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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谁想她这手还没挥下去,便被人半路截了胡,手腕子被一只强有力的手牢牢地攥住了。
    吴静兰转头去看,她的世子表哥正一脸阴沉地盯着她,手里掐着她的手腕。
    苏庭阴着声一字一句道:“她怎么说话用不着你管,你也不是这府里的主子。”
    苏虞翻了个白眼,转头准备去捡起吴静兰扔在地上的瓷盏,手还没伸出去,一只纤纤素手跃入眼帘将之拾起。
    苏虞抬眼去看。
    李家十九娘李宛正仔细地拿帕子擦瓷盏,末了,笑着递给她。
    苏虞笑了笑,对着那头刚松开吴静兰手的苏庭道:“阿兄,不介绍介绍?”
    池塘边的这场小闹剧最后由吴静兰收拾行李从后门坐马车离开结束,吴氏“表哥娶表妹亲上加亲”的如意算盘彻底落空。
    苏虞也压根儿就没把这号人放在心上。
    前院的宴席还未散,苏庭吩咐苏珞领着李十九娘回前院,自个儿则领着苏虞回她的院子继续禁足。
    苏虞叹气。她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就是出来透口气,瞧瞧她养的那些宝贝金鱼儿吗?全被那个傻里傻气的表姐搅和了。
    她又想起适才和苏庭一同出现的李宛。这俩人是在闲逛宁国公府?什么时候进度如此飞速了?
    “你要娶李宛?”苏虞抬头问苏庭。两人并肩走,隔得很近,苏虞仿佛这才发现她的阿兄已经长得这么高了,高到她要费些力、抬起头才能和他面对面地说话。
    苏虞微微有些怅然。
    苏庭也的确年纪不小了,十七岁,翻年就十八了,也到了要定亲娶亲的时候了。
    上辈子阿兄的生命永远地定格在了这一年,她却在慢慢老去,年岁渐长,反倒一直觉得苏庭要比她年轻。想来她如今也不过十五岁,多么好的年华。
    “嗯?”闻言,苏庭愣了下,旋即道:“也许吧。”
    苏虞忽然严肃起来,郑重其事道:“我不许你娶她。”
    苏庭失笑,他抬手摸了摸妹妹的脑袋,问:“为什么?你不许就不许啦?父亲和祖母都挺满意李小娘子的。”
    苏虞拂掉他的手,冷着脸道:“我说不许就不许。”
    苏庭一怔。
    李宛什么时候得罪了他这宝贝妹妹?适才捡瓷盏两人不是挺和谐的吗?
    苏虞看着苏庭,一字一句地斩钉截铁道:“我不喜欢她,所以你不能娶她。”
    苏庭“扑哧”一声笑了,转而敛起笑意,郑重其事地答应:“好。”
    不得她这小姑子喜欢的妻子不娶也罢。管她是什么高门贵族,什么五姓女,他苏家也不稀罕。
    况且他妹妹向来不会无理取闹,她不喜李宛,自有她的道理。
    苏虞本以为还要多费些口舌应对他诸如“是我娶妻又不是你娶妻,你管那么多做什么”这种话,没想到他竟然就这样爽快地答应了。
    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第28章 金银鱼袋
    二人行至灼华院门口, 苏庭侧身揉了揉苏虞的脑袋。
    苏虞抬起头看着他。
    苏庭道:“快进去吧,小心被祖母发现你偷偷跑出来,又要罚你。当心到太后寿宴的时候你都还出不来。”
    太后寿宴举国同庆, 届时解除三天京城一百零八坊的宵禁,东西两市彻夜不休。他这个素来爱玩儿的妹妹可不会错过这机会跑出去玩。
    苏虞摆摆手,转身进了院子。
    回到自己院内的书房,她想着, 阿兄都亲口答应了, 想来这辈子李宛是不会成为她的嫂子了,她心里微松口气。
    苏家可不需要李家那种锦上添花, 雪中却不送炭的亲家。
    她转头瞧见桌案上写了一半的字, 便重又拿起笔默起佛经来。
    舍利子,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她的确不信佛,可当今太后信佛。却如苏庭所言,转眼便是太后七十大寿。她可得备些薄礼, 好好迎接这次寿宴,可不能再同前世一般一下子掉入火坑。
    苏虞写着写着, 不知怎地, 她又想起秦汜的那双眼睛, 还有徐采薇曼妙的舞姿。这二人之间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可告人。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那么相像的眼睛, 若说是巧合也太过勉强,应是有着血缘关系的影响。可皇家每个人出生都是要上玉牒,绝无徐采薇这个人,况且她还进宫讲给了皇帝。
    难道是秦汜母族的亲戚?她记得秦汜的母妃徐氏早逝,是战死的徐大将军徐凛的女儿,可徐将军是孤儿,且只有徐妃一个女儿。那么徐采薇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等等,徐妃、徐采薇,都姓徐。
    又是巧合吗?
    苏虞手里的笔不停,思绪却越飘越远。这佛经她早已滚瓜烂熟了。她一边写着,一边又开始抽丝剥茧。
    徐采薇的事儿先搁在一边,更要紧的还是如何让嘉元帝打消对苏家的疑心,不再对苏家赶尽杀绝。
    嘉元十一年委实是个多事之秋。前朝后宫一同洗牌换血,波涛汹涌。有多少人苦苦挣扎,湮没于这惊涛骇浪之中?又有多少人乘风破浪,稳稳屹立于浪头?
    前者,比如赵家、苏家,比如太子。后者,比如崔家,比如楚王。
    而一切的根源都在太子。
    ***
    苏虞禁足期过,紧接着便是太后的七十大寿。
    嘉元帝是个出了名的孝子,亲娘太后的寿辰自是得好好地大办一场,宴请百官家眷,普天同庆。寿宴是晚宴,酉时正式开宴,但宫里一早就热闹起来了,百官们也是自午时后便陆陆续续进宫。
    苏家定好未时四刻出发进宫,未时五刻,苏虞才领着蝉衣提着裙摆姗姗来迟。祖母精神欠佳告病不去,正门口,苏家一众人都到齐了,就等着她一个人了。
    苏庭上前屈指给了她一记爆栗,“磨磨蹭蹭做什么呢?”
    苏虞瞪了他一眼,还未出言,那头已在马上静候出发的苏遒回头给了她一记凉凉的眼刀,苏虞赶紧扶着蝉衣的手上了马车。只怪她午睡睡过头误了时辰。
    谁想她刚一在马车内坐定,苏珞便掀开车帘钻了进来。
    苏珞眨眼笑着问:“三姊姊,珞娘和你同乘一辆马车好不好?”
    苏虞自是乐意:“好啊。”话落,苏珞笑眯眯在她身旁坐下来。
    苏虞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她转头掀开马车车窗的帘子,透过缝隙往后看。后头的那辆马车前,一身华服、满头珠钗,显然是经过精心打扮的苏瑶正和她母亲吴氏争论着什么。
    吵起来了?
    苏虞一声轻笑。这对母子难不成是在争论穿哪条裙子、戴哪只簪子,更能在遍地达官贵人的太后寿宴上惊艳众人,好寻觅个乘龙快婿?
    苏虞翻了个白眼,收回视线,放下帘子。马车晃晃悠悠启程了。
    “阿姊,你这匣子里装着什么呢?”苏珞指着蝉衣放在手边的红木匣子。
    那匣子做工精美,上头雕着联珠纹,小圆珠围成的联珠圈里头刻着一只鲜美肥硕的桃子,匣子的搭扣是金制的,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苏虞笑答:“宝贝。”
    苏珞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想起他们此行的目的,问:“可是装了寿桃?”
    苏虞笑而不语。
    宁国公府所在的兴宁坊离皇宫挺近,马车行驶了小半个时辰,苏虞估摸着快到了,便掀开车帘往外看,入目即是苏遒和苏庭骑着马的挺拔背影。
    苏虞眯着眼瞧。
    她的父亲呀,即便是在这长安的街上姿态从容地牵着缰绳,也透出几分武将驰骋沙场的气度。而阿兄与身旁并骑而行的父亲比起来,则少了几分凌厉与气魄,多了几分温润书生气。
    她忽然又怅然若失起来。
    父亲和兄长都还是记忆里的模样,连横眉瞪眼都清晰如昨。记忆里的他们从来都不曾老去,没有白发没有皱纹,永远年轻。只留下她一个人把回忆拼拼凑凑,捱过一年又一年难熬的岁月。
    父亲也就罢了,战死沙场也算是是他戎马一生最好的归宿。可阿兄呢?他才不过十七岁,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家未成业未立,那些曾说与她听的豪言壮志都还来不及实现。当初他决绝赴死的时候,可还记得有她这个妹妹?
    一旁的苏珞探头过来,问:“阿姊,看什么呢?”
    见她目光落在苏庭身上,苏珞不禁又笑起来,道:“世子哥哥是不是越发的俊了?阿姊是这些日子不出门不知道,他如今可是京城里好多大家闺秀的梦中檀郎呢。”
    “是吗?”苏虞放下车帘,语气里酿着连她自个儿都没发现的笑意。
    苏珞点头:“嗯!”
    苏虞老气横秋地叹口气:“阿兄在外头这副假正经的模样委实能迷倒一片涉世未深的小娘子。”
    话落,马车忽然停了,到了丹凤门。苏虞一行下了马车,皇宫内就不允许马车通行了,得下车步行过去。
    丹凤门的禁军侍卫正一一检查入宫之人的身份。苏虞眼一瞟,瞥见父亲解下腰间挂着的金鱼袋,递给了侍卫。
    苏虞微怔。大梁官员的身份象征除了衣冠,就是这个鱼袋了。按制,三品以上着紫袍,配金鱼袋;五品以上着绯袍,配银鱼袋;六品以下着青袍,无鱼袋。父亲苏遒是皇帝亲封的从一品国公,服紫,配金鱼袋。
    侍卫恭敬地接过,将之打开,取出一只活灵活现的金鱼符,勘验过后,将鱼符妥善放回鱼袋,递还给苏遒。
    “大人请。”
    苏遒接过鱼袋,将之挂回腰间,领着苏府一众人穿过丹凤门进了宫。
    苏虞回头望了一眼,禁军侍卫仍在例行检查入宫之人的身份,她看到各色官服,也看到金银鱼袋。
    她记得前世她走投无路在大安国寺里遇见的那个人,似乎也有一只金鱼袋。
    大梁三品以上的官员掰着指头就能数出来,且都是上了些年纪的。武官诸如父亲这样的倒还好,文官里头服紫的三品大员无一不是垂垂老者,发已见白。
    朝堂迟暮之气严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她垂帘听政,大力提拔从科举中脱颖而出的寒门进士,这一状况才有所改善。
    后来,崔家垮台,崔尚书告老还乡,她力举嘉元十一年的状元江行坐上尚书之位,政事堂这才第一次迎来了一个不满三十的年轻相公。
    可如今,朝堂上的文官武将能服紫配金鱼袋的,年纪最轻的也是四旬有余。
    那么,一个德高望重、身家不菲、官运亨通的达官贵人,为何要在深夜去一个废弃的小佛堂喝酒,还在那佛堂里藏了那么多美酒?
    况且,按她记忆里见到的种种,那人年纪应该不大。
    那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她是昏了头才会以为那是个躲在佛堂里偷偷喝酒的小和尚。
    前世入宫苏家覆灭之后,她便一心只想着复仇,这等小事早就被她抛到九霄云外,无心寻根问底。
    家仇一朝得报,她曾偶然想起过这茬儿。
    那会儿子正在御花园里散着步,她忽然转头问身旁的蝉衣:“你可知耳垂上有痣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