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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桃子越想越觉得铁匠合适,可是人家乐不乐意娶自己呢?
    田桃想想过去的这些日子,除了跟人家借钱,就是在人家吃喝,还得了一把特别好的剪刀。好像自己一直在占人家便宜,是不是早就招人烦了呢?
    应该不会吧?霍大哥对自己挺好的。
    田桃翻来覆去地琢磨着,后悔自己以前没有观察过铁匠的表情,也没问过他对娶媳妇的想法。现在一头雾水的,也猜不透人家的心思,不知道人家是否乐意娶个自己这样的姑娘。
    辗转反侧了大半宿,黎明时分,桃子才睡了过去。叶氏做好撒子糖枣之后,也没舍得叫她,让她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桃子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太阳已经老高了,她一骨碌爬起来,飞快的穿好衣服,到外间屋洗脸吃饭:“娘,怎么也不叫我呢?今天可是十四呀,应该还会有不少人买货的,我得赶紧去镇上。”
    叶氏挽起袖子,帮闺女梳了一个好看的发式,自言自语般感叹道:“我家桃子多俊啊,以前是没有打扮过,若是好好打扮一下,想找个什么样的好婆家找不着?桃子,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就算今天你奶奶再来,冯满的事娘也不会答应的。”
    田桃以前总是梳小丫头才梳的简单发饰,头上也不带任何钗环首饰,因为在她心里,一直觉得自己还是个小女孩儿呢。如今换了一个精巧的高髻,感觉好像忽然之间长大了,的确是该琢磨嫁人的事了。
    “你放心吧,我不过是嘴上说说,还能真找一棵歪脖树吊死自己吗?我可没那么傻。”桃子拿起一个菜团子,一边吃一边提上篮子往外走。
    今天虽然不是集,可镇上人也不少,快过节了,人们免不了要买些东西走亲访友。
    “撒子酥脆,糖枣又香又甜,老人孩子都喜欢,快来瞧瞧呀。”
    街上传来熟悉的叫卖声,大铁匠停下手里的铁锤,探头往外看。
    今天她穿了一件洗的有些发白的淡粉色高腰襦裙,走在街上,裙摆一晃一晃的,特别好看。大铁匠觉得,今天的桃子有哪里不一样,他说不上来,好像长高了,长大了。
    大肉陈送走肉摊前的顾客,朝着桃子招招手:“桃子过来,每样给我来六个,六六大顺。”
    “好啊。”桃子挎着篮子,欢欢喜喜的走过去,刚好和里面走出来的清瘦小伙子打个照面。
    “诶,你是桃子吧,一年没见,你长这么大啦!”陈敏达嘻嘻笑道。
    田桃认真的点点头:“对呀,我是桃子,陈大哥你考完举人回来啦,是不是很快就要当上官老爷了?”
    陈敏达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当什么官老爷呀,子承父业,卖肉多好。将来我就继承我爹这个肉摊儿,天天在这儿卖肉,天天买你的撒子糖枣,好不好?”
    田桃被他逗乐了,用草纸包了六个糖枣递到他手里,又低头去包撒子。
    大肉陈气的一脚踢了过去,陈敏达灵活的一跳,闪到一旁。“你个没志气的玩意儿,还要继承你老爹我的肉摊儿,啊呸!我就是砸烂了也不给你,老子花钱供你念了这么多年的书,就为了让你回来卖肉啊?那还念书做个屁,直接从小卖肉不就行了。老子白花一百文钱,找算命的给你取这么好的名字了。”
    陈敏达飞快的吃掉了三颗糖枣,皱着眉头说道:“爹呀,我总说你,就听不进去。那官不是那么好当的,俗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我就是个屠夫的儿子,我会卖肉就行了,那么多的官家子弟,我怎么跟人家争呀。本来就没长个念书的脑袋,就算是跟人家文章一样,得的名次肯定也不一样。那戏文里都唱了,官官相护有牵连,你怎么就想不通呢。”
    大肉陈气的把菜刀咔的一下剁在了菜墩上:“老子能想通才怪,老子就指望你光宗耀祖呢,你是一点都不争气。你要生在前朝,屠夫的儿子连考科举的资格都没有,现在赶上好时候了,还不给我好好念书,整天东拉西扯说些没用的。都不如人家桃子踏实,你看人小姑娘风里来雨里去的,卖了两年撒子糖枣都没见她歇着过,你要有这股劲头念书,你早考上了。”
    “爹呀,我就觉得卖肉挺好的,每天都有肉吃,你看我们书院里的菜,连点肉腥都没有,要不然能把我饿的这么瘦吗?你瞧我这身板,哪像个屠夫的儿子?”陈敏达吃完了手里的六个糖枣,接住桃子递来的撒子,从老爹身旁的钱匣子里抓了一把铜板,递给桃子。
    田桃认真的数了数,发现他多给了三文钱,就给它放回了钱匣子里:“陈大哥,你给多了,我给你放回去哦。”
    陈敏达看着小姑娘,一边吃一边笑:“人家都说奸商奸商,商人做久了,人也学奸了。桃子你不一样,有前途,有前途。”
    桃子被他逗得咯咯直笑:“我就是一个村里的小丫头,有什么前途呀?瞧你说的。”
    陈敏达一手托着撒子,一手扶着肉摊儿的柱子,笑嘻嘻的说:“桃子,你不能这么想,俗话说得好,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卖撒子糖枣,就不能卖出个状元出来吗?你要做一个有志向的村里小姑娘,把你的撒子糖枣卖到宫里去当贡品,你就是糖枣大王。”
    田桃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昨天哭得有点儿沙哑的嗓子因为发干而咳了起来。
    “桃子,你是不是渴了?来我家里喝碗水吧。”陈敏达豪爽的招呼桃子进家门。
    “桃子,我也要买撒子糖枣。”街道对面突然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
    田桃回过头,就见大铁匠沉着脸站在门口,全身都带着隐隐的怒气。
    陈敏达朝霍沉扬了扬手里的撒子:“大沉哥,你也回来啦,听说你铁匠铺生意不错呀,赶明儿给我打一把好菜刀,我要卖肉了。”
    霍沉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冷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既考上了举人,怎么还不去当官?”
    “昨天晚上才出的笼子,中秋节以后才放榜呢,其实对我来说放不放都一样,我肯定考不上,当什么官呀。以后我就在这儿卖肉了,咱们两家当一辈子的对门儿。”陈敏达边吃边说,对自己落榜这件事儿,似乎是胸有成竹,且津津乐道。
    霍沉心中腹诽:谁乐意跟你当对门儿,有多远滚多远,赶紧走,别缠着我家桃子。
    田桃拎着篮子走到他面前,甜甜的一笑:“霍大哥,你要几个呀?”
    “我都要了,包圆儿。”霍沉压着火说道,他心里这股无名火正在熊熊燃烧,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桃子跟自己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不过就是自己想法子哄着人家中午来做饭罢了。
    可他就是看不下去,看不了桃子跟陈敏达有说有笑的模样。那个臭小子,一身书生打扮,斯斯文文的,还特别会说笑话哄桃子开心,把桃子嗓子都乐哑了,大铁匠心里气呀。
    自己想把她哄高兴,却总是做不到。陈敏达这臭小子,就算中不了举人,他也是个秀才呀,小姑娘们不是都喜欢秀才么,可不能让他把桃子哄了去。
    大铁匠越想越急,冒了一脑门子汗,叫上桃子一起进了铁匠铺,才小声问道:“桃子,我早上没吃饭,你的撒子糖枣我都买了,你也别在镇上转了,赶紧做饭行吗?”
    田桃点点头:“那好,我现在就给你做饭,不过,不能从这儿进后宅呀,陈大叔和陈大哥都看着我进来的。这样吧,我现在还从门口出去,你把院门打开,我从胡同里溜进去。”
    桃子还是那么乖巧可爱,一听自己没吃早饭,就愿意赶紧去做,大铁匠心里这才踏实了些,觉得桃子还是那个桃子,并没有被陈敏达带坏,这才放心的点点头,目送她出了铁匠铺。
    叮叮当当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对面的肉摊前也来了新的顾客,大家各自忙着生意,没空闲聊了。
    田桃在街上绕了一圈,就从胡同里溜进后宅,在厨房里忙活起来。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就出锅了。霍沉闻着香味儿就进了厨房:“做的什么好吃的?这么快就熟了。”
    看着桃子的身影在朦朦胧胧的水蒸气里忙碌,铁匠心里特别舒服。
    “霍大哥,你来得刚好,来尝尝我做的辣肉面。你空着肚子不能吃太辣的,我只放了一点点辣椒,如果你觉得不够味儿,下次可以给你多放些。”桃子捧着大海碗放在桌子上,满脸期待的瞧着他。
    “好香啊,肯定特别好吃。”霍沉迫不及待地挑起一筷子就往嘴里送,烫得他连连呼气。
    “你别急嘛,这是热汤面,来,先喝碗温水。”桃子把晾的恰到好处的一碗水端过来,放到他面前。
    “桃子你真好。”霍沉特别享受这样的时光,只有他和桃子,在自家的厨房里。桃子乖巧温柔又疼他,让他想把这个梦一直做下去。
    桃子抿着嘴,垂眸笑了笑,把面前的一碟小菜往前推了推:“我用菜瓜丝和萝卜丝拌的,你尝尝好吃吗?”
    大铁匠夹起一筷子放进嘴里,发现酸甜爽口,味道极好。那一点儿酸,就像刚才在街上吃的醋,在嘴里悠悠的转了一圈就没了,那甜味儿却沿着喉咙渗透到心里,让他心中的阴霾散尽,整个人都美滋滋的。
    “桃子,你把我的嘴喂刁了,等我过了生辰,你不给我做饭了,我还不得饿死呀!”大铁匠一边痛快地吃面,一边自言自语般感慨。
    田桃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双手搓着衣角,思忖着该如何开口。想来想去,她还是没能说出什么话来,羞答答地看了他几回,就垂下长长的睫毛,红着小脸儿偷笑。
    霍沉再一次深深的感觉到,今天的桃子不一样。究竟哪儿不一样,他还是说不上来。
    但是,就是不一样。
    她的眼睛有点儿肿,像是哭过的样子,可是,嘴角却一直翘着,看上去也挺开心的,不像有什么发愁的事儿。大铁匠挠挠头,猜来猜去,小姑娘的心事,他也猜不明白。
    洗完了碗筷,田桃没有像往常一样急着走,也没有撵他去铺子里。只看着他的脸,温温柔柔地问:“你说,我还要不要去街上卖撒子糖枣?”
    “你问我?”霍沉诧异地指指自己,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想到昨天桃子风风火火的跑进来,直截了当的告诉他,中午不能给他做饭了,要回家再做一篮子撒子糖枣。
    当时她可没有半点征求自己意见的模样,今天这是怎么了?竟然肯让他做主。
    “我……我觉得你还是别去了吧,昨天跑了一天,那么累,今天就歇会儿吧。明天一早,我想去祭拜我爹娘,所以,你篮子里剩下的小吃食,我都包了,你也就不用再跑出去卖了。”霍沉当然舍不得她离开,特别希望桃子能在这房子里多呆一会儿,哪怕只是在铺子里远远的瞧着,心里也高兴的很。
    田桃乖巧的点点头:“好,那我就不去了,这些天,没少受你照顾,既然你明天要去祭奠老人家,这撒子糖枣我也不能收你钱,就送给你吧。”
    大铁匠有点愣神儿,一时没转过弯来。不收钱的撒子糖枣,那就不算买的,明天上坟的时候,他是不是应该跟爹娘说,那是你们将来的儿媳妇做的。
    “那……那也行,可是,你不带钱回家,怎么跟你爹娘交差呢?要不这样吧,桃子,你把这块布拿回家去吧,就说用卖撒子的钱买的。”霍沉拿起炕上那块漂亮的花布,塞进田桃手里。在心里,再一次默默的为自己叫了个好。
    最近越来越聪明了,这要是哄不来媳妇儿,还不得冤死。
    虽是为自己灵机一动的心思高兴,却也没敢抱太大的希望,毕竟昨天好说歹说的说了半天,桃子都不肯要,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田桃竟然把布接了过去。
    “霍大哥,你都说了,谁帮你做衣服,这块布是要送给她做谢礼的,你现在把布给了我,还怎么答谢人家呢?”田桃红着脸问道。
    “没事儿……没关系,我可以再买一块新的给她呀!”只要桃子肯要,让他做什么都行,所谓的谢礼不谢礼,也不过是他临时编出来的借口而已。
    田桃小脸儿更红了,咬着唇犹豫片刻,抬头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羞答答地垂下头去:“我是说……要不我帮你做衣裳吧……”
    霍沉怔怔地站在那儿,怀疑自己耳朵瘸了。田桃居然主动提出来要帮他做衣裳,天哪,这是老天爷睁眼,是月老睡醒了吗?
    大铁匠激动的语无伦次:“真的?桃子你要帮我做衣裳啊,我我我,那你……哎呀!”
    他说不上话来,也藏不住笑意,嘴角翘得要咧到耳朵根儿了。
    桃子鼓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这句话,原本她担心铁匠认为自己不检点,此刻见他这么开心,就打消了顾虑,一心一意的想把衣裳做好,让他看看自己的手艺。
    “你过来。”田桃轻声说道。
    “啊?”大铁匠错愕的看着她,不明白什么意思。
    “你过来呀,我给你量量尺寸,不然,怎么裁衣服呢。”
    “哦……”霍沉这才反应过来,惊喜地一笑,又担心自己笑的太过分了,赶忙收住嘴角。往前迈了两大步,傻乎乎的站在桃子面前。
    桃子把那一大块布平铺在炕上,在针线笸箩里,翻出一小块儿白石灰。
    见铁匠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傻笑,桃子也被他逗乐了,绕到他身后,用拇指按住一侧肩头,伸平手掌,点住中指的位置,再换拇指来按。
    手边没有尺的时候,这是农家人最常用的丈量方式,用自己的手,一掌一掌地量出共有几掌。桃子手小,铁匠肩宽,量下来竟然有四掌半。她就比量着同样的长度,在黑布上做了一个标记。
    “把手张开。”桃子轻轻一扯他的袖子,让他平伸双手。
    大铁匠按照小姑娘的吩咐,乖乖的站在那里,像个一动不动的稻草人,内心里却是烈火烹油。
    今天,他穿的是一件长袖短衫,衣料很薄,桃子的小手触碰到他肩头的时候,大铁匠身体一僵,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紧跟着,桃子让他张开双臂,那双要命的小手竟然开始在他腰上移动,从左侧开始,在后背绕过。然后,她从他胳膊底下钻了过去,一双小手从小腹上轻轻软软的滑过。
    大铁匠咬牙憋着一口气,生怕身体突然有了什么变化,吓着她。可是这样的煎熬谁能受得了?你喜欢的姑娘,就在你身上摸来摸去,十分认真的丈量的尺寸。他居高临下,她粉嫩的小脸、优美的脖颈、起伏的腰身,尽收眼底,怎么可能不想入非非?
    田桃也在努力的克制自己逃跑的冲动,和一个大男人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她非常不习惯。可是他家的针线笸箩里没有尺子,她只能用这个办法量尺寸。
    量到袍子长度的时候,她实在有点儿耐不住了。抹一抹鼻尖上的细汗,轻声问道:“霍大哥,你有没有一件穿着特别合适的旧袍子?我还是比着旧袍子做吧。”
    这温柔的刑罚,让大铁匠既享受、又痛苦。可是听桃子这意思,不想接着量了,他又十分舍不得,就违心的说道:“有一件旧袍子,不过穿着不太舒服,而且我最近好像长胖了些,你还是亲手量一下吧。”
    “哦。”那就没办法了,桃子只能用手来丈量他全身的高度。
    轻颤的小手从肩头开始按起,一路向下,到了腰眼儿的时候,霍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使劲儿憋着。可是,当那只小手,若有若无的碰在了大腿根儿上……
    就像一股热流注进体内,烫的他瞬间爆发。
    第24章
    大铁匠呼啦一下冲了出去,飞快的跑到铺子后门,又猛的停住脚步,转身跑进了茅房。
    田桃满脸通红,心跳似乎都停了一瞬,其实她已经在刻意躲避了,用手丈量的也是他身子一侧的位置,既不敢碰大腿正面,也不敢碰后面屁股。即便是这样,还是发生了尴尬的一幕。
    这两年,桃子走街串巷卖货,自然不会像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一般,什么都不懂。市井乡间之人,尤其是那些上了点儿年纪的妇人,插科打诨、嬉笑怒骂,都免不了拿男女之间那点事儿说话。
    就算她不想听,也不可能把耳朵堵上,一句两句不明白,听得多了,终归是知道了那么一点点。虽是有些懵懵懂懂,但是大体上的事儿,她还是了解一些的。
    田桃起身坐到炕沿上,捏着布料的手有些抖。不知道他一会儿回来之后,自己该如何面对,索性站起身来,到案板后面拿出了二十文钱。走到院子里,打开门闩,从胡同穿过去,到了后面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