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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于是她就告诉赵宁,“说起大黑,其实是前些年从蒙古带回来的猎犬,鞑子还曾用它来攻击赵家军,这畜生厉害的很,咬伤过不少人,当初就是老四制服了它,还将它带回了京。不过,我可不准老四在府上饲养这畜生,当初我还跟父亲闹了好几日,老四这才人将大黑送到怀柔守墓了。”
    一言至此,赵淑婉又拉过赵宁,在她耳边悄悄道:“我可告诉你,老四绝非你表面看到的这般,他狠起来,连父亲会忌惮,你以后少跟老四走近。”
    赵宁:“………”赵淑婉旁的事胡搅难缠,但对赵慎的评价却是相当的准确,赵宁莞尔,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十分明了。
    扫墓时,赵凌将良哥儿也抱到了墓前,让他与赵家三位公子齐肩而立,这算是郑重的承认了良哥儿也是赵家的公子之一了。
    赵宁鼻头微酸,她与良哥儿和赵家毫无血缘,但在赵家的待遇,却远比在肖家好上了数倍,她记得在肖府那会,就连母子三人的用度还得靠着母亲从通州带过来的银两,若非后来离开了肖家,母亲都寻思着做刺绣卖钱了。
    人与人的差异当真那么大?!
    赵宁看着赵夔,赵翼,赵慎,还有赵良几人站在前面给赵家祖宗们磕头,竟有种难以言表的感慨。
    这一幕多好!
    赵宁上辈子最为期盼的莫过于一个完成的家。
    只是多年之后,赵慎问鼎,事情又会不一样了。
    并非她乐极生悲,她其实也不甚明白,赵慎他……难道并非赵家人?否则怎会名正言顺的坐上了龙椅?他虽没有伤了赵家人,但后来赵夔和赵翼并没有到得到重用,赵夔更被流放了,这是为什么?
    赵宁看的出神,赵慎猛然间一回头,二人视线恰好相撞,她像做了坏事的兔子,极力怂下了脑袋。
    他怎么好像背后也长了眼睛?
    祭祖扫墓过后,侯府的人并没有急着回京,一行人则是去了怀柔萧家做客。
    萧家在当地是出了名的书香门第,祖上还曾出过老翰林,萧家祖辈与赵家相交甚笃,到了后代也并没有断了联络。
    萧家在怀柔是大户,田产地契丰厚,每年到了梅子酒出窖时,萧家都会着人送几坛子去侯府。
    赵宁原先并不知道这个怀柔萧家就是赵慎上辈子所娶皇后的萧家!
    更令她惊讶的是,萧家嫡女竟与她同名,叫萧宁。
    赵宁突然释然了。
    这就不难解释,当初帝后大婚当夜,为何赵宁会听到赵慎唤了一声‘宁宁’。
    这个心结解开了,赵宁松了一大口气,她还以为上辈子的时候,赵慎看见了她呢!愣是把她吓得魂飞魄散。
    赵宁正放松了心情时,一道难以忽略的目光射了过来,赵宁迎面看了过去,就见赵慎站在萧家府邸的回廊下,白锦袍干净得不染尘埃,长身玉立,但那眼神却是不甚善意的看着她。
    赵宁:“………”她也没干什么坏事啊?
    幸好赵淑婉来了,化解了赵宁的一时尴尬,赵淑婉还领了萧家姑娘过来。
    当赵宁再一次看向回廊时,赵慎已经不在了。
    “小五,这位是萧姑娘,日后极有可能成为咱们的嫂子。”赵淑婉随性惯了,自幼无母调.教,赵老太君和赵凌多少有些宠溺着她,以至于说话时常没个把门的,曾经吃了温玉多少暗亏。
    萧宁是个典型的娇小美人儿,秀黛星目,温婉精细,难怪赵慎登基之后会去了她,而非权臣之女。
    萧宁闻言,当即羞红了脸,“淑婉,你……你别说了。”
    萧宁年纪瞧着不大,她要成为赵淑婉的嫂子?那她是嫁给大哥?还是二哥?
    如此这般,那赵慎日后又娶谁?
    似乎很多事都与上辈子不太一样了。
    午饭时,男女眷分席。
    赵老太君与萧家老太太也算是旧时,两人说了好一番话,又问起各家的姑娘都读了哪些书?女红如何?是擅湘绣,还是蜀绣?
    赵宁这是头一次来萧家,赵老太君一手拉着她,另一只手拉着赵淑婉,没有半分偏疼谁。
    对此,萧老太太也看出了赵家对新夫人的态度。
    “这也真是巧了,五姑娘与我家孙女儿是同名,我瞧着五姑娘眉目开阔,秀黛温目,是个懂事的孩子,一定是侯夫人教导有方啊。”萧老太太也表示了一下对王氏的敬重。
    王氏身份虽高,但依旧将萧老太太当作长辈,“您说笑了,我瞧着萧姑娘也乖巧端庄的紧呢。”
    妇人家聚在一块,就有说不完的话,多半都是一些家常。
    “萧丫头可定亲了?”赵老太君问道。
    定北侯府门庭高耀,实在不适合再高娶了,若是府上几位公子娶了哪家权臣的千金,保不成会让旁人想成是结党营私。
    况且,赵老太君也认为侯府没有必要娶高门贵女。
    娶妻当娶贤,唯有贤惠淑德,后宅安宁,男人在外面才能安心打拼,家族才能光耀。
    虽说萧家如今无人在官场,但家族底蕴丰厚,单是挂在墙上的字画孤本,也可见萧家人的气度。
    赵老太君这话一问,就是有结亲的意思了。
    赵淑婉对赵宁挤眉弄眼,好像在告诉她:看吧,我说得没错吧。
    萧宁此时低了低头,小女儿家的羞涩难掩,她自然见过赵家的几位公子了,不管是世子爷,二公子,还是四公子,她都觉得没有异议。
    她性子柔顺,这种事肯定不能自己说出口。
    萧老太太笑道:“这孩子明年及笄,是该说亲了。”
    两位老太太眼神交流了一下,大约是默契的达成了某个约定。
    赵宁心想:看来侯府很快又要办喜事了。
    *
    从怀柔回来后,赵宁有些体乏,泡了一个热水澡就钻进被窝准备睡觉了。
    躺下之后,她又想起了回城时,赵老太君和王氏所说的话,按着赵老太君的意思,赵淑婉也该说亲了,而且赵家似乎不打算让她嫁给朱明辰。
    不得不说,赵老太君是个非常睿智的老者,最是懂得趋利避害。
    倘若赵淑婉嫁了朱明辰,这天下人还会以为定北侯府没有拥护三皇子之心吗?
    赵宁上辈子听说过,因着赵淑婉与朱明辰早早就有了暗度陈仓之嫌,这才被皇帝钦点为了辰王的侧妃。
    侯府的嫡女却当了侧妃!
    这件事不管对赵凌,还是侯门,都不甚光彩。
    但愿这辈子赵淑婉能认清朱明辰,不再重蹈覆辙。
    赵宁想了一会心事,转过身正要睡下,门扉吱呀了一声,被人从外推开了。
    赵宁没有做声,还以为是春竹和夏雪二人。
    赵宁胆子小,又觉得被人窥视着,所以每晚都是让下人轮流值夜。
    当初在皇宫做鬼魂那些年,她在深宫内瞧见过不少烈.鬼,那些鬼.魂还曾恐吓过她,不过倒也遇到过心善的魂魄,那些鬼对赵慎格外敬重,还有会对着他哭的。
    不过,赵慎却看不见,也听不见。
    “去取茶来,我渴了。”赵宁背对着床榻外的人,她吩咐了一句。
    小姑娘嗓音柔柔的,跟平日里不太一样,带着沙沙软软的味道,有有点像在撒娇。
    赵慎微滞,看见帷幔内的小小身影,他也不知道思量什么,转身去倒一杯茶水过来,这才对里面的人道:“好了。”
    赵慎的嗓音独特,有种透着薄荷的清凉,而且极平极稳,叫人听不出他的半点情绪。
    但这个声音对此刻的赵宁而言,却是惊悚到了极点,若非她还没有睡觉,一定会以为这只是一个梦。
    赵宁猛然之间坐了起来,隔着一层薄薄的轻纱帘子,她看见赵慎模糊的面孔,和那双在微弱的光线之下也能闪现晶亮的眸子。
    赵宁恍惚了片刻,裹紧了身上的中衣,隔着纱幔问他,“四,四哥,你怎么这么晚来我这里”
    要说不慌张,那肯定是假的。
    赵慎就知道她会吓成这样,好在也没有太过失态,他耐着性子道:“有事,你出来。”
    赵慎不是一个胡来的人,他说有事,那肯定就是十万火急的事,赵宁找了一件外裳披上,这才撩了幔帐出来。
    内室只留了两盏夜灯,方才赵宁没有看清,此刻才发现赵慎身上穿的是夜行衣,这原本已经很不寻常,又见他左手垂挂,那修长白皙的指尖还有滴滴鲜血正往下落。他所站在的地方,已经有明显的一小滩了。
    赵宁大惊失色,但赵慎却是神色泰然的用右手递了一杯凉茶过来,“喝吧,喝完还有事。”
    赵宁像被他蛊惑,接过茶,当真喝了下去,咽了咽口水,问道:“四哥,你又伤了?”好像还是那只胳膊。
    赵慎没把自己当外人,他兀自落座,将左臂掀开给她看,那上面伤口明明已经开裂,新长出来的嫩.肉也血肉模糊了,他却风轻云淡的应了一声,“嗯。”
    赵宁一看真的是旧伤口,猜测他这副打扮肯定是出去干了什么事,导致伤口复发,“四哥稍等,我这就去取药箱。”
    待赵宁回来时,赵慎还是那个姿势坐着,她也不敢拖延,赵慎的这条胳膊怎就没法痊愈呢?!
    她也很着急的!
    赵慎放心的让小姑娘包扎,最后又是一个蝴蝶结在上面,赵慎依旧没有说什么,不过却警告了一句,“今晚之事不得向任何人提及。”
    未来帝王的话,赵宁是必须要听的,连连点头,“嗯,四哥我晓得了。那,你……先回去歇着?”她声音越来越低。
    赵慎看了她几眼,见小姑娘视线有意移向别处,他起身时,身子笔挺的站着,却有意靠近了一些,道:“明日继续送参汤。”
    赵宁:“………”天知道,她院里所用人参的数量已经引起赵老太君的主意了。
    梅园的人参消耗颇大,老太君主持着侯府中馈,她肯定知道了,好在嬷嬷告之赵老太君,赵宁是为了报恩,这才去了回事处多要了一些人参,且都是给四公子炖了补身子。
    赵慎走了,独留赵宁一人静了片刻,才叫了春竹和夏雪进来收拾屋子和地上的血渍。
    赵宁觉得奇怪,赵慎为什么信任她?
    他来时,梅园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么?
    “你二人方才去了哪里?”赵宁已经有些疑神疑鬼了,这都是被逼出来的。
    春竹和夏雪似乎早有预料,揉了揉发酸的脖颈,回道:“姑娘,奴婢们不知怎的突然睡着了,姑娘莫怪。”
    赵宁:“………”疑心更重!
    “姑娘,您莫不是来癸水了?”这好端端的,怎会有血?
    赵宁看着地上的艳红血迹,心情很复杂:“....休要多问!还有,这件事不要说出去,听见了么?”
    *
    赵慎刚行至桃园,心腹从暗处隐了出来,低声道:“四公子,侯爷在堂屋等您。”
    此时,屋檐下的灯笼已熄,赵慎的眸色晦暗不明,“父亲来了多久?”
    心腹如实回答,“回四公子,约莫半个时辰了。”
    赵慎长吁了一口气,若非是胸膛起伏,旁人根本看不出来,“我知道了,你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