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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节
    仙丹的事,她只打算同韶王和赵臻说,家中的女眷理当避开这些危险的事,太太平平地过日子。
    她这么想着,便引着姑嫂俩往匣子边走。
    茯苓和菀容已经依次打开了所有的红木匣子。
    一盒满满的珠花,做工精巧绝伦,栩栩如生,一看便知是宫中特制,用来送那些进出后宫的宗室之女。
    一盒是金灿灿的臂钏,形状各异,上头镶嵌了各色珠宝,雍容富贵,也只皇家才拿得出来。
    一盒躺着红色的玉镯,光彩夺目,透着喜气。
    另还有无数珍奇异宝,只将那些红木匣子装填的满满当当。
    这么看下来,赵元棠便知这的确是赏赐没错了。天子若是真因为常乐公主的告状,要拿赵幼苓怎么样,绝不会大张旗鼓地让人送来这么多宝贝。
    顾氏自嫁入韶王府,自问也见过不少宝贝,然见到这些,仍旧忍不住咋舌:“母妃若是知道了,只怕又该闹腾了。”
    甄氏不过是留韶王在自己院中过了一夜,得了一支金簪,便耀武扬威地往崔氏处去。惹得崔氏一大早砸了房里的摆设,连带着还砸伤了几个小丫鬟。十七郎被吓得嚎啕大哭,乳娘只好抱着出来,被暂时安置在世子的院子里。
    想到崔氏的心眼,顾氏越发觉得这些东西可不能叫她知道了。
    赵幼苓却是皱了皱眉头,将这些东西都做了安排。
    “茯苓,把那些臂钏挑一挑,往几位侧妃处送去,珠花挑上一些给小娘子们送去。”
    不等茯苓心肝一抖,她转身阖上装了红玉镯的盒子便道:“嫂子和二姐若是看中了什么,只管在这里头挑,十一要出门去趟英国公府……”
    “不必去了。”
    韶王突然回府,迈开步子往前厅里走,张嘴就打断了她的话。
    赵幼苓不解。赵元棠与顾氏面面相觑,方才问:“可是英国公府出了什么事?”
    知道成佳昨日被下了面子,又挨了婳姐儿一巴掌,常乐公主显然是不会就这么放过她,必定进宫告状。因此她们始终不能放下心来,担心婳姐儿真的就这事被责罚。
    韶王笑:“是出事了,却是大喜事。”
    他说着看向赵幼苓:“宫里下旨了,封婳姐儿为长宁公主,和亲戎迂。另封英国公镇远将军,命其领三万军,驻守边关。这会儿,传旨太监应该刚刚到英国公府,你这时过去,只怕他们顾不上招待你。”
    “竟然是婳姐儿?”
    顾氏大吃一惊,便是赵元棠,此刻也满脸惊诧,显然没料到最后的和亲人选,竟会落在英国公府。
    赵幼苓沉默一瞬,问:“为什么会是她?”
    知道她会问,韶王道:“相国寺的事,不必你们姑姑告状,也有人会传消息回宫。寿光不能嫁,安定嫁不得,成佳原本在你们皇爷爷的计划中,只可惜是个没头脑的,硬生生在相国寺惹出事来。”
    “除了成佳,还有婳姐儿跟其他几个小娘子都在考虑范围之内,就连你也是。但胥……你义父以呼延骓为借口,替你躲开了这事。且今日一早,他从你处离开,求见了天子。”
    听到呼延骓一早求见天子,赵幼苓怔愣:“他……”
    “他请求陛下给他五年时间,最迟五年,他来迎娶你。”
    五年……
    赵幼苓压下心头激动,抿了抿唇。
    没有五年,戎迂就要内乱,她劝过呼延骓要当心,可有些事万一避无可避地还是发生了,便根本没有那五年。
    她只知道戎迂内乱后,呼延骓带着自己部族的一些人,投奔了大胤,而之后的事……她根本不知道。
    “十一。”
    听到韶王的声音,赵幼苓回过神。
    “和亲的事已经定下,虽三个月后长宁才会出嫁,但六王子一行三日后就要先启程返回戎迂了。”
    虽有些不情愿,但想到跪在天子面前,真诚发誓恳求的狼崽子,想到他那双能把人整个装进去不会放开的眼睛,韶王捏着鼻子哼哼道。
    “趁他们走之前,去看看他吧。”
    第90章
    这次来祝寿的外邦使臣, 统统都住在汴都的官驿里。后来来的人多了, 官驿住不下了, 就从中将几位使臣请了出来, 专门安顿在汴都数一数二的客栈里。
    这其中, 就有呼延骓一行人。
    呼延骓住的客栈离韶王府不远,一贯是有钱人暂时落脚的地方,因此酒水佳肴俱是上佳,除了住店, 就连吃菜喝酒的人也永远都是络绎不绝,甚至为了方便一些有钱的胡商,还专门请了胡人厨子负责给胡人下厨。
    赵幼苓随店小二往客栈后头的院子去。因是贵客,客栈专门腾出了后头的院子。
    院子很宽敞,几个房间都很大, 稍作打理便成了这几日贵宾们的住处。阿泰尔是王子, 自然住得最好, 有专门的人服侍,还有鸿胪寺的小吏在旁做翻译, 天不亮就来, 天黑了才走。连带着随行的戎迂使臣也受到了极好的待遇。
    赵幼苓身后跟着几个丫鬟,一个个都低着头不敢四处乱看。唯独茯苓胆子大些,将院子都打量了一遍,看着缩在院子角落里灰扑扑的一团,抽了抽额角。
    “那是谁?”赵幼苓指了指那团玩意儿与身边的店小二问道。
    那店小二垫脚往那头看了看,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来:“是那位戎迂的六王子。从昨日圣旨到, 就成这模样了。”
    那人影像是听到了声音,扭头看了一眼,见大大方方站在店小二身边的是赵幼苓,阿泰尔把手里捏着的只剩半边花瓣的花枝往怀里一塞,站起来唤道:“云雀儿。”
    “殿下。”赵幼苓古怪地看了看在他胸襟里露出半边的花枝,“你这是在做什么?”
    “没,没啥。”阿泰尔见赵幼苓上上下下打量自己,大手挠了挠后脑勺,又抹了把脸,“就是赏花,对赏个花。”
    这花赏得着实有些凶残。
    “殿下已经知道和亲的是谁了对不对?”赵幼苓直言不讳地问道,“殿下不高兴,是因为和亲的人不是……”
    “我没有!我没有不高兴,我很高兴!那个……那个……”
    赵幼苓看着阿泰尔急得直挠后脑勺,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急着自己的事,只看着他慢条斯理道:“和亲的人,不是安定公主。和亲的是英国公府的三娘子,如今的长宁公主赵婳。”
    见阿泰尔一愣,她越发慢慢说道,“她不是那种从小就与诗书琴画为伴的人,相反她出入军营,擅长骑射,我觉得,她会比安定公主更适合嫁到戎迂。”
    来客栈之前,她先去了趟英国公府。和安定公主当时拒绝和亲闹得天翻地覆截然不同,英国公府对和亲的事接受得十分坦然,就连赵婳似乎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
    左右都是要嫁,未来嫁的那个男人是好是坏都不知道,不如嫁一个看起来还好相处的。更何况,她这一嫁,英国公府、她两位出嫁的姐姐,还有未来继承英国公的庶弟日后的生活都会比现在更好。如此,何乐而不为。
    “我……我知道。”阿泰尔紧张地有些口吃。
    赵幼苓看了眼他发红的脸,呆了呆:“你不是喜欢安定吗?”安定那时候哭着闹着不肯和亲,他明明一脸难过来着。
    “我之前只是觉得那位公主模样不错,有些像可敦。可是那位英国公府的姑娘,我瞧着模样好,也挺和气的。”阿泰尔红着脸垂下头,有些害臊地说道,“我觉得,她同咱们戎迂的姑娘挺像的,比那些娇滴滴的小娘子好多了。”
    赵幼苓眯眼。
    阿泰尔小声儿红着脸道:“而且在庙里那天,她射箭的样子真好看,比……比你好看多了。”
    他说完,似乎怕赵幼苓生气,不等她皱眉,已经跳着往屋里逃,嘴里还在喊:“阿兄在马厩,你去那儿找他!”
    店小二不敢听那么多事儿,见他们这样似乎是说的差不多了,又提到马厩,忙领着赵幼苓往马厩那头走。
    马厩离后院还远一些,灰暗的石板铺在地上,青苔东一处西一处,石板也高高低低看着不甚整洁。边上有口水井,一匹神骏的大马就立在旁边。呼延骓站在后头,脚边放着一只大大的木桶,正背对着人,弯腰从桶里舀出水往大马身上倒。
    那马还是呼延骓在部族的时候常用的那匹。只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就带了一股子凌云的傲气,似乎是听见了动静,马头往边上偏了偏。
    赵幼苓弯了弯眉眼,正要说话,就听见呼延骓嘴里说着怎么了,抬手拍拍马脖子,跟着回头朝这边看了过来。
    这一看,就对上一道深邃的视线。
    呼延骓放下手里的刷子,见赵幼苓往这边走,皱眉:“这边脏,你在那边站着别动。”
    赵幼苓笑笑,果真就站在了原定。
    呼延骓将马牵回马厩,收拾好东西,这才走到她跟前:“怎么来了?”
    “和亲的事定下了,按照行程,你们再过几天就要回去了?”赵幼苓沉默了一会儿,“要不要带点东西回部族?给学堂里的孩子还有莎琳娜他们都带点礼物。”
    呼延骓唔一声:“该带什么……我不懂这些。”
    他离得很近,近的几乎就在身前,说话间的呼吸也近在咫尺。赵幼苓有些局促地垂下眼帘,脚下往后挪了两步,手肘突然被人托住。
    她抬眼看,呼延骓的视线温柔地落在她的脸上,等着她回答。
    片刻后,她答道:“我……陪你去街上逛逛。”顿了顿,又补充道,“答应给你做向导,但一直没兑现承诺。就……这次吧。”
    呼延骓的唇角微翘,好像笑了一下。
    汴都从前就是江南最繁华的地方,自几年前王都南迁,成为天子脚下的城池后,更是人口密集,物业繁华。乾湖周围因有皇城,陆陆续续便又多了许多达官显贵们的住处,而市场逐步逐步都集中在了西边。
    汴都知府为此特地在西边修建了专门的廊房,商铺统一都摆在了廊房内。别处也有市场,如御街两旁,就有各色商铺,热闹非凡。但西边的市场略有些不同。
    市场有东西南北街。
    北街全都是出售珠宝、布匹、香料的店铺,多为舶来品或是仅比贡品稍次一些的好物。南街多鹰店,做的是贩鹰的生意。玩鹰通常都是大户人家的游戏,用于打猎或是赏玩。东街是车载杂卖,大至运送货物的太平车,小到富贵人家女眷乘坐的车子,一俱都有贩卖。西街则是人丁买卖的地方,连带着还有棺材铺等都在这一条街上。
    因是要来礼物的,东西南三条街自是不好过去。赵幼苓带着呼延骓,径直往北街娶了。
    “学堂的小娃娃们年纪小,论理该买些吃的,只是热的吃食不好长途跋涉带回戎迂,不如就带些耐存放的果子糕点回去。”
    听着似乎寻常,可赵幼苓进的店却不是街边那种寻常的小店。甫一进门,便能闻着各色香甜的气味,乌李子、樱桃煎、山楂条、狮子糖、松子糖、椒盐饼、酥饼、桂花糕还有糖葫芦,什么样的味道都有,酸酸甜甜的,叫人闻着都能流口水。
    呼延骓跟着进门,四下看了看,只觉得鼻尖全是酸甜的气味,旁的想法被这些味道冲得丁点儿不剩。
    东西太多就这点不好,一时间竟也不知该买哪些。
    赵幼苓先前也是跟着赵元棠来过几回。门口的糖葫芦和走街串巷卖的一样,只是更大一些,她挑了一串,递到呼延骓嘴边:“这是大胤的一种零嘴儿,他家比别处的好吃一些,也更耐存。你先尝一口。”
    呼延骓自是从未吃过这些,即便是这几日鸿胪寺陪同左右,吃了不少大胤的点心,也从未见过这种。想来对官员们来说,这不过是不入流的零嘴,登不得大雅之堂。
    他见赵幼苓抬着手,只打量了糖葫芦一眼,便低头咬下一颗山楂果。
    酸酸甜甜的,外头裹的糖浆脆生生,咬下去就叫齿间满是滋味。
    见他吃了糖葫芦,赵幼苓又在店铺里仔细转了一圈,指着几个点了点。
    “莎琳娜不爱吃甜,就给她和其他人带些咸口的酥饼。孩子们带松子糖、山楂条,还有糖葫芦,也好甜甜嘴开心开心。”
    她这么说,便叫店小二动作麻利地包了起来。因买的多,又是要送人,那店小二还十分有眼色地给装了盒子,沉甸甸的几个大盒子,便是路上颠簸了也不会散架。
    呼延骓看着赵幼苓,闻着满屋的香甜,竟一时觉得迟疑。
    他从前从未想过,有一日会对一个娇俏的小娘子生出心思。然当事情真的发生,他却又觉得,这滋味并不难受。
    这天底下所有的坏,他都想挡着,所有的好都想拱手捧到她的面前。甚至在看到她给部族的人们准备礼物,都忍不住想如果这一切的好她都只给他一个人该多好。
    他恨不能占据她所有心神,却不得不为了占据,暂时将她放在看不到的地方。
    从那家铺子出来,赵幼苓又领着呼延骓顺着拥挤的人潮往前逛,一路走走看看,又给部族的人买了些靴子、布料、纸张墨砚甚至还有草药。
    跟着呼延骓出来的戎迂人紧跟在后头搬东西,不多会儿便人手不够了。好在各家铺子都会送货,她便又买了些东西,将客栈的地址留下,嘱咐他们黄昏前将东西一并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