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李耀的视线越过了百花城银光闪闪的球形阵列式立方体，朝极远处的两颗恒星投射过去。
    那两颗恒星互相牵引、缠绕、对峙，就像此刻正在针锋相对的星耀联邦和黑风舰队。
    李耀的声音变得幽远而深邃，像是窥破了一串从几十年前就开始执行的秘密指令集，“我只知道，如果以上推演有70%都是真的，那么老师这几十年来的所作所为，都可以有另一种解释。
    “表面上，他从一开始就将‘灵族’的诞生以及后续计划都和盘托出，大大方方地展示一切，并邀请整个联邦最尖端的晶脑、灵网和意识传输、脑域冥修等等领域的专家，来‘共襄盛举’，一起推进‘火种计划’。”
    “没错。”
    龙扬君点头道，“以莫玄教授在联邦的威望和人脉，再加上‘虚拟生命研究’的前沿性和‘火种计划’的重要性，即便他不邀请，联邦议会、军方还有秘剑局等等单位，都会主动派出大批精兵强将，参与其中，帮他把关，监控整个项目的进度！”
    “所以说”
    李耀道，“全联邦最超卓的灵网专家、神魂专家、脑域修炼专家，都有可能或多或少地接触过‘火种计划’和‘灵界’，在过去几十年间，他们无数次将自己的意识上传到‘灵界’，至少是开放自己的脑域，和我老师创造的‘灵界’接驳在一起，进行研究和监控。
    “往好里想，这是我老师正大光明，坦坦荡荡，愿意开放一切研究成果，接受社会各界和政府部门的监督！
    “往坏里想，我老师有没有可能在这几十年间，趁着这些专家学者的意识畅游在‘灵界’里时，往他们的脑域之中，植入一些什么东西？就像是往晶脑里植入一些‘晶脑病毒’那样！
    “如果这种可能性成立，那么此刻，全联邦最优秀的晶脑和灵网专家、神魂修炼和脑域研究专家，他们的大脑和神魂，或多或少都被我老师侵蚀了！”
    “等等！”
    龙扬君悚然一惊，急切道，“你这么你老师之所以要和‘红莲队长林九’聊这么久的原因了！不是你，他的目标不是你，而是监控你们的那些人！”
    “什么？”
    李耀飞快眨巴着眼睛，每一次眨眼，眼球表面都多爆出来三五根闪电般的血丝，“你是说”
    “红莲队长林九的确是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他之所以和你唠叨这么久，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的确是为了争取时间，争取‘侵蚀’监控者的时间！”
    龙扬君的语速骤然提升十倍，以普通人绝不可能分辨出的“嗡嗡”声道，“所谓‘火种计划’的第一次发射，极有可能是一个天大的骗局，从头到尾都是陷阱！
    “正因为‘火种计划’明天就要第一次发射，所以今天，有很多来自全联邦各个世界的晶脑、灵网、冥修和脑域修炼专家都来到‘火种基地’，再加上本地驻军、秘剑局、政府部门的头头脑脑，所有人都齐聚一堂，都自愿进入莫玄教授‘精心炼制’的虚拟舱，浸入‘神经交互液’，深陷‘灵界’之中！
    “这是一网打尽啊！
    “如果莫玄教授在虚拟舱上动了什么手脚，有办法控制‘灵界’，至少是控制他在火种基地创造出来的这一方小小灵界，把所有人的神魂都关在里面，再像我们刚才品尝到的那样进行入侵和污染的话……”
    李耀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整个黑暗宇宙都在入侵自己的身体：“那么，他就有可能将一大批晶脑和灵网专家，以及百花星域的驻军、秘剑局和政府部门，所有头头脑脑，统统控制住！”
    “至于你，你提出‘参观火种计划’的申请，是歪打正着，正中他的下怀！”
    龙扬君十分冷静地分析着，“你怎么说都是星海共和国的议长特使，你要参观‘火种计划’这么机密的项目，特别是你和莫玄教授聊天的全过程，肯定会被严密监控，连一秒钟都不会被放过。”
    “这是当然！”
    李耀重重点头，“老师在谈话中也多次提醒我们放心，说我们的对话都被全程监控，他是坦坦荡荡，完全放开的。”
    “坦荡个屁！”
    龙扬君罕见地骂了一句脏话，“监控是双向的，当你们正在接受秘剑局等诸多秘密单位的高规格监控时，就意味着莫玄教授的灵界和这些秘密单位的晶脑之间，肯定存在某种‘数据通道’，对不对？”
    李耀恍然大悟：“所以，当包括秘剑局在内的诸多秘密单位正在监控我们时，我老师也可以通过他们架设的‘数据通道’逆流而上，潜入到这些秘密单位的晶脑中？”
    龙扬君道：“红莲队长林九的身份这么特殊，莫玄教授和你说的内容又这么敏感，监控你们的单位，级别一定很高，晶脑的禁制和防火墙也一定很厉害，所以莫玄教授才要和你东拉西扯这么久，就是为了争取时间，无声无息侵入这些秘密单位的晶脑！”
    “……”
    李耀沉默片刻，忽然道，“要开战了，马上，二十四小时之内！”
    龙扬君的眼角高速颤动着：“何以见得？”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李耀冷冷道，“我老师既然用几十年时间来策划这个局，现在又控制住百花星域所有的军、政和秘密情报头目，还有可能往外界更多秘密单位的晶脑中，都投放了病毒，开启了‘后门’，这就是图穷匕见，一锤定音的时候！
    “他的动作这么大，就算做的再隐蔽，都瞒不过24小时的联邦别的晶脑专家又不是死人，一天之内，肯定会被发现！
    “除非，我老师等待的时刻，那个能够让全联邦所有超级晶脑都超负荷运行、濒临崩溃的致命时刻，24小时之内就会到来！”
    龙扬君的眼珠转了一圈又一圈，话锋一转，问道：“你老师和金心月的关系怎么样？”
    两人说话，跳跃性极强，从一个话题转到另一个话题，根本没有间隙，普通人极难听懂他们究竟想说什么，但李耀却瞬间明白：“你怀疑金心月精心筹划近百年的计划，我老师都有参与？
    “嗯，极有可能！
    “我不知道金心月和莫玄教授最近百年的发展，但是从百年前的关系来看，金心月和我的另一个老朋友‘火蚁王’关系非常密切！
    “那时候，我和火蚁王联手创造了‘天火组织’，而金心月则以我唯一一个妖族弟子的身份，成为了‘天火组织’的秘书长，之后一直是她和火蚁王在运营天火组织，是正副手的关系。
    “火蚁王原本是血妖界的二线妖皇，连‘万妖殿十二妖皇’都没排上，是靠我和‘金屠异系统’的支持，才爬上血妖界数一数二的位置，所以火蚁王和金心月也算某种‘利益共生体’的关系，那自然是相当牢固的！
    “另一方面，我、火蚁王和莫玄教授，我们三个又一起去探索昆仑，在那里，火蚁王和莫玄教授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之后几年，开发昆仑遗迹的过程中，两人时常一起交流，共同研究。
    “火蚁王通过莫玄教授的恐怖计算力，来计算一些生化研究方面的问题，而莫玄教授则通过火蚁王，了解‘生化神经元’的奥妙，像他现在使用的‘神经交互液’，可以说就是生化技术的结晶。
    “在我离开联邦，前往黑暗星云深处时，莫玄教授和火蚁王，已经是形同莫逆的关系。
    “倘若金心月真有什么‘妖族复兴’的宏伟计算，火蚁王肯定是她的重要副手，知晓很多内情；而且金心月是我的弟子，莫玄教授又是我的老师，相当于她的‘太师父’，虽然没有实质上的传承，至少名义上是这样！”
    龙扬君帮他接下去道：“金心月的百年计划，牵扯太多太广，肯定需要一个精通灵网和晶脑，并且拥有极强计算力和推演能力的人帮手，比方说帮她入侵‘旧日豪门’的晶脑之类，她和火蚁王关系密切，火蚁王又和莫玄教授形同莫逆，而莫玄教授同时还是她的‘太师父’，这便是最好的人选！”
    “没错！”
    李耀咬牙道，“我老师也算是‘李耀集团’的一员，金心月未必会告诉他全部计划，只要告诉他50%，说这是一个打击黑风舰队、令李耀集团崛起的宏伟计划，我老师焉有不答应之理？”
    “于是，莫玄教授在表面上就成为金心月的同谋，计划的一环。”
    龙扬君冷冷道，“只可惜金心月聪明反被聪明误，她千算万算都不可能算到，莫玄教授自己也有一套计划，比她更加宏伟百倍的计划，结果，她反而成为了莫玄教授的棋子！”
    “我们曾经推演过，如果金心月真有什么计划，近期就会引爆，所以我们才急着赶往天元界去找她。”
    李耀的声音冰凉刺骨，“现在看来，无论金心月是否为黑风舰队准备了什么陷阱，而黑风舰队的统帅又有没有看穿她的计划，都不重要！
    “因为，两大势力的碰撞，星耀联邦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主力舰队大会战，决定联邦和黑风舰队生死存亡的星海游戏这一切都在我老师，莫玄教授的掌控之中！”
    龙扬君正欲说话，瞳孔忽然扩张到了极限。
    一大簇危险的星芒，在她眼底闪耀。
    “那是什么？”
    她指着不远处，喃喃道。
    无数闪闪发亮的星星，汇聚成星辰的洪流，无声无息冲向她和李耀。
    此刻，距离黑风舰队降临到天元界的核心星域，还有十三小时，十三分，十三秒。
    第1724章 峙双雄对峙！
    同一时间，星耀联邦，天元界，天元星，都“天都市”远郊，金心月大本营“月宫”深处。
    当金心月缓缓踏出密室大门时，她忠心耿耿的弟子“雪儿”，和等候在外面的黯月基金会精兵强将们，俱是一怔。
    过去几十年，他们已经习惯了金心月一身黑衣，冷静、干练、优雅、杀人不见血的造型。
    但是今天，百年来最重要的时刻，金心月偏偏放下黑色紧身战袍不穿，换上了一件月白色的宽松麻袍。
    她浑身上下没有半点装饰，只在腰间用一根淡金色的细链轻轻束缚住，勾勒出了盈盈一握的腰身，就像是柔弱而又坚韧的细柳。
    脚上则踏着一双血妖界特产的荆棘芒鞋，十个小巧玲珑的脚趾，显露出健康而诱人的色泽，就像是扣着十片小小的粉红色贝壳。
    纤纤素手之上，除了一枚师父在一百年前送给她的乾坤戒之外，也没有半点多余的法宝。
    脸上更是不施脂粉，素净、纯洁、一尘不染，满头黑如瀑布般一直垂挂到腰间，更衬托出她的绝美面容，白皙到了惊心动魄的程度。
    宛若九天玄女下凡，普度众生的圣洁面容，实在很难和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的“蛇蝎妖女”联系在一起。
    是以，连诸多几十年前就和她一起出生入死，见识过她无比阴狠毒辣手段的黯月小队成员，都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师父……”
    雪儿上前，壮着胆子问道，“您这是？”
    “这是一百年前，我和我的师父一起抗击‘孢子病毒瘟疫’时候，经常穿的战袍。”
    金心月淡淡一笑，神情有些惆怅又有些恍惚，玉手摩挲着身上略带粗糙感的麻衣，像是陷入了幽远的回忆，喃喃道，“让我最后再穿一次，这么纯真、圣洁、光明的白袍吧，因为此战过后，我有很长时间，或许是后半辈子，都要彻底沉浸在黑暗中了。
    “而且，穿上这件月白战袍的话，无论我的师父‘秃鹫李耀’在什么地方，一定都会保佑我们的计划成功，保佑星耀联邦真正崛起……的吧？”
    雪儿明白了，嘴角勾起一抹迷人的笑意，真心实意道：“师父，您穿白的，其实比穿黑的要好看，好看得多。”
    “就你嘴甜！”
    金心月在雪儿的鼻尖上轻轻弹了一下，随后收敛笑容，大步朝黯月基金会的核心成员，以及分布在各行各业，刚刚聚集到一起，她最核心的妖族手下走去。
    当她走到这些虎背熊腰、面容丑恶、气势强劲的妖族战士面前时，脸上的笑容完全敛去，换上了一副沉着冷静，却又野心勃勃，充满煽动和蛊惑力的面孔。
    “妖族勇士们，我们已经在黑暗中沉沦了整整一百年，蛰伏了整整一百年，隐忍了整整一百年！”
    金心月缓缓开口，用凝重而亢奋，冷静而激烈，魅惑而坚定的语调，向她的战士们话，“一百年的耻辱，一百年的牺牲，一百年的沉默，就是为了今天，就是为了此刻，就是为了这一战！
    “一百年前，我曾经对自己的父亲，也对那时候的所有妖族同胞过誓，我必将完成‘赤潮计划’，带领着在苦难中挣扎的妖族重现辉煌！
    “一百年间，有很多人怀疑我，反对我，甚至直接跳出来对抗我！
    “但你们，只有你们一直相信我，即便在最艰难的岁月都忠心耿耿地支持我，和我一起默默推进着‘赤潮计划’，编织全新的‘黯月计划’，编织妖族崛起之梦！
    “今天，就是我金心月兑现承诺的日子，就是我们，向所有妖族同胞兑现承诺的日子！
    “毁灭，重生，不朽！或许我们的肉身将在此战中彻底陨灭，或许有朝一日连‘妖族’这个实体都将不复存在，但是我们的精神，妖族的精神，必将通过此战重生，必将获得不朽，必将随着星耀联邦进军星辰大海的征服之路，扩张到整个宇宙！”
    “毁灭！重生！不朽！”
    血脉贲张的妖族勇士们，在月宫深处出了声嘶力竭的咆哮，压抑了一百年的咆哮声如同蓄势待的岩浆，即将化作洪流，激荡整个世界！
    “呵呵。”
    金心月眯起眼睛，笑了起来，目光投向不少白苍苍的妖族，“咱们当中有不少人，是从‘旧联邦’时代一路走来的，那时候我们还在和‘旧联邦’为敌，大家杀得你死我活，告诉我，你们恨‘旧联邦’的那些人，那些战士，那些强者吗？”
    这些白苍苍的妖族们面面相觑，纷纷点头。
    恨，当然恨，怎么不恨？即便现在大家融合了，但当年在占据优势力量的情况下，“有条件投降”的奇耻大辱，可是一辈子都无法忘却的！
    “如果恨的话，那就好好打赢这一仗吧！”
    金心月笑道，“如果这些‘旧联邦’的英雄们泉下有知，知道他们为之奋斗终生甚至牺牲一切来捍卫的‘星耀联邦’，到头来竟然要靠一群‘妖魔鬼怪’来守护，这是何等讽刺呢？恐怕他们在九幽黄泉里，会把鼻子都气歪了吧！”
    金心月的话，令原本肃杀而紧张的气氛，顿时活络了一些，不少妖族都放肆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