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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本王不留没用的东西!”赵甫冷笑,想了想,到底痛恨耍了自己一道的何总镖头。
    “来人,送何总镖头的家人去陪他,免得他黄泉路上太孤单!”
    ***
    书房内,齐王赵奕正奋笔疾书,侍女映柳迟疑片刻,终是小声提醒:“殿下,夜深了,该歇息了!”
    赵奕并没有理会她,直到落到最后一道笔画才放下毫笔,淡淡地道:“知道了。”
    第13章
    见他只是随口应下,并没有起身回屋歇息的意思,映柳却也不敢再催,恭敬恭敬地垂首侍立于一旁。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可惜这黄雀仍未露面,倒是白费了鲁王一番设计。如今京中局势不明,鲁王得宠,太子却是名正言顺,他远离京城避其锋芒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赵奕暗暗思忖。
    本以为太子便是那只“黄雀”,如今瞧来倒也未必。
    翌日,程绍禟等人仍未候到总镖头的出现,派去寻找之人也是空手而回。
    众人无法,唯有暂且各自家去。
    程绍禟辞别宋超、唐晋源等人,心事重重地往城门方向走去。
    走出一段路,忽听前方衙门不远一阵喧哗之声,隐隐约约似是听到什么‘大火’、‘死人’诸类的话。
    “这位兄台,发生了什么事了?”他叫住身旁经过的一名大汉,问道。
    “你不知道啊?死人了,昨夜西街那边有间空置的屋子走水,烧死了一个人,哎哟,烧得面目全非,仵作来了好几个,都验不出死者的身份,只怕又是一桩无头悬案!”
    “如今世道正乱,说不定是过路的客商,被人给谋财害命了!”有老者叹息着道。
    程绍禟心口一紧。
    又是走水烧死了人?
    他眉间忧色更深。
    向那大汉和老者道了谢,远远地望了望衙门前那进进出出的官差,他才离开。
    这一回出门,不但没有半文钱收入,反而还惹上了一桩离奇事,如今总镖头仍旧不曾露面,镖局也是一团乱,有不少镖师已经打算待总镖头回来后领了今个月的米粮就不干了。
    他叹了口气,心中也隐隐生出了离开镖局另谋出路的念头。
    正值盛夏时节,猛烈的日光照得地面都发烫,他赶了不到半个时辰的路,背脊已经湿了一大片,喉咙也是干得紧。
    “这天可真是太热了,亏得前面有人摆摊卖些茶水,若不是,非得中暑不可!”两名同样赶着路的男子从他身边经过,他正擦着汗的动作一顿,望了望所在之处,忽地想起此番离家前曾听闻二弟程绍安说是要摆个茶水之类的摊子,依稀就是离此处不远了,难不成那两人说的摊子便是他的?
    想到这个可能,他干脆便跟在那两人身后,一直走了约莫两刻钟,果然见前方路口颇为热闹,路的两边摆了一个又一个用竹棚简单地搭起来的摊子,小贩的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往来的行人大多停下来,或是买些干粮,或是喝碗茶水,也不久留,吃饱喝足后痛快结账继续赶路。
    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本是比较熟悉的地方大变样,程绍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小子知道你大爷我是什么人么?想找死呢,啊!”
    “明明是……”
    “对不住对不住,是我们不小心,您大人有大量,这顿我请了,便当是向您赔罪……”
    “大嫂,明明……”
    “闭嘴!客官您这边请,这边请!”
    “老子多的是钱,这几个钱老子会放在眼里?今儿个我就放下话来,你这小子给我磕个头,喊三声‘大爷我错了’,我便饶了你,否则……哼,让你尝尝老子拳头的厉害!”
    “你不要欺人……”
    “闭嘴!”
    离他数丈开外的一处摊子突然传来熟悉的争执声,程绍禟心口一紧,循声快走几步过去,便见凌玉先是回身喝止一脸不忿的程绍安,随即笑容满面地冲着凶神恶煞,一脚踩在小凳上的男子作揖。
    “常言道,凡事以和为贵,这位大爷英武不凡,一瞧便是干大事之人。自来宰相肚里能撑船,但凡能干大事者,必是宽宏大量,能容常人所不能。舍弟莽撞,理应赔罪,只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地,下跪父母,中间跪君王,倘若此番跪下磕头,他倒也罢,只此处人来人往,人多口杂,若传出些不利大爷之话来,误了大爷前程,倒是他的罪过了。”
    “你这小娘子倒长得一张利嘴,好,我这有酒一壶,你若陪我喝三碗,我便饶了这小子,如何?”那男子先是冷笑,随即不怀好意地道。
    凌玉怔了怔,还来不及说话,身后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我来代她!”
    “大哥!!”正觉得又委屈又生气的程绍安回头一看,当即惊喜地叫了出声。
    看着自家娘子卑躬屈膝赔着小心,程绍禟心里便如憋了一肚子火,再一看对方竟然得寸进尺让她陪酒,如此折辱于人,他若是再能忍下去便真的枉为男子了。
    凌玉也意外他的出现,还想说些什么,程绍禟却对她视若无睹,径自走到那男人跟前,冷笑道:“三杯酒对不?我来代她喝。”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
    “三弟,罢了,莫要再耽误行程。”那人见突然杀出个程咬金,正欲挑衅几句,一直静静地坐在一旁喝着茶水的青衣男子淡淡地开口。
    那人似是对他有几分忌惮,到底不敢多话,抓起放在小桌上的长剑,跟在那青衣男子身后离开。
    “大哥,为何不让我教训教训那小子?凭他什么东西,也敢出来充英雄。”走得远了,男人终是心有不忿。
    “你打不过他,莫要自取其辱。”青衣男子斜睨了他一眼,双腿一夹,策马而去。
    “你回来了?”送走了那煞星,凌玉可算是松了口气,再一见程绍禟被晒得泛起了红的脸庞,连忙把他拉进了棚子里,又吩咐程绍安倒来一碗绿豆汤。
    程绍安还生着气,本是想不理她,可又关心兄长,咕嘟了几句便去装绿豆汤了。
    只是,路上的行人来了走,走了来,凌玉与程绍安均是忙得分不开身来,自然也抽不出空来与他说说话。
    程绍禟并不在意,只沉默地坐到一边,看着娘子和弟弟忙得如同陀螺一般。他瞧得出,这两人明明已经很累了,可对着客人却永远是笑脸相迎,热情周到。
    尤其是程绍安,在他的记忆里,这小子一直便有些好逸恶劳,似如今这般勤快的模样,着实罕见。
    待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他才静静地走上前去,帮着那叔嫂二人收拾摊子。
    “你怎的还在这?我以为你已经回去了呢!”凌玉意外他竟然还没有走。
    程绍禟把东西都绑在双轮推车上,听到她的话,回过身来,深深地望着她:“方才那个男人,你其实不必要如此委屈自己。”
    凌玉好一会儿才明白他口中的那个男人指的是何人,正欲说话,程绍安已经诉起了委屈:“就是,大哥,明明就是那个人自己撞过来的,非要说是我撞的他,简直欺人太甚!偏大嫂还硬是说是我的错,太可恶了!”
    凌玉用汗巾擦了擦脸,无奈地道:“我自然知道此事并非你之错,可做生意的讲究和气生财,受点委屈算什么?难道你还要和客人争论起来不成?”
    “有何不可,又不是我的错!”程绍安不服气。
    “若是我没有出现,你待如何?”程绍禟盯着她,问。
    凌玉皱了皱眉,只觉得这对兄弟着实是小题大作。若是这点儿委屈都受不了,上辈子她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
    不过见这兄弟俩都紧紧盯着自己,大有不听到答案便不罢休的架势,她唯有压低声音道:“你们放心,那两人不敢闹大的,千里迢迢从京城远道而来,必是身负差事,若是闹大了暴露了身份……”
    “你如何得知他们是从京城而来,又身负差事?”程绍禟打断她的话。
    “他们身上有王府侍卫的玉佩啊!”凌玉理所当然地回答,话音刚落便暗道不好。
    “你怎会认识王府侍卫的玉佩?”程绍禟紧接着又问。
    果然,凌玉暗骂自己嘴太快。
    如何会认识?自然是因为上辈子见过啊!上辈子鲁王和齐王争那个位置争得你死我活,她的相公又是齐王府的侍卫,自然免不了与鲁王府那边动动手。
    “上回有位也是从京城来的客人,身上同样带着这样的玉佩,我听他说的。”凌玉胡诌了一个理由。
    反正此处人来人往,什么样的人都有可能见识到,程绍禟便是对她的说辞心存怀疑,也挑不出什么来。
    “真的么?我怎的没见过?”程绍安挠挠头,狐疑地问。
    “你难不成一个人便招呼了所有的客人?”凌玉瞪他。
    程绍安不敢再多话。
    三人收拾妥当便归家去,一路上程绍禟都是沉默不语,凌玉到底心虚,也生怕自己又会说出些不该说的话,故而默默地赶路,偶尔偷偷望他一眼,猜测着他的心思。
    程绍禟脑子里却总是闪现着凌玉对无理客人百般忍让的一幕,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他自然知道和气生财之理,更清楚必要时确是要受些委屈,可这样委屈他却不希望他的娘子来承受。
    他的娘子,应该安心留在家中侍奉长辈、教养儿女,养家糊口只是他的责任,不该让她来承担。
    归根到底,还是他无能,才让娘子受此等委屈!
    第14章
    回到家中见到王氏与小石头,自然又有一番热闹。
    程绍禟自然不会将一路上发生的凶险事告诉家人,只挑了些无关紧要的说,所幸王氏只关心他是否能平安归来,其余之事倒也不大上心。
    小石头初时对爹爹还有几分陌生,无论王氏怎样哄他叫人也不肯开口,待程绍禟抱着他举了几回高高后,小家伙兴奋得搂着他的脖子,一声一声‘爹爹’喊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欢。
    凌玉在一旁看着他们父子闹了一会儿,略作休息,便去把今日摆摊的各样物什清洗干净以待明日再用。
    “我听娘说了,这段日子你懂事了许多,也辛苦了!”程绍禟抱着儿子,赞许的目光落到程绍安身上,欣慰地道。
    程绍安嘻嘻地傻笑着挠挠耳根,察觉王氏和凌玉都不在,顿时苦哈哈地告起状来:“大哥,你不知道大嫂有多过分,一言不合就威胁我,简直半点面子也不给,太可恶了!”
    “她威胁你什么?”程绍禟好奇追问。
    “威胁要把我五岁还尿床,七岁贪吃险些被拐子拐走,八岁光屁股被狗追之事告诉表妹,你说她是不是太过分了?!”一说到这,程绍安便气不打一处来,可把柄被人家抓着,不得不服软。
    下一刻,他又生气地瞪着兄长:“大哥,这些事是不是你告诉她的?”
    程绍禟有点想笑,怕他看到了更恼,忙忍住了,又听他这般问,连连摇头:“不是我,我并不曾跟她说过这些事。”
    “不是你?那就是娘了?”程绍安气闷,嘀咕着抱怨,“娘也真是的,怎的什么都跟大嫂说,到底谁才是她亲生的?”
    程绍禟终于没忍住笑了。
    他也算是看清楚了,凌玉表面看起来温温和和的,实则骨子里有几分强势,所幸她却甚有耐心哄着王氏。而王氏的性子却比较软,这些年也习惯了万事听长子的,长子不常在家,也乐得听长媳的,如此一来,这婆媳二人相处得却颇为融洽。
    凌玉把从隔壁阿牛婶处借的木盆还给她,打着马虎眼应付阿牛婶明里暗里打探她们家这段日子做生意赚了多少钱,又逗了几句阿牛婶的小孙女妞妞便告辞了。
    出了阿牛婶家,忽见一个年轻男子在离她们家不远的松树下来回踱着步,男子怀中还抱着一个用蓝布包着的四四方方的物件,好几回想要往她们家大门走去,可最终也只是迈出半步又缩回了脚。
    凌玉有些奇怪,微眯着双眸盯着那人,直到那人像是下定决定了一般,一转身便打算往村口方向离开,她也终于看清对方容貌。
    “小穆,是你啊?来找你程大哥是吧?怎的不进来坐?”她快步上前,笑着对神情有几分愕然的年轻男子小穆道。
    “嫂、嫂子。”小穆意外她认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