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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陶老师,您记得几年前,您曾经到*市的*大做过讲座吗?我当时就坐在第一排来着,讲座结束之后,您还给我写过一句话鼓励我的,我就是受了您的鼓励,才勇敢地来了北京!”
    谷妙语一边说一边翻包找她的本子。那本子她从来了北京就一直带在身边。
    她翻开本子的封皮,扉页上是一行龙飞凤舞的字:你笑对人生,人生也会笑对你。
    谷妙语把本子翻了一百八十度,把字正着端给陶星宇看。
    “陶老师,您知道吗,就是你这句笑对人生的鼓励,让我挺过无数难关!”
    陶星宇凑近本子看了下,微笑起来:“还真是我写的。”
    他又抬起头重新端详谷妙语,看着她的丸子头,看着她水粉的大衣,和她细致的眉眼,渐渐地他眼底终于有了一抹似乎快要想起她的神色。
    “你是不是不久前,去了五道口大学听了我的交流分享会?”
    谷妙语开心得整颗脑袋都在充血:“是的!我当时还冲上台想让您帮我在本子上再写一句话激励我的,北京的日子太不好混了,光靠您之前这句话,我都快扛不住了!”
    陶星宇被她逗笑了。
    邵远在不远处看着化身迷妹的谷妙语忍不住揶揄地嗤笑了一声。
    这小姐姐,都工作三年了,这会居然变得比他那些同龄的同学还少女还羞涩。
    陶星宇带着微笑,说:“那么今天,你是遇到什么难事了,扛不下去了,所以跑到我这来,想让我再帮你写一句话?”
    谷妙语看着陶星宇的笑容,人和心都要醉了。
    她呆呆地点头,呆呆地递出本子。
    陶星宇接过本子,笑了一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随身带着的笔。
    他在“你笑对人生,人生也会笑对你”下面又写了一排字。
    “你无惧困难,困难就会畏惧你。”
    他写好后要收起笔。
    谷妙语连忙搓着手祈求:“陶老师陶老师!能不能帮我在这里……”她用手指指着新填那句话的上方,像讨食的猫似的,小心祈求地说,“……写上,to妙语……”
    陶星宇笑一笑,没拒绝,把简短的中英文结合一挥而就。
    随后他把本子交还给谷妙语。谷妙语捧宝贝一样把本子捧回来,欢天喜地地对着陶星宇的字迹看。
    陶星宇把笔收进衣服口袋的时候,脸上开始有了点不一样的神色。
    他微微皱了下眉,重复了一下刚刚写下的名字。
    “妙语……”
    谷妙语应声抬头,大眼睛亮晶晶水汪汪忽闪忽闪的。
    “陶老师,什么事?”
    陶星宇笑一下:“没事。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你的名字有点耳熟。可能是朗朗上口的关系吧。”
    谷妙语心虚地缩缩脖子。
    好了,花痴完了,该办正事了。
    她宝贝地收好本子,掏出一张名片,心里默念着崭新的鸡汤座右铭:别怕,你无惧困难,困难就会畏惧你,勇敢把名片递出去!
    她把名片递向陶星宇,开始做一番崭新的自我介绍。
    “陶老师是这样的,其实我是昨天给您打过电话的砺行装饰的设计师谷妙语……”
    她看到随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陶星宇的微笑一点一点地消失,他的脸色一分一分地冷了下来。
    第29章 我们谷老师
    第二十九章我们谷老师
    谷妙语小心翼翼介绍完自己的身份, 屏息观察陶星宇的脸色。
    他脸上的肌肉在以她肉眼可见的速度拉直绷紧。
    随后他却忽然又笑了,带着点嘲讽。不像是在嘲讽别人,只是在嘲讽他自己。
    他笑着摇摇头:“我还真以为我有个铁杆粉丝来着。”
    谷妙语心里一揪。她现在恨不得把心扒出来给陶星宇看,让他看看他的名字是不是在她心尖上刻得到处都是。
    经历过笑容渐渐消失,到再次微笑, 谷妙语觉得陶星宇和刚刚看起来像变了一个人。
    笑起来的样子还是一样, 但笑容里的真诚和煦消失了,换上的是礼貌疏离的防御。
    “谷小姐, 你挡着我的车门了, 麻烦移动一下, 好吗?”陶星宇微笑着, 礼貌而轻声地,对谷妙语说。
    就连拒绝和厌恶都表达得这么绅士周到。
    谷妙语鼻子一冲差点打算哭给他看。
    想到刚刚邵远告诉过她,在商场和职场上都应该喜怒不形于色,她赶紧整理情绪。
    她在整理自己情绪的一刹那发现邵远是正确的。似乎人人都已经有这种技能,只有她, 着手掌握得有点晚了。连陶星宇刚刚都是从喜形于色迅速转变到了喜怒不行于色的状态中。
    谷妙语努力用最简洁的语言, 最快速地说明来意与诉求。
    “陶老师,您就给我两分钟时间听我说一下, 拜托您!”
    陶星宇微笑地看着她, 他的微笑中像有一只手要把她从车门前拉开别挡路一样。
    谷妙语把心一横。
    不管了,反正只是意识上的手, 又不是他真的伸出手, 凭意识他是拉不动她的, 她在意识里对他的执念坚定得很,那是她足足积累了三年的心意。
    她争分夺秒地阐述事实:“陶老师,砺行装饰不是骗子公司,我也没有骗您父亲砸了现有的装修重新再装,我肉眼可辩那是您的设计。我这么崇拜您我怎么可能舍得砸掉它呢?这要求真是您父亲我陶大爷他自己单方面提出来的,我知道他的打算后我也是极度蒙圈的。今天我来就是想和您说,您父亲我陶大爷他老人家也正要告我们呢,因为我们还不赶紧开工去砸掉他别墅里装修。您说我要是骗子,我得是个多能忽悠的骗子啊,不仅能忽悠得让陶大爷砸了装修重装,还能忽悠得哪怕我要反悔他都不干,不给他砸了现有装修他都要去告我……”
    她说完一番话,小心端详着陶星宇脸上的神情变化。
    可陶星宇像带了张微笑面具似的,没什么变化。
    谷妙语有点难受。他刚才还真真实实地对她笑来着,现在就把喜怒不形于色贯彻始终了。
    陶星宇出了声:“行,你先走吧。你们公司到底是不是骗子、你到底有没有忽悠我父亲,我会搞清楚的。”顿了顿,他话锋一转,说,“不过就你刚才用的那套招数来看,我相信你是有能力把我父亲忽悠住的。”
    谷妙语一下就着急了。
    “我刚才不是忽悠您!我对您是真情实感的喜……崇拜!”
    谷妙语差点咬到舌头。
    不远处的邵远因为她的突然改口,一脸的怒其不争。
    怂。
    陶星宇微笑地看着她,微笑地问:“说完了吗?”
    “啊?”谷妙语愣了下,“说、说完了吧……也、也可以没说完……那我再说什么点吧!”
    陶星宇嘴角隐隐有抽动的迹象。
    但他倒是没撵人。
    谷妙语抓紧抓住这个机会,继续说了点什么。
    “陶老师,陶大爷他这么做,真不是我忽悠他让他这么干,他是太寂寞了,想和你对着干,以吸引你对他的注意……”
    谷妙语说完这句话,发现陶星宇脸上的微笑更疏离更像面具了。
    “想吸引谁的注意就和他对着干,这不是年轻人常玩的招数吗?”他目视前方,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随后又把目光调回来,落在谷妙语脸上,笑着说,“这主意,你帮他出的?”
    “……???”谷妙语毫不犹豫地懵逼了,“当然不是的!……”
    该怎么自证清白?该怎么洗清这份莫须有的嫌疑?谷妙语心里急得有点找不到解题思路。
    她身后突然传来环绕立体声的低音炮。
    “陶老师您好,我是谷设计师的同事。我们谷设计师不是您说的那种人,她是有原则有风骨的设计师。她对您很崇拜,不,应该说是非常崇拜。也是因为崇拜您,她才想着过来和您说清事情前因后果的。她没您想得那么诡计多端,先用崇拜麻痹您,再告诉您您父亲的事。她只是看到您之后有点情不自禁。”
    陶星宇打量着走到自己面前来的年轻小伙子。
    他对邵远也微笑以待:“我父亲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他剥完鸡蛋连蛋壳都要仔细刮一遍,以保证所有蛋清都能被自己吃进肚子,一丝一毫都别浪费。他这样的人,居然铁了心地往外送钱,”他说到这,转头瞥了眼谷妙语,笑着问,“你说你没忽悠他,我怎么相信?”
    邵远从陶星宇的微笑里看到了一点被隐忍得很好的愤怒。一种不堪的、意想不到的、甚至是有点屈辱和被背叛的愤怒。
    他觉得男人眼中的这种愤怒眼神他有点熟悉,他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眼神。
    努力回想后,他找到了类似眼神的主人。
    那是他一个富二代朋友,某天带着个漂亮姑娘回家。他对那姑娘有意思,希望把她带回家加深一下彼此的关系。但不巧那天他父亲在家。后来那姑娘变成了他的后妈。他在他父亲和那姑娘的婚宴上,就是放射着这种眼神——不堪的、意想不到的、甚至是有点屈辱和被背叛的愤怒。
    邵远明白了。
    陶星宇和他父亲的沟通一定出现了问题。他觉得他父亲是看上了哪个设计师小妖精,被迷惑了,所以晕头涨脑地要给小妖精拱手送钱。他今天遇到一个崇拜自己、把自己的话奉行为人生座右铭的小姑娘,一个甜美清纯的小姑娘,他其实是很高兴、男人的虚荣心得到了很大满足的。
    可是她忽然告诉他,她除了是他的崇拜者,还是他父亲的装修设计师。她来表达崇拜是附带的事情,主要还是要和他谈谈他的父亲。
    邵远想,按照这个思路捋下来,陶星宇到现在还能保持礼貌微笑,他也真是个不简单的人。
    他一眨不眨地回视陶星宇的质疑,斩钉截铁地告诉他:“我们谷老师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我和我们谷老师,都把陶大爷当成自己的亲爷爷一般。”
    ——你当然就是叔叔辈的了。你都三十了,做我的叔叔,你当得起的。
    邵远忍不住在心里损了一下。
    陶星宇看着邵远,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邵远的表情。渐渐地他眼中的那种愤怒有点平息下去了。
    他们两个人一般的高,一个成熟稳重,事业有成,一个正值青春,前途无量。出色的男人和出色的男孩面对面的矗立,对峙在一起。
    谷妙语忽然有点心酸。她一六五点五的个头不算矮了,可是夹在两个一米八加加加的人中间,却像个小矮人。她感觉他们两个正站在麦当劳m的两个尖上,自己一个人落在m的那个低拐点里。于是他们变成同一个世界同一个高度,她变得低了他们一等。
    她不知道自己一瞬间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但她感觉到邵远正从她身后握着她的两个肩膀,把她往旁边挪开……
    陶星宇用车钥匙解锁开车门。
    上车后,他落下车窗玻璃。
    “我父亲是不是寂寞,这是我的家事。对于我的家事,你们未免管得太宽了。”
    说完这句话,陶星宇一脚油踩到底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