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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节
    只是令人难办的是,云如深居然也给他下帖子了, 约他到醉天楼一叙, 给的说辞是向他请教学问,张氏收到了这样的帖子, 手都有点发颤。
    “这个云家是想要干嘛?是不是看我前几天处置了几个手脚不干净的丫头, 就觉得无计可施了, 开始狗急跳墙了。”张氏气愤的拿着帖子和叶长青说道。
    叶长青正在看书,闻言就放下书本对张氏笑道:
    “云如深还不至于这么笨,如果我是和他在一起出了事,叶家接连两个嫡子的事故都是同他有关的话,即使刑部抓不到证据,外人的唾沫星子也饶不了他的。”
    张氏却不管那么多,她是不能见儿子有一丝的危险的:
    “这个我不管,反正你不能去,这段时日直到考试前,你都不能出府门。”
    叶长青看着平时一向贤惠能干的张氏,此时变得这么蛮不讲理,也是无奈的摇头笑道:
    “好,好,好,我不去,你就帮我回了,说我身体不好,在家养病吧。”
    张氏这才放心下来,直到三日后传出,那日参加云公子诗会的举子当中,就有一人不小心掉落了华清池,捞起来之后就昏迷不醒、高烧不断了,张氏就拍了怕心口一阵后怕,幸亏她当初坚持没让儿子过去,不然以儿子这孱弱的身体,再落一次水,那还得了!
    这件事之所以闹得这么大,弄得京城里人尽皆知,还是因为圣上的态度,这些举子们哪一个不是十年寒窗苦读为的报效皇家,却在这离功成名就差一步的节骨眼的时候,发生了这样的事,而且那一天在场的又大多是同科举子,大家都是你死我活的竞争关系,细想一下这里面的阴私,不得不让人恐惧啊!
    作为这些举子的头号靠山,圣上自然不会让这件事就这么揭过了,不然天下学子都有样学样,互相陷害,那还得了,所以当昭帝听密探汇报这件事之后,就立刻派了刑部去彻查。
    然,并卵,刑部照样一无所获,现场、物证早已被毁坏,而所有的人证又都一口咬定是那举子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那举子还烧得糊涂呢,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落水的。
    只能说这下手的人手脚太干净了,在场的人那么多,每一个都有嫌疑,即使是圣上也是无可奈何的。
    张氏走后,叶长青一直注视着手中书本的眼睛,才缓缓的抬了起来,能让云如深出手对付的人,此次乡试的成绩自然不会低,只有可能是在他之上的第二名的举子了。
    “去病,你去打探打探那个落水的举人是谁?把他的病症都打探清楚了,暗地里多送点对症的药材过去。” 叶长青唤来去病吩咐道。
    云如深既然动手害了这个人,那就不可能让他完好无损的去参加会试了,因此到会试这段时间,这位举子的病都不会好了,然而他偏不让他去考,叶长青却偏要想办法让他去考,不然会试的前十名少了这么一个人头,叶长青的状元不就危险了。
    去病还不明白他家少爷为何会这样吩咐,但是跟在叶长青身边这么久,他早就明白叶长青这么干自然有他的理由了,于是屁颠屁颠的就领命下去了。
    不过圣上下旨彻查了一番之后,京中倒是安静了不少,举子门谁都不傻,之前那个落水的举人为何会出事,大家心里都是门儿清,只是都不说而已,如今正是这会试的关键时期,他们也不敢再出去,以免遭受到什么意外了。
    众人如此这般小心翼翼,云家也更是不敢在这个风头再作案了,也因此叶家也是安静了段时间。
    在这不久之后,会试的主考官也定了下来,是年近花甲的太子太傅方大人,方大人学富五车,博古通今,曾经也是三元及第一时风光无限,如今由他来当这主考官,叶长青觉得这倒是最合适不过了。
    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方太傅还是太子的老师,为人最是仁义中正,清正廉洁,是一定不会和三皇子有关系的云家扯上关系的,那么对叶长青来说多多少少是个好消息了。
    叶长青还打算去找找方太傅的生平资料,叶二老爷就已经很有先见之明的将整整一箱子与方太傅有关的书籍、册子都给他送了过来,叶长青打开看了看,别说这里面还真够齐全的,就连方太傅小的时候在家乡的村子里作过的诗都有记载,还有方太傅的饮食习惯都有。
    叶长青就愉快的翻看了起来,这就是身为清流世家的好处了,书籍文献是少不了的,整理资料更是最拿手了,轻轻一出手就是寒门学子想破头颅都想不到的东西。
    是以一直到了二月中旬,叶长青都一直待在自己的一方小院之中,备考会试,张氏也没闲着,不但悉心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还按照叶二老爷的交待,给他缝制了一件去里的鹿皮小袄,又特地缝制了两个上次那样的蒙面,就是为了防止他再抽到臭号,让他带到考场去备用。
    叶长青收到之后很是高兴,原本他还打算不让张氏受累,自己缝一件得了,但是手里摸着张氏这一副慈母之心,一针一线缝制的鹿皮小袄,只觉得心里丝丝暖流抚过心间。
    再过两日就到了二月十六,正是会试的日子,这一日叶府的动静可就比乡试那会儿还大了,叶老太太是一大清早的就起来焚香告祖,希望叶长青不要再抽到了臭号,一举得中进士。
    二月的北京城刚立春不久,寒风吹起来依然跟剪刀似的,割得人皮肤疼,天气依旧寒冷入骨,叶长青穿着张氏亲手缝制的那件鹿皮小袄,外面再罩了一件单衫,就在张氏期盼的眼神中,由着叶老太太拉上了马车。
    “青哥儿,手怎么这样凉,待会儿写字可怎么办?快把我的手炉拿去暖暖。”叶老太太拉着叶长青的手就是一阵担忧道。
    叶长青想要拒绝,但是看着叶老太太忧心忡忡的眼神,只好接了过来道:“祖母放心,只是出门这会儿冷罢了,等到了考场,号房空间小而且密封,坐一会儿就不冷了,而且也不会影响写字的。”
    叶老太太才放心下来,上了自己的马车。
    到了考场,叶长青就跟着层层人群,被搜检的官兵里里外外查了个底朝天,发现没什么什么问题后,才提着考篮进了考场。
    衙役领着他往他的号房而去,有了上次乡试的苦逼经历后,老远,叶长青就开始发动鼻子嗅了好几遍,直到没有闻到一丝臭味后,才心情愉悦的进了自己的号房。
    这次运气不错,不但不是臭号,而且这间号房的光线还不错,叶长青拿起卷子,都不需要点蜡烛,就能很好的看见这上面的考题。
    同样会试的第一场的《四书》三题,是由皇帝钦命。
    有两道题,叶长青都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其中有一道问的是“论国富民强”,叶长青记得有一次叶二老爷下朝之后,貌似跟他说过,圣上布置了这样一道题目给太子的,但是太子答的却并不怎么好,圣上不满意,还罚他抄了很久的书。
    叶长青想了想,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那恐怕圣上不单单是对太子的答案不满意,他是对所有满朝文武给的答案都不满意,而且他自己的心里也是没有满意的答案的,是以本次会试才出了这样的题目,为的就是向天下优秀学子征集治国之策而已。
    只是满朝文武那么多的能员干将,太子也是由方太傅一手培养出来的贤能,而且方太傅也是学富五车,他们肚子里的治国之策恐怕是几天几夜也说不完的,大到军事、法治、农业,小到怎么种好一地的庄稼,怎么养好一群的畜生,相信大夏朝并不缺少这样的人才,然而圣上缘何会不满意?
    圣上他究竟在期待着怎样的答卷?他需要的是什么策略?
    叶长青放下了笔久久沉思,因为他知道其它的题都没有什么特点,大家都可以各抒己见的答出来,只有这一道题恐怕是圣上的心病,如果这一道题没有答到圣上的心坎去,哪怕是过了主考官大人的眼,恐怕也过不了圣上那一关的。
    更何况他是奔着状元而去的,圣上的意见就是重中之重了,如果这道题他失误了,恐怕不需要云如深这个关系户出手,他自己就可以把自己给弄出局了。
    该怎么答呢?
    随着时间的推移,狭小潮湿的号房里越来越冷,屁股下冰凉凉一片,握笔的手也是一片僵硬,并不是他早晨告诉叶老太太的那样,一会儿就不冷了,想要跃入龙门,不受点罪,怎么可能,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忽然,叶长青的眼前忽然灵光一闪,经过开国皇帝的连年征战之后,大夏朝一统九州,国力已是中原之最,甚至就连一些边境的番邦也愿意俯首称臣。
    然而正是因为这些番邦愿意俯首称臣,每年就带着几匹羊、几匹牛、几个洋妞的就从大夏朝换走数不清的珠宝、黄金、丝绸、茶叶,大夏朝的皇帝好客、豪爽又大方,这些番邦更是愿意来大夏了,一年四季的来个几回,大夏的皇帝,之前还蛮得意的,觉得自己贼了不起,但是随着这次数多了,也是头疼不已啊!
    只因这些番邦每来一次,鸿胪寺就要耗费大量的钱财来招待,还得给他们准备带回去的礼品撑场面,让番邦的子民知道,大夏朝的有这么多的好东西,富贵的花不完,他们才能更加乐意的跟着大夏这个老大混啊!
    然而老大也有弹尽粮绝的一天啊!
    大夏朝才经历第二代,之前是长达几十年的征战,休养生息也不过三十来年,人口凋零,农业也不够发达,老百姓们的日子并不好过,一些偏远的村子温饱都达不到,昭帝其实心里一清二楚,他也苦恼着自己的子民还在饿着肚子,而那些番邦的子民却是拿着大夏的钱财吃得倍儿香的。
    所以,昭帝爱面子,不能堂而皇之的告诉天下学子:朕没钱了,朕变小气了,朕不想给那些吸血鬼送钱了,那么他就只能通过这道考题来寻求强国、富国之策,而事实上却是变相的问外交之策。
    总之,如果真的解决了番邦的这个问题,也算是实现了国富民强吧,所以这道考题也不算是考偏了。
    想到这里,叶长青也整理出了自己的解题思路,拿起冰冷的毛笔,在手里捂了捂就开始写了起来。
    第137章 病秧子23
    叶长青不知道圣上是怎么想的, 但是他想的很简单,既然每次番邦的使臣来大夏,每次都要带走那么多的东西,那么大夏也完全可以派遣使臣以两国联谊的名头进行邦交,然后看看他们给的回礼是什么?以后就比照他们给的回礼来安排以后的回礼就好。
    又或者减少他们来大夏的次数了, 比如由一年四次减少到一年一次, 只是别个要来又不能让别个不来吧,那该怎么减少这次数呢?
    叶长青想了想, 那就不如每年规定死了他们来的时间, 比如那些南边的番邦, 就规定他们只能冬天来, 北京城的冬天可是冻得要死,这些南人来了可是受得了,再比如那些草原的民族,就规定他们秋天来,但是秋天可是秋收的最好时节, 他们能抽出空来。
    当然这只是叶长青心里的一番想法, 要呈给圣上看,当然得好好组织好语言了。
    不过他也得顾忌圣上的颜面了, 所以开篇的四分之三的内容, 叶长青都是在写怎么通过政治、经济、农业来富国强民,最后四分之一才提到了邦交之上, 总之邦交是和前三项一样重要的限制了大夏朝的富有的因素之一。
    然后他又将如何邦交才能解决以上问题都一一列举了出来。
    这样答的话就不会显得突兀, 又能让圣上一眼就看见自己要的答案, 还顾忌到了圣上的感受的。
    总之,写完这道题之后,叶长青才一身轻松的出了考场,他有种预感,自己这次考的不错,可以说是超长发挥了。
    所以就连回到府邸看着叶家众人一副焦急的要问、不敢问的模样,叶长青也是满面春风的对着他们笑道:“别担心,我考得还不错!”
    然而叶家人此时都不怪他说话太过自满了,谁让他是乡试解元呢,如今他说什么,叶家人都是信的,只不过这时候他们心里更焦急的是剩下的两场考试了,纷纷扶着胸口叮嘱他快点回去好好休息,好参加剩下的两场考试了。
    当这场为期九天八夜的考试终于落下帷幕的时候,从考场出来的叶长青也是虚弱的不成形了,毕竟他的身体底子还是比一般人要弱些,而且春闱的考试时间正是北京城正冷的时候,他能穿着一件去里的皮袄在里面坚持那么久,已是比之前强多了,也是百里树的医术了得,他如今才能顺利参加了考试的。。
    想想,这小子倒是蛮信守承诺的,这次果然没有参加会试,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了?叶长源的腿可还有得救?
    算了,算了,他挥别脑海里的胡思乱想,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好好休息一场,他闭上了眼睛,沉沉的就倒在了温暖的大床上。
    可怜的叶二老爷还在书房里,心痒痒的等着他自觉的过来把考卷都默写出来呢,可是等了半宿都不见人,最后还只得去病过来回禀的一句:“少爷睡着了。”
    叶二老爷虽然心急着想知道叶长青考得怎么样了,但是他又明白他的身体状况,知道他此次考完出来也是受了大罪的,因此也没有派人将他叫醒,只有自己默默消化着这份焦急的心情。
    然而谁知道叶长青这一睡就是三天三夜,所以等到叶长青醒来后,第一时间的就跑到了叶二老爷的书房时,叶二老爷的脸都是青的。
    叶长青抱歉的笑了笑道:“让二叔久等了,我这就马上将答卷默写出来。”
    只是叶二老爷却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仍然坐在椅子上,面露凝重,
    叶长青还以为叶二老爷是在生闷气,只有加快速度的将考卷都默写了出来,送到叶二老爷的手边道:
    “二叔,你看看,我觉得这次发挥的比乡试还好,”叶长青故意逗叶二老爷道。
    果然叶二老爷就不自然的瞥了他一眼,才拿起试卷看了起来。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看着叶二老爷的脸上的神色也逐渐好看了几分,一直坐在旁边默默喝茶的叶长青嘴角也多了几分得意。
    忽然叶二老爷的眉尾一摆,向叶长青看过来道:“这民富国强的那道题你答的最好,看了你这答卷,我才明白了圣上缘何会对太子的答卷不满意了。”
    “说来,还是多亏了二叔,原本我在考场的时候,先也是不明白圣上考这道题的用意,还是突然记起你曾和我讲过的太子这件事,才明白了这道题的精髓。”叶长青道。
    叶二老爷就无比欣慰的摸了摸胡须道:“这也是叶家先人保佑,你才有这样的机缘。”
    叶长青也是庆幸的点了点头,叶二老爷就接着道:
    “我看你这份试卷,不出意外进前五没有问题,至于会元那就要要看你的造化了。”
    其实叶二老爷原本只希望着他能中个进士回来就好,不拘名次都行,这会儿看了这份试卷之后,倒是隐隐期待他能中个状元回来,来个三元及第,这样之后叶家在清流文人中的名次也能往上提提了。
    叶长青明白,有时候考试光有实力还不够,还需要那百分之一的运气,但是叶长青不知道为何就觉得他一定能入得了圣上的眼,圣上也是中意他的。
    唯一还让他不放心的就是云如深了,也不知道他这次有没有摸清圣上那道题的真实意图,考得如何了?
    叶二老爷明显看出了叶长青的担心道:“我也正为这事烦恼。”
    叶长青纳闷,叶二老爷都没有看过他的试卷,都不相信他是状元的料,怎么就会一个人独自提前为这事烦恼起来了。
    “二叔刚才就是为这事烦恼?”叶长青满腹疑虑的问道。
    “凉州那边来信了。”叶二老爷却突然丢出了这么一个炸弹。
    “真的?说什么?”已经很久没有叶大老爷的消息了,叶长青十分激动。
    “我派出去的探子发现了你爹留下来的标记,一路查过,竟然发现了程、云两家在那凉州联合开发金矿的事,只是你爹他们暂时还没有找到。”叶二老爷的声音异常沉重。
    “凉州竟然有金矿?朝廷可知道?”叶长青简直震惊了,这可是金矿,可是成千上万的银两啊。
    “不知。”
    “那凉州总兵呢?程、云两家在他的头顶上开金矿,他总不可能不知道吧?”
    “必是知道的,没有他护着,程、云两家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将那金矿一点一滴的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可是凉州总兵要那么多金子干嘛?难道是想谋反?”叶长青越想越惊讶,上辈子做过镇国公的叶长青,可是比谁都明白一个军队,有了权又有了钱之后,是何等的可怕。
    “不到万不得已,云家是不会让他动手的。”
    叶二老爷的这句话就是已经默认了凉州总兵实际上是云家的人的意思了,只是云家还想要皇位,就不能任由着凉州总兵起兵谋反了。
    “那这件事又和云如深有什么关系?”叶长青知道叶二老爷之所以考虑这件事,必定是已有了自己的打算的。
    “如果这时候有人参了云家一本,只要让圣上开始提防程家了,那么即使这次云如深进了会试前十,想必圣上也有法子将他拉下的,这个状元的位置他想都别想。”
    叶长青看着此刻的叶二老爷淡定的模样,真是有一瞬间的失神了,这么大的事没有将他击垮,反而令他斗志昂扬,不愧是官场老油条了,这下绊子、踩着别人往上爬,都是运用的手到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