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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
    所以续命的达官贵人,就用命的总量,给钟家同等的黄金,作为报酬。
    可是钟义方为了给张天然续命,竟然用了飞蛾蛊和双头人。他当年在民间寻找到了这个双头婴儿,双头婴儿很难活命。这种婴儿一旦出生,就会被当做妖怪给活埋。所以钟义方就偷偷从坟墓里把双头婴儿给挖了出来。
    带回阴宅,放入到这个大棺材里镇守,刚好他从古道里得了日本人同断的蛾天丸。
    这种至阴的昆虫,就是练婴续命的最好媒介。
    可是钟义方这个续命的手段,张天然一直没有用上。因为钟家的五个当家,都没有钟义方的本事。别说要续命了,钟富根本没有办法镇住里面的双头婴。
    双头婴儿是被家人活埋,进而又被钟义方活活的装载棺材里,怨气很大。
    所以当年被造反派把铁钉给拔下后,双头婴儿就要把铁链给挣断。这也是钟富一直不能离开钟家的缘由。
    徐云风和王鲲鹏黄坤,离开了钟家。回到巫山的码头坐船回宜昌。夜班船,下午出发,第二天早上到茅坪上岸。再翻坝坐车。
    黄坤跟着两个长辈这几天跑来跑去,累的够呛。看到王鲲鹏和徐云风都面无表情,都满腹心事。这才想到做术士也不是一个轻松的职业,怪不得王鲲鹏要辞了研究所所长的位置,回家隐居。黄坤躺在船舱的床铺上打了个盹,再睁眼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下来,师父和王鲲鹏都不在船舱里。
    黄坤于是起身,走到甲板上,看到客船在夜色中行驶在江心,两边的高山,看不到山巅。稀稀落落的灯火点缀在两边的峡谷里。
    黄坤走到船甲板后方,看到徐云风,背靠着栏杆,坐在甲板上喝酒,而王鲲鹏面对着栏杆,双肘放在栏杆上,看着后方的峡谷。目光远及,是油墨画面一般的峡谷渐渐远去。
    徐云风猛灌了几口酒,然后把酒瓶递给王鲲鹏,王鲲鹏浅浅的喝了一下,酒瓶提在手上,就不再喝了。徐云风伸手把酒瓶拿过来,又灌了几口,然后随手把瓶子抛起来,王鲲鹏再次用手给接住,喂到嘴边。
    黄坤只从看见徐云风开始,就看到他和王鲲鹏两人不对付。不是怄气,都是挤兑,没有一分钟消停。直到此刻,两人在夜色中的长江上,在轮船后方的甲板上如此悠然闲散。
    这两人也不小了,都过了三十,特别是王鲲鹏后脑勺,白发斑斑,但是现在他们两人的默契,就如同两个躲在学校天台上酗酒的学生一样——他们当年一定真的是这样,看来的的确确是不少于十几年的交情。
    黄坤不免猜想他们当年,每次经历过一次凶险之后,是不是都这样安静的休息片刻。
    黄坤不想打断师父和王鲲鹏难得这么休息一会,就没有靠近。可是徐云风却看见了他。向黄坤招招手,黄坤也走到两人的身边。
    “不知道钟家的养的那个飞蛾蛊和双头婴,”黄坤无话找话,“他们到底还能不能镇得住。”
    “你操这些心干什么,”徐云风歪着脑袋问。
    王鲲鹏说:“那个双头婴被钟义方带到过去的时候,还不足月,硬是被他们钟家生生的在棺材里养了几十年,就靠着飞蛾的虫卵活下来。钟家,的确是做了很多缺德的事情。也许我真的不该有找他们帮忙的念头。”
    徐云风看着黄坤,“那个双头人,以后就交给你了。”
    “为什么是我?”黄坤说,“我哪有你们的本事。”
    “你既然惦记这个,当然就交给你来解决。”徐云风说,“等你的本事大了,做这些事情不算难事。”
    黄坤就想问,为什么这个事情,到时候不是师父自己和师伯去解决,非要着落在自己的身上。但是他下意识的知道,这种话不该问。所以话到嘴边,还是忍了下去。
    徐云风喝了口酒,突然大声长长“啊”的叫了一声,一舒展心中的郁气。旁边几个正在看夜景的游客被他吓了一跳。
    黄坤十分的尴尬。王鲲鹏倒是不怎么介意,看来他早就习惯了。
    黄坤问徐云风:“师父,我想想问问你们当年为什么要做术士。”
    “这个你要问他了,”徐云风说,“他好好的律师不做,非得要当神棍,现在后悔了也来不及。”
    王鲲鹏摇了摇头,“错了,明明是你,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把我也给牵连进来了,如果不是你得罪了望家坪的山神,现在我们也不会这样。”
    “可是我不同,”黄坤说,“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是自己主动要做术士,而我,却是黄家的子孙,根本就没有选择,我爷爷早就把我的命运安排好了。”
    “其实吧,”徐云风说,“没有选择更好,就不用为自己的行为后悔。”
    黄坤听见师父说了这句,虽然口气是非常的轻松,可是看的出,这句话说出来,包含了无数的无奈。
    王鲲鹏也叹口气。对徐云风说:“这次到钟家也不算白跑一趟。”
    “那也是,”徐云风把那张人皮给掏出来展开,“我的事情结了,我看你到那里去找摇光星位的替补。”
    “总有办法的,”王鲲鹏说,“你不是也说过了嘛,天下的术士多了去了。”
    黄坤看见徐云风手上的阴阳四辩骷髅,“旌旗已经拿到,这个东西真的能指挥王师伯的阵法吗?”
    “当然能,这是黄裳留下来的东西,”徐云风说,“都是诡道挂名,黄裳怎么就这么风光,而我却没有他半点出息。”
    王鲲鹏向黄坤解释:“当年黄裳炼成了螟蛉和四辩骷髅,螟蛉能化作炎剑,而四辩骷髅能通人鬼之间的语言,分阴阳辨四季。黄裳飞升之后,螟蛉流传给了诡道,是诡道的两大信物。诡道恢复了长幼两房。长房拿了螟蛉,幺房拿了四辩骷髅。老规矩,诡道之间的门人还是相互残杀。幺房输了,人也死了,可是四辩骷髅不知道下落。又过了多年,南宋灭国,八思巴随着蒙古大军扫荡中原,在冥战中,南宋的术士没有任何人是八思巴的对手,八思巴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流传民间的四辩骷髅,他用宋朝皇族后裔的人皮,把骷髅的灵力注入。于是四辩骷髅就不是骨头了,而是一张人皮。讽刺的是,手上沾满南宋汉人鲜血的八思巴,在黄裳留下的四辩骷髅基础之上,练出的人皮,却是能够治疗世间所有的百病,并且有起死回生的能力的医具。而黄裳当年炼就四辩骷髅的目的,可并不是为了给人治病,而是通阴冥战,拿来对付当时渗透进中原的拜火教、景教的法器。”
    “所以你们拿到这个东西,”看着徐云风手中的人皮,牡丹和中间的骷髅已经泛出幽幽的光芒,“就是用来冥战,而不是为了治病救人。”
    “治病救人,我们诡道也是有的,”王鲲鹏回答,“阴阳四辩骷髅在叶天士手里,不就是他救人性命的宝物吗。”
    “叶天士真的能听见人皮里声音?”黄坤又问。
    “能,”徐云风说,“我也能听见。我也能知道,叶天士第一次听见四辩骷髅第一次给他说的是什么。”
    “是什么?”黄坤和王鲲鹏同时问。
    “从这东西到我手上,这个玩意就不停的在我耳朵里唠唠叨叨当年的往事,我已经听到了到了叶天士手上的事情了。” 徐云风说,“叶天士听到的第一句话是,‘桥下’。”
    八、看蜡部
    苏州城内的桥头,傍晚的夕阳落下,无数的蝉飞到了桥头,一个声音在叶珪的耳边响起:“桥下!”
    叶珪不知道这声音从哪里传来。他看了看周围,四周也没有任何人。犹豫了一会之后,叶桂决定还是到桥下去看看。
    叶珪顺着桥头的石阶,慢慢走到桥下的河边,河面上十分的平静。夕阳已经落下,仍旧有些许的微弱光亮。河水慢慢流淌,叶珪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模模糊糊,随着水波晃动,看了一会之后,叶珪突然心里一惊,原来自己的模糊的河水倒影旁边突然多了一个倒影出来。看来是有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站到自己的身边。
    叶珪立即扭头看身边,可是什么人都没有看到。
    叶珪呆若木鸡,刚才明明听见了有人叫他到桥下,现在又看到水下多了一个倒影。却偏偏看不到任何人。
    “你是谁?”叶珪对着身边问,但是没有人任何回答。
    叶珪再次看向河水,自己的倒影身边的倒影仍然存在,只是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模样,依稀是个比自己更高的人。
    叶珪浑身发麻,转身就往桥头爬上去。突然一个觉得自己的脚腕被什么东西缠住,低头看去,发现是一个苍白的手紧紧的拽着自己的脚踝。
    叶珪吓得身体摔倒,被那个从河水里伸出来的手拉扯到了河水里。叶珪用手拼命抓着河边的石阶缝隙,两腿不停的踢动。
    看来河水下有水鬼拉人,是确定无疑的事情。
    叶珪翻转过来身体,看到一张惨白的人脸对着他呼救,“救,救命。”
    叶珪这才明白,原来是这人落水,抓住了自己的脚踝求救。于是叶珪把两手都抓住这个溺水的人,然后往岸上拖。当把这人从河水里拖出来的时候,叶珪看的清清楚楚,这个人的左边小腿上,也是一个苍白的胳膊,和溺水者抓住自己的姿势一模一样。看来是拖入下水的水鬼无疑。
    叶珪随手抓起身边的一个石块,狠狠的扔向那个胳膊重重的砸过去。溺水者的身体顿时轻松,被叶珪拉倒了岸上。
    而河水里冒出了一连串的水泡,咕咚作响。
    叶珪被刚才的事情吓得厉害,坐在岸边,不停的喘气。
    溺水者躺在叶珪的身边,直愣愣的躺着,叶珪看见他这个样子,知道这人胸口的一口气没有换出来。于是用手把溺水者的下巴捏住,掰开溺水者的牙齿,另一只手的手指在溺水者的嘴巴里掏出淤泥和水草,然后狠狠的压了溺水者的肚子一下,溺水者这才换出了这口气,清醒过来。
    溺水者不停的咳嗽呕吐,将肚子里的污水吐出来。折腾了很久,才慢慢回过神来。叶珪这才看到此人是一个五十多岁,留着胡须,身上的青衫全部湿透。
    突然叶珪的手心里痒痒的,再看手上的时候,发现一条蜈蚣在手上。叶珪立即把蜈蚣给拍死在地上。再来看的时候,发现面前的这个人,咳嗽呕吐出来的秽物,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虫子,不仅有虫子,还有小蟾蜍和一寸来长的青色小蛇,也有蜘蛛。
    叶珪就皱了皱眉头,他家族世代都是医生,的确是听说过苗疆有巫医用五毒炼药治病,也能害人性命。可是苏州和苗疆,一个西南边陲,一个江南水乡,相距遥远。难道苏州会有苗疆的巫医行踪?
    那人哼哼唧唧,把肚子里的毒虫呕吐干净之后。看着叶珪,向叶珪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叶珪对那人说:“先生的肚子里有苗人的五毒,可能并没有清除干净。”
    那人说:“五毒倒也算不了什么,只是我脑袋里的毒虫已经发作,是跗骨之蛆,怎么也不能摆脱掉。”
    叶珪想了一会,问那人:“难道是某种丝虫?”
    “你是医生?”那人看着叶珪,“不然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叶珪不说话,把那人搀扶到桥头的酒肆门口,在酒肆的灯笼之下,用手指撑开那人的眼皮,仔细查看眼球,果然眼白里无数红色的丝线,不满了眼球。
    叶珪忍不住轻呼一声。然后说:“我只是奇怪。。。。。。。”
    “奇怪什么?”那人盯着叶珪问。
    “这丝虫已经发作多时,如果是一般人,早就,早就。。。。。。”
    “早就已经死了对不对?”那人倒是豁达的很,“你年纪不大,医术倒还高明,我倒是要问问,我脑袋里的虫豸到底是什么来历。”
    叶珪向酒肆的小二讨了一碗水,接着用随身的银刀割开自己的手指,把鲜血滴入水碗,然后放在那人的鼻子前方。手中换了银针,把银针对准了那人的眼睛,轻轻扎下去,手指一捻,把一条红色的丝虫给挑了出来,丝虫缠绕到银针上,叶珪把银针进入水碗,丝虫立即散开,漂浮在水里。
    叶珪手中稳稳的拿着银针,看着那人的眼球里又一条丝虫闻到血腥味,然后冒出一丁点,叶珪眼疾手快,又用银针挑起。酒肆的小二看见叶珪不停的用银针扎人的眼睛,忍不住在一旁出言劝告,“叶珪,你医术平庸,刚刚出了大牢,现在又要吃官司吗?”
    叶珪满头大汗,没有余暇向小二解释。
    整整挑了一个时辰,终于把那人眼睛中的丝虫全部给挑出来。时间已经亥时,已经到了宵禁的时间,店小二把酒肆的灯笼熄灭,就要打算关门。
    那人轻松的站起来,长吁了一口气,“看来我又能多活几天了。”
    叶珪嘱咐那人,“你脑袋里的丝虫和脑髓已经纠缠,如果要彻底医治,我看只能回到苗疆,才有痊愈的希望。”
    那人笑了笑,“我拼了命才逃出来,怎么可能再回去送死。”
    “你脑袋里的丝线虫,已经进入你身体有不少年头了,当初你误喝了溪水,溪水的上游一定有一头死去的牛,而牛身上寄生了无数丝线虫,丝线从进入水中,你喝水之后,就进入你的肠胃。丝线虫在你肠胃里停留下来,产卵后死去。可是虫卵顺着你的血液遍布全身,你当时就身体不适,然后找了医生救治,可是救治你的医生不得其法,只能用五毒虫豸暂时压制,你每年的惊蛰,立秋、白露都要用五毒压制一次。”
    叶珪莫名其妙的救了这人,抱起小孩,慢慢回到家里。在家里弄了点剩下的馒头,给小孩吃了。想起今后要独自一人养活这小孩,而自己朝不保夕。想起白日里,金山寺的云鉴和尚,的确是个有道高僧。知道自己收留了五通的后代,也没有为难自己,还给了自己银两,他应该不会为难一个小孩。
    叶珪哎哟一声,突然想起那锭银子,连忙用手在身上摸索,但是怎么也找不到。细细回想,应该是在救人的时候掉落在河边了。一锭银子不是个小数目,叶珪安顿好小孩睡去,立即出门,打着灯笼,在黑夜里,跑回河边,仔细在河边寻找银两,可是从河边到桥头,再到酒肆的门口,那里还有银两的影子,看来是在救人的时候,滚落到河里去了。
    叶珪想着这锭银两能维持自己和小孩至少半年,当下十分焦急。于是卷了裤腿,站在水中,用手在河水中慢慢摸索。
    摸了很久,也没有摸到银锭,心里叹气,正要放弃,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掌和水中一个手掌紧紧握住。
    那个手掌冰凉滑腻,叶珪顿时明白是什么东西。看来自己解救了一个人溺死,河里的水鬼就要拿自己做替。
    那个手掌把叶珪不停的往水里拉,叶珪用尽全力后退,还是被一步步拉倒河水中间。就在自己全身淹没到水里,行将溺毙的时候,胸前突然映出了一片红光,红光一闪而逝。
    叶珪的手突然就被水下的手掌松开。
    叶珪慌乱的爬到岸上,回头看见河水里慢慢浮起一具尸体。顺着水流,慢慢的飘走,隐没还黑暗里。
    叶珪一天之内,两次遇到拉人垫背的水鬼,心想自己也是倒霉到了极点。现在银两也丢了,自己明天连吃饭都没找落,也不能老是向黎先生乞讨。想到可能几日之后,这小孩就要饿死在自己身边,还不如把她交给云鉴和尚,至少能捡条性命。
    叶珪心里如释重负。决定第二天早上就把这个五通的后代送给云鉴和尚。自己单身一人,总有活命的方法。想通了这节,叶珪很快就睡着。
    第二天一早,叶珪在屋里把五通小孩收拾一番,就要出门赶往金山寺,把小孩交给云鉴。
    正要出门,突然听到门外一阵车马响声,然后是一个人喊道:“请问是叶珪叶先生的府上吗?”
    叶珪好奇,从来就没有人主动找上门来请自己去行医。看来今天是转了运了。叶珪连忙走出门,看见一个穿着蜀茧袍子的中年人侧身站在门口。
    叶珪看见了,连忙行礼,“我就是叶珪,先生家里有人生病?”
    那个身穿丝绸长袍的中年富人看见叶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吃了一惊,“原来叶先生这么年轻。”
    那人听了叶珪的猜测,来了兴趣,好像这丝线虫,跟自己无关似的,“再说无妨。”
    叶珪继续说:“我刚才已经数过,你吐出来的青蛇有十九条,那么算来,应该是六年前的夏天,丝线虫进入到你的身体。”
    “你说的时间不差毫厘,”那人说道,“丝线虫是牛身上养出来的,也跟亲眼所见一般,只是一点,你猜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