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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
    大儿子在身旁,操的心肯定多些,想着自家儿子和淘淘只隔两岁,可相差实在太多,虽然不指望他将来能考功名,但一定不能像他老爹一样做个睁眼瞎。
    “恩,想法不错,只不过团团年岁还小,跟着大孩子怕受不住,你去学堂询问一下夫子怎么说。”
    毕竟团团和淘淘的情况不一样,他家儿子未进学堂前,一些启蒙书籍都会背会写了。古代的夫子严厉,孩子过早入学对有些孩子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三牛也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拧眉思索会,点点头,还是等请教过夫子再看情况吧。
    …………
    “怎么府城突然一下涌进这么多人,出啥事了!”
    “你还不知道?蒲河前几天夜里突然决堤,听说冲走了不少人,惨啊,能活着命逃出来算祖宗保佑了。”
    “听那些逃难的人说,整个浦北到处都是水,也难怪,这天像是被戳个窟窿似的下个不停。”
    蒲河自八年前先帝大修过一次后,没有再像模像样的修筑过,这次大雨连下了近一月,河水暴涨,地方官员呈上的奏章没能及时送达才造成这次的惨剧。
    由于事发突然,江沛也不知洛水镇如何,以他的判断人身安全应该没什么事,河堤垮塌并不是全线崩溃,况且洛水镇离蒲河有两三个时辰的路程,河水的冲击力应该没那么强。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今年的田里的收成泡汤了。
    猜测归猜测,为人子的还是要回老家把老娘给接过来,如今城外的护城河里都是满满的雨水,蒲阳城位于蒲河以北,当时建城的时候选址之人考虑到蒲河堤溃这个可能,因此两处相隔很远,府城很安全。
    “二哥,到前面县里找个地方歇歇吧,我脚都泡烂了!娘也真是的,清平都这大的人了还丢不开手,这次找到他们,说什么也要一起回府城。”
    越往南积水越深,这样的路况,自是雇不到马车的,只能深一脚浅一脚的撸着裤腿往前走,一天也走不太远。
    膝盖以下的地方在水里泡着,白嘎嘎的,越来越难以忍受,三牛语气有些埋怨,江沛心里也有些郁闷,这还没靠近蒲河呢,水都积这么深,再往后还不得划船赶过去。
    没成想真被他言中,接近蒲河时,他们花大价钱租了条船渡过去,一般技术不好的人不敢揽下这个活。
    可另人崩溃的是,历经千辛万苦花了十来天时间赶到镇上时,发现整个镇子空落落的,百姓大概都逃难去了。到大腿深的水上飘的到处都是百姓家中的物什,还有些家禽,活的死的都有。
    哪里都是明晃晃的水,两人也没往杏花村的方向再走,直接奔去洛安县,猜想李氏可能和镇上的百姓逃到县城去了。
    在落安县找了两天也没寻着他们的影子,无奈只能先回府城,说不定他们逃难到府城了呢。
    返城时情况要好一些,天不再落雨,河水入海排出,水位慢慢的下降,只不过到处充斥着一股恶臭味,让他们有些受不了,只想快点赶路回府城。
    到蒲阳城下,看到黑压压的人群,两人傻眼了,官府竟然禁城了,理由是城内人口已满,禁止外来人口入内。
    第77章 乱(二)
    大热的天, 人头攒动的人群中发出焦躁不安的抱怨声、孩童的啼哭声、病患者的痛哼声。
    江沛和三牛看着此情此景,心中也是烦躁不安, 再加上腿脚上被蚊虫叮咬又沾了水,痒痛痒痛的只想把腿脚剁掉。
    “官老爷为啥不让咱们进城, 田被他们占了, 又不给留活路, 反正总是个死, 干脆拼他娘的!”
    “我知道哪里有吃的, 他们抢了咱们的田, 粮食在那囤着呢!”
    “走, 夺回咱们的田, 抢回咱们的粮!”
    人群中有人怒气冲天的大声喊了一声, 随后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应和声,握起拳头伸着胳膊,红着眼睛嗷嗷的叫着,原本犹豫不决的一些人听说有吃的, 也跟着大队伍向着他们说的地方奔去。
    他们被众人浩大的声势惊住了, 幸亏两人是站在人群的边缘,要不然必定被激愤的群众裹挟着一起走。
    他俩有家有口的,当然不会随着那些被逼上绝路的百姓参加高危的□□行动。
    不参加不代表对官府满意,挡在城门外进不去城, 也让两人十分恼火,尤其是江沛,兰香还怀着身孕, 胎况又不好,儿子上下学堂还要麻烦珍珠接送。
    仰头看着高大的城楼上把守士兵模糊的身影,把刚刚想到的让徐才帮忙的念头也给打消了。
    “二哥,咱咋办,大半个月没回了家里啥情况都不晓得,还有咱家的酒馆。”
    家里人少,事情又多,回洛水镇前他们直接把酒馆关门歇业了,虽然客源稳定,老顾客多,但停业时间一长必定造成不好的影响,导致一部分食客流失。
    更重要的是他们不知如今城内的情况如何,家里都是妇孺幼童,万一发生什么事,后悔也来不及了。
    三牛唉声叹气的,把裤腿往上撸了撸蹲在地上,烦闷的握着拳头捶打着青石板。江沛浑身汗淋淋的,脑袋昏昏沉沉,加上心情不好,特别想洗洗脸,冲个冷水澡,让自己清醒清醒。
    当想到冲澡时,突然灵机一动,他记得有次带着淘淘和徐才一起到府城的琵琶湖游玩时,徐才说过的琵琶湖设计的十分巧妙,不只轮廓肖像乐器琵琶,而且湖里面的水是活水,湖头通过石道连通着城外的护城河。
    “三牛,会不会浮水?!”江沛克制着激动的心情,蹲在三牛身旁压低着嗓音悄声问。不远处还有些不愿招惹麻烦的群众依旧在城楼下等着。
    “咱村的男人谁不会水?咋了二哥?”三牛纳闷的扭头问他,杏花村离洛河近且村里还有个大池塘,那是他们男娃子的乐园,锻炼的个个都是游泳健将。
    江沛尴尬的笑笑,前世他只会在游泳池里畅游。这次不同,是要钻孔道的,他对自己的技术没有太大的信心,不确定有没有继承原主的游泳技能。因此当听到三牛会浮水,放下心来,把情况告诉了他,为了不出什么差错,他准备让三牛先走过去,在另一边接着自己。
    “真的!那太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去?!”
    “天黑再去!”免得被人看到,他们两人可竞争不过那么多人,况且白日里湖心亭的游人肯定很多,禁城期间被发现私自进城,自然免不了蹲大牢。
    不过江沛也只大概记得和琵琶湖对应护城河的位置,在府城的另一边,距离城门方向有些远,傍晚十分兄弟俩趁着旁人不注意时悄悄的离开。
    “找到了,在这里!三牛你水性好,要不你先来吧,在对面出口接我。以一柱香为限,若势头不对赶紧折回,不行咱再重新想办法。”两人在清凉的护城河里摸索近半个时辰才找到连通两者的通道。
    “二哥,你放心吧,这难不倒我,石道宽着呢!”三牛说完一猛子扎进水里,向孔道里游去。
    三牛游走后,江沛趴在岸上望着水波荡漾的水面,心砰砰跳个不停。待觉得时间差不多,把衣服脱的只剩一条短裤,盘缠也不要了,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向深水处冲去。等他觉的自己的肺快要憋炸的时候,被一条有力的胳膊给拉出水面。
    “二哥!”三牛一只手拔着水,一只手托着江沛,兴奋的喊了一声。江沛缓过劲来,两人一起向岸边游去,四周黑漆漆的,在静谧的深夜里青蛙叫声和虫鸣声异常清晰,把他们拍打水浪的声音给遮盖住。
    “咱们进来啦,二哥!”上岸后,哥俩并排四仰八叉的平躺在地上喘着粗气,折腾了大半个月终于顺利回来了。
    “是啊,回去得用艾叶泡泡澡,喝几天姜汤去去湿。唉,也不知家里如何了,行了,别躺了,还打算睡到明早啊。对了,差点忘了件事,如今禁城,回到家先别慌出来,好好休息些日子,等解禁后再开门做生意。”
    酒馆生意好,必定有很多红眼病人嫉妒他们,万一别有用心之人到官府举报他们,那就坏事了。休息一段时日也好,最近一个月,江沛觉得自己的体力严重透支,此时他只想泡个热水澡,好好睡几天。
    而后两人趁着夜色,一同回江沛家,两家商量的等他们走后,珍珠带着团团和兰香淘淘一起住。
    “怎越发的瘦了,是不是胃口不好?最近我不出门,专门在家伺候你。”江沛洗涑过后看到在床上等着他的兰香,觉得她比以前要消瘦些,忙上前握着她的手,心疼的问道。
    “还说我呢,看看你现在成啥样子,明日让大山去医馆帮你抓些药粉敷敷。别担心,我没事,有清平在娘也不会有事的。”
    兰香抽出手轻轻摸着江沛腿上的脓疮,心疼的不行,遭那么大的罪跑回去一趟,结果连人都没找到。
    江沛点点头,也希望李氏他们都好好的,洛水镇虽然起了水,但不会把人淹死,他们身上又有银钱,只要路上不遇上歹人,生命应该无虞。
    “淘淘,夫子夸讲你了?”
    为怕别人起疑,三牛依然住在江沛家。他们是半夜三更回来的,左邻右舍不知晓两人已到家,因此当看到前段日子因江沛不在家神情焉焉的淘淘,此时蹦蹦跳跳笑的合不拢嘴的样子,故意逗着他。
    “婶婶安好,今日夫子夸我书背的好!”夸赞是真,可让他如此高兴的原因是离家很久的阿爹终于回家了。可爹娘叔叔婶婶叮嘱过他好几遍,告诉他不能对外人讲阿爹和叔叔在家。不然他们会被坏人抓走永远都回不来了。
    “哎吆,那可要继续用功,争取以后考个状元回来。我也得好好管教管教我家那个臭小子,让他跟着你学学。三牛家的,别着急上火,兴许你当家的和淘淘爹待在老家没回来呢。”热心肠的邻居鼓励完小的,忙又安慰接淘淘下学的珍珠。
    “让嫂子费心了。如今也只能这般想了。”珍珠神情与平时表现的一般无二,和邻居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便拉着淘淘推门走进院里。
    禁城和洪涝的直接后果便是所有生活用品的价格像飞了似的往上涨。幸好当时他们关门歇业前酒馆里的米面还没用完,不用再花高价买。
    府城内的灾民虽然有一些大户、商人施粥救济,可面对庞大的灾民数量等于杯水车薪,没有财大气粗的祁家加入进来,俯城中遍地是瘦骨嶙峋的乞丐。
    “淘淘,这些日子咱不去学堂了,爹爹陪你读书习字好不好?”江沛总觉的此时的蒲阳府城像个被怨气充斥着的气球一样,随时都要爆炸,他可是亲眼看到城外灾民被逼急了眼红发狠的模样的,为了孩子们的安全着想,尽量少出门。
    人的第六感往往挺准的,在淘淘停学的第五天,蒲阳府发生了两件大事,灾民动乱和府兵营兵变。
    当时情景如何血腥江沛没看到,结果就是蒲阳城被兵变的起义军控制,原先朝廷的官员不愿意归降的就地格杀勿论,混乱的局势以雷霆手段很快得到控制。
    “布告上写的什么?”
    “招府兵呢,每人每天一升粮食,二十文钱!”
    “一升粮食!还有钱拿!在哪呢报名!”
    …………
    “下一位!”江沛不知重复这句话多少次了,头不抬的龙飞风舞的记录着来报名参军的人名。
    没错,他现在又成了祁家的账房先生,只不过不是商号账房而是军需账房,江沛自己都觉得晕晕乎乎的,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没想到祁家时隔六年,又再次东山再起,这次玩的游戏惊天动地,直接竖起铲除昏君的大旗,首先解放的是处于水深火热的蒲阳城,不过目前坐镇蒲阳城的不是祁家的当家人,而是消失了不知多久的李云阳。
    话说当时蒲阳城稳定下来,江记酒馆重新开门营业的时候,祁达和李云阳大驾光临他家的小酒馆,江沛自然是亲自上前贴心服务,毕竟他有今天,仰仗的是他们二人。
    酒足饭饱后,李云阳依旧是酷酷的甩给他一句话“听祁达大哥说,你通晓账务,那就来负责军需吧!”
    第78章 江山定(一)
    李云阳不打商量的直接决定了他的去向, 江沛尽管内心里不太情愿,最终还是同意做那劳什子军需账房, 谁让人家如今是蒲阳城的老大。
    而且以后他们想要在蒲阳城立足,背后还是需要人照着的, 综合考虑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坏处。
    尽管只是做一名军需处的账房, 但只要和军营沾上边铁定是纪律严明的, 待到休沐时才能归家, 他对两人说先把家里安顿好, 再去军营报到。
    自兵变后, 府城平定下来, 江沛和三牛在府城打听几天都没找到李氏和江清平的下落, 当然在寻找他们两人的同时也操心姚家人是否逃难到此, 结果也是令人失望。
    如今外面兵荒马乱的即使出去寻找也未必找的到,无奈只能作罢,祈祷着能在府城碰到。
    酒馆有三牛在不用再特意请账房先生,都是些简单的账目, 他能搞的定, 以前培养的的学徒早已出师,完全担负起后厨的重任,再招个伙计就行。
    最让他放心不下的还是家里,兰香肚子一日日的大起来, 身旁离不开人照顾,淘淘年岁小上下学堂没人跟着不放心,不能总是麻烦珍珠, 他这在军营里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出来,因而家里必须得雇两个长工。
    兰香清楚目前的家里的情况,为让他安心的在军营做事,主动提出雇两个人到家里来,照顾他们娘俩的起居,最后把家里都安置妥当江沛才去军营。
    在军营有一点让他特别满意的是,自己不用像其它士兵一样去校场训练,相比其他忙的脚不沾地的将士们,军需处的账房先生完全是养老般的职务。
    每天查验库存,发现给养存储不足时,赶紧上报军需筹备处,要说麻烦之处就是兵士人员经常变动,账目也要跟着每天更新。
    不过有一点让他烦不胜烦的是,有些士兵头子老是想从他们这里走后门,让自己手下的士兵派发的物品即多又好,而他是主管这个的,因而十分郁闷。
    蒲阳城地处梁朝的心脏,北通长平,南达广陵,辖区又是整个大梁半个粮仓,无论是对大梁还是祁家,军事意义特别重大,府城将士的任务就是守住蒲阳城,为前方征战的士兵提供后勤保障,而府兵人数明显不足,趁着蒲阳兵变朝廷还不知晓,要赶紧招兵买马。
    进入军营江沛才知道,原来祈趠趁着梁朝在同漠南交战国内兵力空虚之际,集结以前的旧部和六年来私下里培养的势力,率先发起起义。
    梁朝本身只是个统治二十几年根基不稳的新朝,又加上这几年现任皇帝穷奢极欲,鱼肉百姓,因而起义爆发后,人杰好汉揭竿而起,当然除了祈趠之外,还有其它武装势力与其争霸天下。
    水患刚过,城中逗留了大批的灾民,都知战乱将起,梁朝又一次陷入战火中,回去种田也无保障,因此大伙对于每天管饱,还有钱拿的府兵待遇,非常动心,很多人都积极踊跃的报名参军。
    尤其是那些深受当今朝廷荼毒的百姓,更是恨不得让梁朝赶紧灭掉,建立新的王朝。
    “阿沛,今日如何,有多少人报名?”粮饷、被服、兵器以及各种生活用品都是根据人头数发放的,因此江沛对这些数字最是清楚,对徐才的问题脱口而出。
    “那记不记得有哪些人资质看着不错,提前给我透露一下呗,凭咱哥俩的关系……”
    招兵这事本不该由军需处负责的,但在此之前军营有发生过将军为抢优质资源大打出手的闹剧,为公平起见,李云阳竟然把这事交给了军需处的人负责。
    当然只是他们只是负责登记有意向的人员,选拔过程和军需处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
    “徐大哥,你这不是难为小弟吗?那么多人我哪记得谁是谁啊,再说名册已上交。”徐才如今已是府卫营校尉,这次兵变能成功多亏他这几年和其它几个祁家安插的人在兵营里坚持不懈的策反,因此很得上司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