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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节
    李浚此时只见,一直被阿史那特勒喊疼、喊痒的脖颈处,此时竟然是乌黑一片,紫黑色的血迹看不出来像是在往外流,倒是像在往脖颈里面渗入!
    “这是怎么回事儿?为何会这样?”李浚拨开阿史那特勒的眼皮,瞳孔此刻已经涣散,人已经真正的死掉了,此时就剩下了一点儿身体的余温。
    而与此同时,身在晋阳,早就已经被废为庶人的王景、王康,以及在晋阳等候迎接阿史那特勒的两个手下,木昆跟葛逻禄,此时正无声无息的趴在酒桌上,脸色成中毒的紫青色。
    第165章 序曲
    天气渐渐转凉,整个长安城的树木随着枯黄了的树叶,随风飘散在大街小巷时,也变得光秃秃,没有往日的胜景,此时呈现一片萧瑟之意。
    枯黄的树叶随着各国客商的脚步,继续在为长安城制造着繁华的盛世,无论是已经有些冰凉的天气,还是已经变秃的树木,丝毫不能减少商人们为利奔波的热情。
    太乙城也像是显得比往年忙碌了不少,一车车的货物缓缓的驶出长安城城门,在水泥铺就的官道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车辙印记。
    白天开始变得越来越短暂,夏日的此时,太阳还依旧露着笑脸,调皮的不愿意落入山下回家。
    而现在,星星早已经在微暗的天色中,急不可耐的探出灵动的眼睛,驱赶着已经落入地平线的太阳,霸占着长安城上空的苍穹。
    文官武将今日都是穿着崭新的便服,携带着奴仆,手里拿着贺礼,缓缓的向大明宫方向走去。
    皇城门口的金吾无,今日像是比平时也要多了一些,检查也变得更加的严格。
    就算是要带进皇宫的贺礼,都需要一一仔细检查,并登记造册。
    许敬宗、李义府、上官仪、杨思俭、宗楚客、敬晖,几位东宫的官员,或者是京兆府、户部的官员,不用说都知道,这些人跟太子都是有着很紧密的关系。
    张柬之同样是脸上写满了笑容,向来与狄仁杰要好的他,今日自然是携同一起前往大明宫。
    鱼符、令牌检验无误后,才在礼官的带领下,皇宫金吾卫鹰眼般的注视下,缓缓走进了麟德殿。
    这个大唐用来宴请群臣、各国使臣,以及欣赏歌舞等等的地方,今日则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但同时好像也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一个足足能够容纳百人的大厅,摆满了桌椅板凳,每一张桌上都放着各个官员的名牌,按照等级从前到后,不至于像以前般,喝酒喝大了,偶尔就会有品级地下的官员窜到前面来。
    十部宴乐曲代表着大唐在音乐方面的最高造诣,此刻女乐官正在大厅的一角,细雨润无声般的,用雅乐浸润着整个金碧辉煌、奢华高贵的大厅。
    过两日,据说太子殿下就要应谶语,前往安西四镇上阵杀敌、建功立业,但到现在为止,不管是朝堂上,还是私下里,都没有知道,陛下到底是如何任命太子殿下。
    安西道行军大总管?统领整个西域的大唐军队?还是副大总管?听从安西都护府大都护裴行俭的调遣?
    亦或是像薛仁贵、黑齿常之一样,领一路兵马,任太子六率大将军,继续听从裴行俭的指挥调遣?
    今日是高兴、喜庆的日子,武媚满脑门黑线,努力的压制着自己九阴白骨爪的绝技。
    李治却像是看不见一样,搂着快跟他一般搞得太子殿下的肩膀,丝毫不在意那披散在脑后,竖起来的马尾。
    “今日父皇与群臣为你出征安息宴贺,可不准给朕耍出什么花招来。”李治与李弘前行,小声嘀咕道。
    后面武媚满脑门的黑线,身后依次是皇子李忠、李上金、李素节、李贤、李哲,就连最小的李旦也赫然在列。
    皇家如今只有三位公主,义阳公主、高安公主、跟一个刚刚会走路,咿呀学语的太平公主。
    今日整个皇宫都在为太子殿下李弘,不日出征西域而忙碌,他们几个皇子跟公主,自然要在今日宴会上为太子殿下送行。
    “那您干脆别让儿臣去了不就行了,儿臣也不想去。俗话说:父母在、不远游。儿臣舍不得离开您跟母后。”李弘憋着嘴,好像真的很不情愿似的。
    “唉……朕也没办法啊,前几日那谶语你也看见了,如果你不出去,怕是以后你们兄弟之间不睦啊,父皇可不想你登基后,像朕一样,没有一个亲兄弟在身边。”李治拍着李弘的肩膀,无奈的安慰道。
    “不会的父皇,就算是儿臣不出去,我们几人也会相处的很好的,您不也看的见吗?没事儿还经常一起玩耍儿呢。”李弘继续装13推辞。
    “你不是一直希望能像你皇爷爷那般,成为一个英明神武、文治武功俱佳的皇帝吗?如果你不出去,如果像父皇一般从未打过仗,以后如何服众?”
    “怎么会?您看现在他们也不是一样听您的,您是天子……”
    李弘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身后听下去的武媚伸出玉手,揪住耳朵揪了过去。
    “陛下,您跟弘儿也说的差不多了,妾身也想嘱咐他几句话呢。”武媚揪着李弘的耳朵,妩媚的冲李治一笑,说道。
    “好,那你就替朕开导开导弘儿,弘儿虽然孝敬可嘉,但身为大唐太子,如何能够一直处在东宫,自然是需要去战场上磨砺一番。”李治扭头看着母子两人,郑重地说道。
    说完后便示意高安把太平抱过来,抱在怀里逗弄着继续往麟德殿走去。
    武媚与李弘母子连心,心有灵犀的慢慢落到最后,身后的宫女太监也被他们支的远远的。
    李贤等人,自然是被支的跟着李治继续往前走。
    “小兔崽子,你装什么象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儿小心思,骗骗你父皇就罢了,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怎么?还想你父皇求你不成?”武媚继续揪着李弘的耳朵,教训道。
    “母后怎么能如此说儿臣呢,儿臣就是因为舍不得……哎呀哎呀,疼疼,您轻点儿,再揪儿臣的耳朵真的会变得很长的。”李弘龇牙咧嘴,连连喊疼求饶道。
    “不省心的小兔崽子,我还能揪你几次耳朵?你这一走,没个一年半载的能回得来?揪你耳朵怎么了?以后想让我揪,你母后我都够不到。”武媚严重闪烁着不舍的矛盾。
    “总之要去的,现在去也比以后再去强,何况如今辽东不再用兵,我大唐的兵力就足以在安息应付自如了,母后您不必为儿臣担心。”李弘看着武媚眼中的一丝不舍跟柔弱,搂着她的肩膀安慰道。
    “唉,当年也不知道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不省心的东西,那谶语是李淳风为你编造的。那你告诉我,李淳风后来说的此行无碍是编造的,还是星象看出来的?”武媚眼神中的担忧依然存在,担心的继续问道。
    李弘此刻注视着武媚的双眼,有种仿佛回到了幼儿时期,徜徉在温暖的母爱海洋的感觉,那暖暖的怀抱,那低低的呢喃细语声,让他身心俱醉,恨不得就这样一直享受着。
    直到武媚伸手在他腰间掐了下,李弘才反应过来。
    “小兔崽子跟母后说话竟然还走神,想什么呢你?我问你呢,李淳风观星象,给你测算的此行是吉非凶,到底是真是假?还是这也是你指使他编造的?”知子莫若母,武媚盯着李弘问道。
    “怎么可能是我指使的?那星象学说,我又不懂,想指使也指使不了啊。何况,就算是我指使了,您问他了,他敢骗您?他不想活了啊那这个星象观测骗您。”李弘继续搂着武媚肩膀,宽慰地说道。
    此时,武媚就如同一个普通的慈母一样儿,若有所思的点头喃喃说道:“那这么说,此行不会有危险了,是吧?”
    “应该吧,这家伙的摸骨算命跟星象测算,这些年很少用,但每次好像都应验了,应该是挺准的。”李弘摇晃着武媚的肩膀,继续说道:“好了母后,您放心吧,儿臣如今的武功您还不放心?想那日在朝堂之上,我跟扬武大战于群臣跟前,激斗百十个回合,儿臣可是丝毫不落下风……”
    “最后还不是小鸡仔似的被人提到了我的宫殿?你要不是太子你试试?十个你都不够人扬武一个人战的。对了,你那无法无天、还有花孟跟芒种,你可要一直让他们在你身边,惊蛰跟猎豹不在,我就不多说了,加上夏至跟小雪,明日母后再把半梅跟寻兰给你送过去,让她们四个伺候你。”武媚越说越细心,开始嘱咐上了已经。
    “不用了吧母后,夏至跟小雪两人就足够了,再说了,这军中带女子本身就不合适……”李弘为难地说道。
    但说道一半就被武媚打断了:“嘿,我说你李弘怎么回事儿?非要跟我对着干是不是?女子怎么了?谁告诉你女子就不适合出现在军中了?你皇爷爷的姐姐平阳公主,当年跟随高祖起兵反隋,东征西讨的难道不如其他男儿?还是她立的战功不如男儿显赫?那镇守‘苇泽关’的事迹,如今依然还被人津津乐道,女中豪杰、巾帼英雄的名头,你觉得哪里不如男儿了?不准反驳,就如此定了,明日半梅跟寻兰就过去,如果胆敢给我退回,我要让你去成西域才怪了!”
    武媚说完后,还愤愤的用手指,狠狠的戳了几下李弘的脑门。
    李弘被戳的有些脑袋发晕,在一代女皇跟前看轻女子,自己也是没事儿找事儿,活该被骂。
    第166章 娘子关
    李弘也知道,母后一直对平阳公主推崇有加。因为在历史上,还没有哪一个公主,在死之后是用军礼来下葬的。
    而不光是在唐之前的时代,就是整个中国历史,能够以军礼举殡的公主,平阳公主是第一人,也是唯一一人。
    纵观大唐,第一个死后有谥号为“昭”的公主,自然是母后这种性格的女子所推崇的对象,而且现在这个时代,男尊女卑还不未根深蒂固的像宋一样,所以大唐不少女子效仿、推崇平阳昭公主,也是极为平常的一件事情。
    要不然的话,平阳昭公主当年镇守的“苇泽关”,也不会在她去世后,被命名为“娘子关”,以此来记念,当年她率领娘子军镇守山西关隘的事迹。
    李弘没头没脑的跟着武媚继续前行,身后远远的宫女看着皇家这母子两人的行为,也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无论是哪一个皇子,到了皇后跟前,都是遵守皇家礼节、恭恭敬敬,以图给母后留下一种知书达理、皇家礼仪典范的印象。
    但只有太子殿下,从小就反其道而行之,在皇后跟前一点儿礼仪、规矩没有,而就是这样,却还成了最得宠的。
    当然,这也与太子殿下的绝顶聪明,跟为大唐所做的贡献是分不开的。
    李弘继续搂着武媚的一只胳膊,缓缓走在麟德殿的门前,看着匆匆忙忙、进进出出的宫女、太监,以及那灯火通明的大厅,不由的惊讶问道:“不会是满朝文武都来了吧?”
    “你给我有点儿太子样儿行不行?”武媚看着被李弘搂在怀里的胳膊,冷冷地说道:“都到这里了,还不能有点儿太子的德行?头发也不束起来……”
    “除了文武大臣,还有其他人啊?我去,怎么兰陵姑姑等人也来了?”李弘看着那边三人,在礼官的带领下,缓缓走过来,惊讶地说道。
    “好多亲王都来了,还不都是为了你小兔崽子而来。”武媚白了他一眼,缓缓的向前迈出两步,等着兰陵等人见礼。
    而李弘则是愣在了当场,皇室宗亲都来了,这确定是为自己送行?不是送终吗?
    怎么看着这么多人来,总感觉像是跟自己道别,为了见自己最后一面似的呢。
    兰陵跟新城并没有史书上记载的一样因病去世,估计这也跟李弘有事儿没事儿,请她们去太乙城,去宗圣宫修身养性有关系。
    三人里面兰陵最大,如今已经三十八岁,次之乃是李治的胞妹城阳为三十六岁,而另外一个李弘的亲姑姑,也是李治的胞妹新城,今年才三十二岁。
    三个人与武媚站在一起,有如四朵金花般,在宫灯的照耀下,绽放着各自的风韵跟魅力。
    不再纠结是送行还是送终的李弘,看着四个美人,恨不得赶紧站在四美中间,拍张照片发到上一世去,这可不是谁都有的机会啊。
    于是不由得伸出大拇指,连连称赞道:“哎呀呀,父皇真是没眼福啊,如此四个大美女站在一起,可是难得一见的啊,用梅兰竹菊都不能比做你们啊。”
    “小兔崽子你继续说,你要是不把你母后跟你三个姑姑夸成个花来,看我怎么收拾你。”武媚虽然岁数最大,但这几年日子过的悠闲无比,与那三人站在一起,丝毫看不出她最为年长。
    “嘿嘿,儿臣哪有那个能耐啊,您们俱是有着闭月之美、羞花之貌、沉鱼之态、落雁之姿,用任何凡尘俗事的词汇来描写,儿臣都觉得是您们四个美女的亵渎。”李弘挠了挠头,没有哪一个大诗人见过你们四个一起啊,想赋诗夸你们,夸不出来啊。
    不过还好,如今闭月、沉鱼、落雁都有典故,而羞花虽然还未出世,但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八个字、四个词一出口,武媚等人自然也是心里美开了花儿。
    女人聚到一起后,永远都只有一个结局,就算是贵为皇后,贵为大唐的公主,在聚到一起后,也会如普通人家的女子一样,叽叽喳喳的小声聊个没完。
    于是某人也就自然被冷落了,只能是摸摸鼻子,默默的跟在后面往麟德殿里行去。
    皇家一家子,加上皇室宗亲等人,再加上文官百官,整个麟德殿被安排的座无虚席,而随着礼官那公鸭嗓子的吆喝声起,整个麟德殿立刻安静了下来。
    冗长的圣恩旨意从礼官嘴里脱口而出,但直到念完,李弘跟百官一样面面相觑,因为没有听见哪一个字,是跟自己这次西行的官职有关。
    不过好在,李弘已经有了自己的小九九,此刻就揣在怀里。
    李治身为大唐的皇帝,自己的亲儿子,当朝太子要出征前往西域,自然是少不了他一番告诫跟祝福。
    所以,众朝臣跟皇室宗亲还有李弘,耳朵都快竖的比兔子耳朵长了,也没有听到李治封他此次西行的官职。
    最后李治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后,李弘就开始撇嘴了,哼哼,让你现在还为难封我什么官儿,一会儿我自个儿封我自个儿!
    怀着这样心思的他,在被李治叫起来时,还处在神游状态,要不是旁边的义阳掐了掐他的腰际,他还在琢磨着一会儿怎么把门下、中书的长官,灌多了后给自己怀里的任命书盖上印章呢。
    回过神来的李弘,看了看在座的百官跟皇家宗室等人,奏雅乐的女礼官,此刻也仿佛感应到了李弘要说什么似的,把整个乐声都压低了很多。
    “有亡国,有亡天下。亡国与亡天下何解?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是故知保天下,然后知保其国。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李弘看着众臣,包括父皇跟母后,淡淡的问道。
    李弘相信,除非是他们这群人能够活到一千年以后,或许才会从《左传》、《列女传》中悟的上述的那番话。而上述那番话,还是一千年前的明朝思想家顾炎武所言。
    “国家之事的兴亡,乃是帝王将相跟文臣武将的责任?真跟百姓无关吗?天下之事的兴亡,就是每一个老百姓都该有的责任吗?国亡、百姓苦。天下亡、百姓更苦。所以,并非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而应该是国之兴亡、匹夫有责!这是帝王将相、文臣武将的责任,也是我大唐每一个百姓的责任,这是我大唐帝国上上下下所有人的责任!所以,身为大唐太子的我,更应该为天下人作表率,更应该奔赴西域,为我大唐江山社稷,为我大唐边塞百姓的安稳而尽一份力。”
    说完后,却不想听到新城公主跟母后偷偷的在说:“您不是一直说他不学无术吗,天天气的先生胡子直翘,可听他刚才这番话,这恐怕就算是文学大儒,也很难总结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样的慷慨之言啊。”
    “谁知道小兔崽子又翻阅那本古籍了,唉……他是用到时才知道临时翻阅的,如果真有那么好,那脑袋后面马尾巴似的头发,那是皇家典范?先贤就让他那样束发?”武媚没好气的白了一眼慷慨陈词的李弘。
    李弘不由的又尴尬的摸摸鼻子,这真是自己的亲妈吗?自己的儿子人前出彩,她怎么老在后面打击。
    张文瓘缓缓站起身,说道:“禀陛下,臣觉得太子殿下刚才一番说对,有理有据,国之兴亡、匹夫有责。实乃是我等大唐更应该教化我大唐百姓之肺腑,臣为陛下贺,为太子殿下贺。”
    兵部尚书最能体会,因为每每太子在户部时,有事没事儿就往他那里凑,每次都是征询自己对府兵制的优劣,以及往后的发展,虽然自己无法给出一个具体的答案,但每次好像都依稀觉得,太子殿下仿佛有什么独到的见解,来缓解这渐渐匮乏的兵员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