天起沦为乞丐后,第一次受到别人的恩惠。
    他盯着手里的银元,嘴里吐出一句:“我不是小乞丐。”
    白玉萝直起细软的腰,转身往外去,对他的话并不感兴趣。
    少年呼吸急促,只用了两秒的功夫,就做了决定,他冲出去,在她刚迈开步子的时候,一把抱住她的脚:“你缺打手吗,我特能打架。”
    不远处的老马和李氏四兄弟作势就要上前,白玉萝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她站定几秒,敛起眸中溢出的笑意,回身假装惊讶地说:“就你这身板,给我做仆人还差不多。”
    少年渴望地盯着她:“做仆人也行,只要你能收留我。”
    她一双风流蕴藉的丹凤眼,犹似一泓清水,水下藏了刀,埋了花,眼波流转间,是刀还是花,全凭她心情。
    顷刻。
    白玉萝伸出手自少年的面庞抚过,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傅抱青。”
    她细细琢磨,唇间浅笑,“傅?倒和南京那位大人物一个姓。他家小公子,似乎和你一般岁数。”
    少年心慌地低眉垂目,“恰好一个姓罢了,我是孤儿,没有父亲。”
    她没有继续往下问,踢开他抱住自己的手,轻飘飘丢下一句:“一年十个大洋,包吃包住,长工制。”
    少年眉开眼笑,赶忙追上去:“好。”
    第41章
    商会。章辜民挥了挥手,立即就有人为他点上雪茄。
    几个跟着章辜民做事的老板不太耐烦, 急急问:“章老板, 这个点, 你喊我们来做什么?”
    章辜民吐出一口烟圈, 淡定地掸了掸烟灰,“不是我叫你们来的。”
    老板们一愣,“那是谁?”
    章辜民往旁一瞄,手底的人上前:“是少夫人派人去请他们的。她还送来了这个。”那人说着话,将一个精致的珠宝盒放在桌上,“少夫人说,这是送给二爷的礼物, 正好请几位老板一同欣赏。”
    章辜民又是一口细白烟吐出来。他将雪茄叼到嘴边, 腾出双手, 卷了袖口,亲自上前开盒。
    金色的锁扣,藏了磁石,轻轻一掰, 盒盖往后跳。
    天鹅绒布上, 摆着十根断指。
    老板们吓住,捂住胸口往后退,颤着声音问:“怎么送这个东西?”
    章辜民阴沉脸,没说话,丢了雪茄。
    空气里飘出血腥的气味,大家面面相觑, 有胆小的,害怕地问:“二爷,您不是说章家大房没人吗?少夫人来势汹汹,可不像是好惹的。”
    章辜民一把拿起珠宝盒往地上摔,断指滚落一地,有爱干净的连忙抬起脚,生怕弄脏了鞋。
    断指滚到脚边,章辜民抬起手工皮鞋踩上去,“一个小寡妇而已,顶个屁用,瞧你们慌的,这么点小把戏,就将你们唬住了?”
    老板们赔笑,“二爷说的是。一个十九岁的小丫头,她能懂什么,章家交到她手里,她就算想管,也不知道从哪里管起。”
    章辜民皱眉不语,他盯着地上的珠宝盒发愣,忽地问:“你们回去后,查查手底的人,看少了谁?”
    话音刚落,手底的人进来禀话:“二爷,莫总管不见了。”
    章辜民一怔,“去烟馆看过了吗?”
    “看过了,不在。”
    又有人进来禀:“二爷,找到莫总管了。”
    章辜民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问:“人呢,在哪?”
    手下:“羡河里面刚捞出的,被鱼咬得面目全非,十根手指全被砍了下来。”
    老板们倒吸一口冷气,目光触及地上的断指,再也坐不住,急慌慌问:“二爷,这到底玩的是哪出,她这一出手,蛇打七寸,毒辣狠决,章鸿泽送她出去留洋,怕不是扯的幌子吧?他是不是早就暗中培养这个小娘们做接班人了?”
    章辜民听得脑袋痛,低吼:“都给我住嘴!”
    他抽出一个崭新的雪茄,刚递到嘴边,火没点着,又抽出来,碾成两半,心烦意乱。
    章鸿泽的这个儿媳妇,从来没管过商会的事,章鸿泽夫妻将她当心肝宝贝似的,怎么可能教她这种狠辣的手段。他以为她在章家说的是意气话,娇娇软软的小姑娘,哪会真想要沾染一手血腥?
    结果她不但染了,而且还染得彻底,堂而皇之地摆出来震慑人。
    他妈的,他倒小瞧了她。
    有老板提议:“要不干脆……”
    话未说完,章辜民皱眉道:“商会的那些老家伙还活着呢,老家伙们平日里全都向着章鸿泽,见大房有人站出来挑大梁,早就蠢蠢欲动,这时候我要是动手,不等于告诉全世界的人,我是凶手吗?”
    他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而白玉萝是大房正儿八经的儿媳妇,章家的规矩在那摆着,规矩比天大。
    章辜民毕竟是从小在刀尖上打滚的人,三十五年的历练,使得他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很快镇定下来。
    “她不是想管事吗,就让她管,把大舞厅的场子给她。”
    老板一愣,“大舞厅来往的客人都是贵客,而且又是风月场合,她一个小姑娘怎么……”说到一半停下来,瞪大眼笑道:“对,就让她管。”
    章家最难打理的场子,稍有不慎,就会得罪人,从前章鸿泽在时,从不敢将大舞厅交给别人打理,别瞧舞厅只是个唱歌跳舞的地方,但里面的门路多着呢,三百六十道弯,每一道都得拿捏恰到。
    老板亲自给章辜民点烟,章辜民重新坐回沙发,神情悠闲,慢吞吞抛出一句:“这些日子,你们谁都别轻举妄动,杀个人而已,她真以为自己有本事了?我倒要看看,一个小寡妇,能掀起什么狂潮浪涌。”
    章家。
    白玉萝请了商会元老,特意选在章鸿泽的棺木前商量以后的事。
    商会元老们虽然不太满意一个女人接手章家的产业,但是比起让章辜民夺走大房产业,他们还是更愿意让大房的人自己站出来主持局面。
    只是不知道,章家少夫人撑不撑起场面,这条路辛苦得很,没有玲珑心窍与坚强毅力,根本无法走下去,更何况路上还有章辜民这个老狐狸拦着。
    白玉萝不慌不忙,将自己的好处全摆出来,“我留过洋,学的虽然是文学,但是辅修贸易,由我打理洋行,绝对没有问题,阿公生前,一心想着将生意做到国外去,我是阿公的儿媳,理应替他完成遗愿。我知道各位叔伯不方便出面在这种时候出面,没关系,只要大家不帮着小叔公欺负我们婆媳,我白玉萝感激不尽,别无他求。”
    大家今天来,本来担心白玉萝让他们站队,见她话说得圆满,也没逼他们立刻做什么决定,又是当着章鸿泽的棺木,他们哪里还会挑刺,嘴里连连道:“玉萝,你尽管放手去做,有什么事叔伯们替你挡着。”
    白玉萝笑了笑,没有接着往下说,示意下人上茶,少了两杯茶,回头瞧,李妈正在训人。
    “抱青,这几天下来,你都打碎多少个杯子了?”
    白玉萝起身,同李妈交待,“快重新端两杯茶送过去。”
    李妈走后,她朝少年招招手,两人走到角落里,七彩琉璃窗户外面,喷泉正跳着舞。
    傅抱青悄悄地抬眼瞄一眼,望见她干净白皙的面庞,她低头从手袋里掏出一包女士细烟,两瓣鲜红薄唇一夹,清纯性感,轻微动作间,尽显魅惑。
    她随手往他怀里扔了盒火柴,斜斜地靠在墙边,头歪着望他,努了努嘴。
    他立马明白过来,殷勤地上前点烟。
    火柴划了好几下,没能点着,她笑:“抱青,你怎么什么都不会呀?连点根烟都不会。”
    傅抱青怏怏地低下头,小声道:“我不抽烟。”
    她自己拿了火柴盒,咻地一下,一点就着,她夹着烟,细白如葱的手指晃进他眼中,他看呆了眼,眼神一瞄,眼前的女孩子跟玉做成一般,没有半点瑕疵。
    他从未见过比她更精致的女子。
    白烟扑面,是她吹过来的幽兰,烟味不好闻,但从她嘴里吐出来,仿佛渗了香,傅抱青嗅了嗅,继而呛住,弯下腰咳嗽。
    她倚在墙边笑,看他狼狈笨拙的模样。
    傅抱青咳着咳着直起身,道:“谁说我什么都不会,我这不正逗着少夫人笑吗。”
    白玉萝不说话,双眸蹙起笑意,一口一口抽烟。
    傅抱青鼓起腮帮子埋下头。
    他还没能习惯自己如今的身份,章家的小仆人,做什么都得低声下气。从前只有他使唤别人的份,从来没有他被人使唤的份,那日在巷子里碰着她,起初是怕的,后来入了章家,多瞧了她几次,心中再无惧怕。
    那么多的事交到她手里,全都柳柳顺顺,就算是他的母亲,也比不过她的神气劲。她年轻得很,才十九岁,真是个了不得的女子。
    他从家里负气出走时,有考虑过自己以后的悲惨遭遇,却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奇遇。
    真是好玩。
    “我们章家的东西贵得很,就你这几天弄坏的,已经够你赔上十年的工钱。”她漫不经心说着话,一根烟抽完,烟头捻在窗台,被风吹到外面去。
    傅抱青嬉皮笑脸地笑道:“那就赔十年。”
    她笑了笑,往外面去,“怎么,打算卖给我们章家了?”
    傅抱青傻愣愣地问:“少夫人要吗?”
    她摇摇头,“不要。”
    傅抱青摸摸脑袋,余光瞄见她那双祖母绿小高跟往外而去,他连忙跟上去。
    白玉萝指了外面的园丁,同他交待:“以后你别在屋里杵着,干不惯细活,就干这些粗活,我们章家不养闲人。”
    傅抱青愣了一会,而后大着胆子问:“我能跟在少夫人面前吗?”
    她没有立刻答应他,笑问:“你跟着我作甚?”
    傅抱青诚实回答:“想长点见识。”
    她笑道:“我自己的见识都没长出来,哪里能让你长什么见识?”
    傅抱青什么都不会,唯独求人的本事最得心应手。他张着双黑亮的眸子,诚恳地望着她,“求求你了,我一定能做好的。”
    她本就没有想过拒绝他,街上捡回来的宝贝,自然要放在眼皮底子下盯着,哪怕他犯蠢,瞧在眼里,也是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