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这句话，却是令万念俱灰的金玉言再次睁开眼睛，眼底放出惊人的光芒，仿佛要刺穿李耀的骨髓、脏腑和神魂，他试探道，“你是‘真正的革新派’，那么‘奸佞小人和野心家’又是谁，厉灵海吗？厉灵海想要当帝国的摄政或者元老院的首席，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亦是我们交易的一部分，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没错，在革新派的未来蓝图中，无论厉灵海要当帝国的摄政王还是元老院的首席，甚至是某种……类似帝国女皇的角色，都没什么大不了的，称号仅仅是称号，革新派的其他势力自然有信心能钳制住她，达成某种权力的平衡，她的威望始终不够，等她一死，她的权势自然冰消瓦解。”
    李耀淡淡道，“但如果不是厉灵海，而是……武英奇呢？如果革新派和四大家族两败俱伤之后，跳出来篡夺革新果实，登上至尊宝座的却是黑星大帝武英奇，又如何？”
    第2532章 真诚点儿好不好？
    “滴答，滴答，滴答。”
    破损的冷凝管道上，不断有水珠滴落，令冷冻仓库内寂静的气氛，显得更加诡秘。
    李耀用整整十分钟，将来龙去脉和目前的大致局势都向金玉言描述了一遍，随后攥紧拳头，用纯真无邪的目光看着对方，并以最诚挚的声音道：“相信我，老金，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千真万确的——现在我们两个是革新派最后的希望，是帝国最后的希望，是真正的修仙大道，最后的希望了！无论你有多么沮丧和颓然，都不要放弃希望，鼓起你的勇气，和我一起为修仙大道而奋斗到底吧！”
    金玉言又用了足足五分钟，才消化了李耀所说的一切。
    他闭上眼睛沉思了很久，再次睁眼时，眼底满是深邃和睿智的光芒。
    金玉言伸出第一根手指：“让我再确认一遍，你是说，咱们修仙者的老祖宗，黑星大帝武英奇复活了，而且就附身在帝国皇后厉灵海的体内，实际上是他在幕后操纵一切，目的就是为了从四大家族手中，夺回至尊宝座？”
    李耀猛点头：“没错！”
    金玉言伸出第二根手指：“然后，因为刚刚重生的他势单力孤，害怕暴露身份就会被四大家族扼杀在襁褓之中，所以才借助万界商盟乃至革新派的力量，连我都是被他利用的棋子？”
    李耀继续点头：“正确，您的理解能力真强！”
    金玉言伸出第三根手指：“黑星大帝武英奇仅仅是利用我、万界商盟和革新派，虽然彼此都有共同的敌人‘四大选帝侯家族’，但他实际上是比四大家族更加保守和独断的‘皇权派’，倘若真的被他篡夺了革新果实，一定会翻脸无情，无所不用其极地绞杀革新派，并且消灭自由星币和万界商盟？”
    “太对了！”
    李耀眉飞色舞，“武英奇和你我的道心是绝不兼容的，他根本不可能是革新派，而是比四大选帝侯更保守一百倍的皇权派，因为他自己就是皇权最大的化身嘛！包括七海大市场的动乱，明显也有他的影子在黑暗中浮现，难道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
    金玉言伸出第四根手指：“所以，现在我只能和你合作，凭我的财力、在资本市场上的运作能力、在帝国外围世界的人脉和关系，再加上你的无敌武力，才能和黑星大帝武英奇以及四大选帝侯家族抗衡，将‘革新帝国’的理念，贯彻到整片星海？”
    “您理解得太正确了！”
    李耀简直要热泪盈眶，高呼“理解万岁”，连拍大腿道，“完全没错，就是这样，现在只有我们才是革新派的救世主，我们才是真正的革新派，我们才是未来帝国的主宰，你有财力，我有无敌的武力，我们简直是天作之合，最佳盟友啊！我看好你，真的老金，一般人听到这么惊天动地又骇人听闻的消息，肯定要傻乎乎愣半天都回不过神来，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抽丝剥茧，梳理出关键了，就凭这份镇定和脑力，我就绝对看好你，事成之后，你别说当帝国的财政大臣了，哪怕当帝国首相，都是绰绰有余的。”
    金玉言道：“哦。”
    李耀道：“‘哦’是什么意思？”
    金玉言淡淡道：“‘哦’就是‘呵呵’的意思。”
    李耀道：“‘呵呵’又是什么意思？”
    金玉言冷冷道：“‘呵呵’就是我不相信你的意思。”
    “都到这份上了，你竟然还不相信我？”
    李耀瞪大双眼，眼底充盈着委屈，脸上写满了震惊，狠狠一砸拳头道，“老金，你想清楚，就算我真要骗你，也不至于编造‘黑星大帝武英奇复活’这么夸张的谎话吧？我这里甚至有我和武英奇战斗的视频，这是真的！”
    “对，这件事是真的，我也不觉得你可以编造出这么荒诞不经的谎言。”
    金玉言道，“但最高明的谎言，从来都是在九分真话中夹杂一分假话，你在这件事上没有说谎，不代表你说的就全都是真话。”
    李耀道：“……好吧，关于‘你有财力，我有无敌的武力’这句话，是要打一点小小的折扣，现在的我，的确没有秒杀黑星大帝武英奇的实力，连这都被你看穿了，你的眼光真是毒辣！”
    金玉言道：“武力的高低，也不是重点，你‘黄金大鹫、秃鹫李耀’究竟有多少真功夫，我是非常清楚的，虽然称不上‘星海无敌’，但也勉强够用，只是，我有一件事怎么都想不通，希望你能帮我解惑。
    “如果你能给我一个完美的答案，那么，要我怎么和你合作都没问题，反正我都是垂死之人，无论怎么孤注一掷，都不会输得更惨了。”
    说到这里，金玉言目露凶光，杀气腾腾，真像是输光了全部身家，要把生命乃至神魂都拿出来翻本的赌徒。
    李耀斩钉截铁道：“金总执事尽管问，李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既然大家要真心合作，将革新派的战旗打到底，自然不该有丝毫隐瞒，至少彼此的来历总要摸个清楚。”
    金玉言道，“我的发家史，外面人尽皆知，如何会被困在一具女子的身体里，等会儿也会给你一个交待，但李道友你的根脚、师承和来历，又是否能说个明白？
    “你是化神，还不是普通化神——连齐元豹那样精通刺杀术的资深化神，只和你过了一招就不敢再硬拼，而是选择了立刻逃遁，可见他对你都深深忌惮，你的战斗力究竟强到什么程度？
    “这样一名战力超卓的资深化神，显然不会凭空冒出来，你的背后一定有一股强大的势力在支撑。
    “过去百年，我为了扩张万界商盟的力量，几乎踏遍了帝国外围每一个大千世界的千山万水，各方豪强和隐匿的家族都有所了解，绝对没有你这样一号人物存在。
    “而我为了对付四大选帝侯家族，也十分注重搜集星海中央的情报，特别是关于贵族中的强者，也绝对，绝对没有你的存在。
    “所以，我从始至终都想不通，你究竟是怎么神兵天降，突然冒出来的呢？”
    面对金玉言的诘问，李耀神色轻松地笑起来：“这个问题，我不是早就和革新派的诸位说过了么，我是皇后殿下精心培育的黑暗武者，专门帮她执行最隐秘，最危险，最见不得光的任务啊，外面没听过我的名字，有什么奇怪？”
    金玉言点头道：“没错，过去你的确是这么解释的，那时候我虽然将信将疑，却也没太在意，但此刻想来，却是大有问题——如果你真是皇后殿下精心培育的黑暗战士，要修炼到化神，应该跟随她至少五十年以上了吧，如何会背叛她，逃离帝都呢？”
    “因为我们道心不同啊！”
    李耀毫不犹豫道，“虽然皇后殿下对我有栽培之恩，但我还是深受革新派的理念灌输，成长为一名真正的革新派嘛！当我发现皇后殿下不过是拿‘革新帝国’的理念当幌子，却是利用革新派来实现自己的野心，甚至在她体内还寄生着无比可怕的黑星大帝武英奇，我当然要和他们分道扬镳，甚至针锋相对了！
    “老金，咱们都是有道心的人，是真正的修仙者，而不是四大家族那些贪生怕死、只求一己私利的假修仙者，连你都宁死不屈、甘愿殉道了，我为什么不可以？”
    “这就是我想不通的关键。”
    金玉言道，“按照你刚才的说法，你跟随厉灵海至少五十年以上，是她一手栽培的铁杆心腹，她在你身上砸下了天文数字的资源，你也不负所托，成为她手下最强悍的黑暗战士，为她立下无数汗马功劳。
    “另一方面，黑星大帝武英奇的残魂寄生到厉灵海身上，起码也有五六十年乃至更长时间——是武英奇先挑起了厉灵海的野心，然后厉灵海才网罗爪牙，扩张势力，培养你这样的黑暗战士。
    “那么，从一开始，培养你的人就不应该仅仅是厉灵海，还应该包括武英奇啊，即便武英奇自己不方便现身，也应该通过厉灵海将‘皇权至上’的思想灌输到你的脑子里，又岂会让你真的变成一个革新派呢？
    “别说你可以‘出淤泥而不染，自己产生了革新理念并坚定不移’之类的鬼话，你从最弱小的时候，就应该接受武英奇和厉灵海的双重灌输，几十年如一日，难道堂堂黑星大帝武英奇，还调制不出一条最忠诚的鹰犬？
    “如果连这样的鹰犬，都可以随随便便产生自己的道心，甚至不受主人的控制逃了出来，那我实在很怀疑那个‘黑星大帝武英奇’是不是冒牌货了。
    “这就是我最大的疑惑，请李道友给我一个清楚的答案，你，究竟是谁，从何而来，又从哪儿得到了如此强横的实力，你真正想要的，又是什么！”
    第2533章 只能坦白一切了
    金玉言面若寒霜地说完，现场的气氛一时间变得很尴尬。
    李耀鼓起腮帮子，像是浮出水面的河豚一样思考了很久，终于投降，道：“好像……是很难解释，或者说我可以想出一万种解释，但每一种都像是在侮辱你的智慧，所以我们能不能暂时忽略这些无足轻重的细节，真诚携手，一致对敌呢？”
    “你说呢？”
    金玉言道：“我刚刚被自己的老婆和最信任的部下出卖，变成这副……不男不女，不人不鬼的模样，如果你连身份和目的都说不清楚，叫我怎么和你合作？”
    “也有道理。”
    李耀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一枚雕龙刻凤，蕴含星芒，熠熠生辉的玉简，递到金玉言手中：“口说无凭，眼见为实，关于我的真实身份，请金总执事自己看吧！”
    “这是……”
    金玉言眯起眼睛，表情变得十分凝重和古怪，双手将李耀的玉简捧了过去，放在掌心轻轻摩挲，越摸索，越惊讶，黄豆大小的汗珠，从额头不断滚落。
    “金总执事既然执掌万界商盟这么多年，想必也是见多识广、目光如炬之辈，应该看得出此物的来历。”
    李耀拢起双手，叹息一声，面容变得无比古拙和惆怅，幽幽道，“此物，已经整整一千年，没有在星海中央出现了。”
    金玉言不敢相信地扫了李耀一眼，又细细打量掌心的玉简。
    他果然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商业霸主，竟然知道此物的激活方式，双手结出一枚如莲花般冉冉绽放的宝印，将生命磁场约束成特殊的解锁形态，居然令玉简的上半部分也向四周绽放。
    紧接着，一束蕴藏着无穷星芒的光流，宛若闪闪发亮的喷泉般倾泻而出，令整座冷冻仓库都沉浸在浩瀚的星海中，无穷星芒之间不断勾勒出美轮美奂的银白线条，线条彼此交错，最终变成一座玄奥繁复、气势恢宏的大印。
    尽管是虚幻的光影大印，却像是整整一颗星球笼罩下来，将金玉言轰得神魂摇曳，目瞪口呆。
    “这是……星海大印！竟然是从星海帝国时代就传承下来，在星海共和国崩溃时被萤火虫号带走的星海大印，郑重其事烙下来的印章！”
    金玉言的声音都在颤抖，印章中蕴含着万千信息流，汇聚成汹涌澎湃的洪流，冲入他的脑域之中，令一道黄钟大吕、巍峨庄严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兹任命，李耀为星海共和国议长特使……”
    这声音一口气报出了十几二十个高高在上、威风八面的官职和称号，反正听那意思几乎让李耀把星海共和国所有的高层职务都代理了一遍，还让他全权负责星海共和国对真人类帝国的外交、贸易甚至战争关系。
    总之，由星海大印背书，李耀就是星海共和国的化身！
    “你是修真者，是一千年前从星海中央逃走的前朝余孽？”
    金玉言怎么都想不到李耀还有这样一重身份，这可真是将他惊到了，他将玉简翻来翻去看了半天，甚至释放出自己的神魂去查探星海大印残留在印章中的法力，又将这份官方文件上留存的神魂烙印扫描了几十遍，还是不敢相信。
    “老金，不用这么谨慎吧，前朝余孽又不是什么很光彩的身份，我有必要撒这个谎吗？”
    李耀苦笑道，“其实我这个人平时非常低调，不到万不得已，真不想拿这种东西出来唬人，刚才都说大家忽略这些细节了，是你非小肚鸡肠、神经过敏地不相信我，我无奈之下才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看看这枚烙印着星海大印的玉简，这种文件是可以事先伪造的么？还有，我刚刚来到帝国时，正巧降落到了武英界，顺手打爆了那个什么‘天空之城、曼珠沙华’，没错，当着全帝国所有网民的面，大杀四方的那名神秘修真者就是我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我真不想提，真的，说出来又好像是我在自吹自擂一样，但你非不相信，我有什么办法？”
    “竟然是你！”
    金玉言一下子站了起来，声音都在颤抖，“是你凭借一己之力，打爆‘天空之城、曼珠沙华’，彻底破坏了‘杀戮直播’！”
    李耀再次叹气，无奈道：“没错，就是我干的，这下我的底牌全都曝光了……咦，金总执事，你的脸色为何如此难看，你的原则性不会这么强，一见到修真者就要不死不休吧？”
    “那倒没有，我并不比别的修仙者更憎恨修真者多少。”
    金玉言眯起眼睛，脸色在黑黢黢中隐隐有些绿莹莹地，一字一顿道，“只不过，武英澜在建设‘天空之城、曼珠沙华’的过程中，前后一共向我们万界商盟借了超过三十亿的款子，是我们万界商盟放到外面的最大几笔贷款之一。”
    李耀：“……”
    金玉言：“还有，关于武英澜的‘杀戮直播’，我个人都非常看好，认为这是一个可以长期吸金还能宣扬我们理念的优质项目，所以从我个人的风投平台‘金玉满堂投资集团’，前前后后又投入了三个多亿的风险投资进去——这都是我自己腰包里的钱，和万界商盟没关系的。”
    李耀：“……”
    金玉言：“还有，包括我们万界商盟一些非常天才，非常有潜质，我们花了大量资源培养的的疯狂武器研发专家，我们都放到‘天空之城、曼珠沙华’，和武英澜的团队一起进行尖端法宝的研发项目，原本想研发出大量尖端法宝，在未来万界商盟的崛起之路上，助我们一臂之力的，结果，这些武器研发专家全都死于非命，令我们万界商盟在武器研发领域元气大伤，十几二十年都不知道能不能培养出新的专家团队。”
    李耀：“那什么，老金，如果我现在说自己是在胡吹大气，‘天空之城、曼珠沙华’那档子事根本不是我干的，刚才只是自吹自擂，彰显一下我的实力，呃，好像是没什么说服力？”
    金玉言缓缓点头：“的确没什么说服力。”
    李耀：“往好处想，就算我没有毁掉‘天空之城、曼珠沙华’，你的投资还有专家团队仍旧在，现在还不是便宜了你老婆和她的姘头？与其便宜你最毒妇人心的老婆和她的姘头，倒不如便宜了我这个修真者，虽然我修真，但我没给你戴绿帽子啊——你看，你这么一想，心里是不是敞亮多了？”
    金玉言：“……我向九天十地无尽神魔发誓，只要你再多说半句，我便什么前途、事业、理念和道心都不顾，和你这无耻狗贼拼了！”
    “别别别，别冲动，老金，有话好说，不就是钱吗？”
    李耀急忙投降，“我们星海共和国别的没有，就是钱要多少有多少，冷静，你千万冷静，一切都可以谈，你的损失我加倍补偿给你好不好，谈谈，我们冷静下来谈谈！”
    金钱是最好的镇静剂，令金玉言一下子从面红耳赤，暴跳如雷的状态，恢复了冰封般的冷静。
    他直勾勾看了李耀很久，才道：“一个修真者，还是星海共和国那帮余孽的特使，在这么风雨飘摇，变幻莫测的时候，偷偷摸摸潜回到帝国来干什么？”
    “我们没有恶意，仅仅是想回家而已。”
    李耀高举双手，面容再次如婴儿般圣洁而真诚，声音亦是醇厚和温和，夹杂着沧桑、疲倦和对家园的无限眷恋，“自从一千年前逃离星海中央以来，萤火虫号已经在浩瀚无垠又黑暗冰冷的星海中漂流了太久太久，我们的星舰年久失修，我们的资源极度匮乏，我们的人民早就厌倦了永无止境的逃亡和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