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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节
    只是再怎么温柔的笑容,也改变不了韶王正滴水不漏地打着太极,拒绝掉这一门门试探到跟前来的婚事。
    整场宴席,就仿佛是为了恭维韶王,哪怕是天子都只安安静静做他的东宫之主,不时将话头引到韶王身上。
    有稍显的胆大一些的小娘子,寻了赵幼苓说话。她也不回绝,问什么答什么,更深的却始终避而不谈。
    如此,酒过三巡,安定公主最先坐不住了,起身说身体不适,扭头就走。不多会儿,有小太监走到太子身边,附耳说了几句。
    太子脸色变了变,到底没有言语。
    等到宴席结束是,韶王上马,就听见赵幼苓望着东宫的方向笑了一声。
    “太子……这个女儿,不像他,也不像太子妃。心肠狠毒,却还是愚蠢了些。”
    韶王挑眉,不明所以。
    赵幼苓笑:“女儿只是托人给太子和太子妃送了一份大礼。”
    “我这位堂姐与她的情郎情意绵绵,怎么也该过了太子的明路才是。”
    如韶王所言,东宫宴席罢,送走了韶王,太子不等余下的人离开,已径直往安定公主所住的地方去了。
    等待他的,是被罚跪在地上的琴师,还有不依不饶和太子妃闹腾,衣衫不整的安定公主。
    “你在发什么疯,你是不是想让东宫的脸面,跟着你一起被踩在地底下,被人嘲笑?!”太子双目赤红看着安定眼下的模样,再看那琴师,也是一副春情刚过的样子,“你和这个男人多久了?”
    “什么这个男人。”安定公主委屈地看着太子,“我心情不愉快,他安慰我怎么了。我身为公主,难道连个自己喜欢的男人都得不到?!”
    “不是说赵幼苓还和从戎迂逃难来的那个男人,关系很是亲近吗?她可以,为何我不可以!”
    “啪!”
    一个耳光打在了她的脸上。
    “你这是嫌弃为夫这个太子之位坐得太牢了是不是?”太子收回手,怒喝,“你做的桩桩件件的事情,但凡有人推波助澜,闹得天下人人皆知的地步,你以为你不会和戴成佳一个下场吗?”
    安定公主脸色大变。
    见太子甩手要走,她慌忙要拦,喉头突然一梗,哇地吐了一地。
    大雨滂沱,江南之地,雨幕朦胧。
    安庆府审案室。
    昏暗的室内,只高高的窗口能投入一丝光亮。然而外头大雨倾盆,雨水顺着窗口的缝隙,沿着墙面往下流。
    烛火晦暗,照在斑驳的泥土墙上,五花八门的刑具挂了一整面墙,经年的污血沾在上面,红的红,黑的黑。
    刑架上绑了一个男人,五花大绑,丝毫没有要将他放开的意思。男人低垂着头,似乎已经昏迷,身上穿的衣裳已经破烂不堪,胸前、肩背、四肢甚至是颈下,到处都是伤痕。
    鞭伤、烙印、刀伤,有新有旧,深可见骨。
    执鞭的狱卒卷起手里的鞭子,看向坐在阴影中的大人,见大人点头,狠一狠心,“啪”一下展开鞭子,一鞭接一鞭地抽向男人。
    男人被抽醒,垂着头,忍着疼,浑身发抖,却始终不肯出声。直到鞭子无眼,一下抽上脸侧,男人下意识一个挣扎,手脚的镣铐被扯得哐哐作响。
    审案室外,几个被摁在座椅上,被迫看着这场酷刑的安庆官员脸色惨白,浑身战栗。
    “停。”
    阴影中传来指令,狱卒收手。
    人从阴影处走出,高大健壮,虽沉默,却气势逼人。
    “几位大人,还没想起来自己都做过什么事么?”呼延骓望着已然垂死的男人,淡然问道,“此番奉旨来安庆查办私矿案,还以为大人们早已听闻了青都的案子,应当有了准备。看样子,是打算拼死抵抗了。”
    几人抖如筛糠,虽未应答,身下已经尿如泉涌。
    他们不敢答话,自然有敢应答。
    与他们同坐一处的,还有几人,拧眉看着室内:“你就是这般查案的?刑讯逼供?”
    “我等是皇后与贵妃的族人,你若胆敢对我等动刑,难道就不怕日后诛你九族!”
    呼延骓收回凝望着室内的视线,回首看向他们。
    “那你们呢?”
    “你们开挖私矿,私铸兵刃,你们就不怕吗?你们难道不知道自己犯的,是杀头的重罪?”
    “是谁要谋反?”
    “是太子,还是你们戴家?”
    第119章
    入夏的时候, 省试如期举行。
    从朝廷传出来的消息, 今年过后, 解试、省试都将恢复到王都南迁之前的时候。因此, 今年的省试, 不少人都抱着极强的决心在备考。
    刘拂从考场出来的时候,脸色发白,双腿发软,衣袖上还沾着墨, 离得近了甚至能闻到身上的气味。
    只是他到底在戎迂跟着练了一段时间,虽还是有些手无缚鸡之力,但比起其他学子被人抬着出考场回家,他能走到赵幼苓跟前,已算十分不错了。
    他回去就睡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醒来, 汴都城里的热闹已经从省试, 变作了安定公主未婚先孕的传闻。
    “那个安定公主……就是太子的女儿?”刘拂依稀听人讲过这么一耳朵,“既然是公主, 怎么还会未婚先……”
    赵幼苓失笑, 让茯苓给他添了碗冷淘。
    他三两下吃完,还想递碗再讨,被谢先生一筷子摁在手腕上:“先生?”
    谢先生收回筷子:“少吃些。小心吃坏肚子。”
    谢先生说着看向赵幼苓:“安定公主怀孕的消息,外人怎么会知晓?”
    刘拂咬着勺子,闻言也怔了一会儿:“这又不是什么好事,东宫……东宫就不知道藏着掖着, 怎么还让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
    赵幼苓一笑,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好遮掩的,舀一勺冷淘送进嘴里,道:“我这位堂姐,几次在背后设计我,我若是不回份大礼,岂不是显得太好欺负了些。再说,这又不是构陷。”
    她这话,就是承认了安定怀孕的事,是她使了点手段,从东宫传到宫外的。
    论理,谢先生该为此呵斥她一二,毕竟那关乎到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的名声。可另一方面,她又只是顺势利导,聪明地没有将自身的痕迹留在整件事情上,即便东宫日后调查,也很难查到她的头上。
    如此,谢先生倒又觉得她聪明的很,一时舍不得呵斥。
    圣人教书育人,又不是为了教出愚人。
    他人害之,若是一言不发受了,岂不愚蠢。
    这么想着赵幼苓一碗冷淘下肚,都不见谢先生就这件事上说一句指摘的话。
    赵幼苓面上不显,心底却还是松了口气。
    如今安定公主未婚先孕的消息,在整个汴都城传得沸沸扬扬。这里头,有看热闹的百姓,也有她故意安排的人。
    安定三番几次动手,归根究底她俩结的仇也只在崔四一人身上。她看不上那个崔四,安定却拿他如珠似玉。
    要赵幼苓说安定是为了崔四才一直针对自己,她还真就不相信这份长情。
    崔四也好,现在的琴师也罢,不过都是安定的消遣。她可以一时间投入感情,亦可以转瞬间忘掉。
    东宫里有胥九辞的人,这些人深藏多年,平日里只是东宫之中身份各异的存在。宫女、太监、侍卫,甚至还有属臣和妾。
    他们几乎就融在了东宫这个环境之中,谁都无法剥离,无法辨认身份的真伪。
    通过这些人,赵幼苓知道了安定和琴师不仅仅只是面上亲密,更知道了安定的月事推后十数日依旧未来。
    安定身边的宫女有意瞒着,等她示意向太子送上“大礼”的时候,宫女顺势揭穿了安定公主和琴师之间的关系。至于怀孕的事,也在计划之中被太子主动发现了。
    那宫女与安定公主感情最好,尽管太子杖杀了安定身边的宫女太监,却是叫她活了下来。这一活,就有了宫外的热闹。
    赵幼苓不觉得自己做得过火。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自然想要太太平平的日子,只是当别人的手都伸到跟前要打她巴掌的时候,她没道理只是一味退让,还始终学不会反击。
    从谢先生那儿回韶王府,赵幼苓远远便瞧见花园里,顾氏正与十五娘一起逗狗玩。
    欢快的笑闹声回荡在花园中,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赵臻难得休沐,斜靠横栏,坐在廊下,注视着妻子和妹妹在花团锦簇间嬉闹。听到仆从的说话声,他这才转首看到了赵幼苓:“十一娘。”
    赵幼苓颔首。
    那边顾氏停了下来,接过帕子给十五娘擦了擦额上的汗,笑盈盈道:“小十一回来了。谢老先生和刘小郎君可还好?”
    赵幼苓瞧着顾氏红扑扑的脸,指了指茯苓手里提着的篮子:“嫂子歇会儿罢。十五娘也一起来。我才从外头带回来的冰糕,吃着凉快凉快。”
    十五娘抿嘴一笑,挽着顾氏的胳膊,挨挨蹭蹭跟到了廊下。
    赵臻捏捏妻子的手:“出了那么多汗,坐下歇会儿。”
    顾氏羞涩地笑了笑,与他并肩坐下。
    赵幼苓瞧着,取了块冰糕就要递给顾氏。
    手还未伸出,一眼瞥见桌上还摆了几盘青梅,她愣了愣,问道:“嫂子最近胃口不好?”
    梅子开胃,还未吃进嘴里,就能叫人满口生津。夏日里吃上一口,的确能叫人胃口大开,但……这里也太多了点。
    她数了数,桌上摆了五盘,从青梅果子,到桃干,俱是酸口的零嘴。她心底一时间有了猜测,再看顾氏和赵臻满脸的平静。
    “只是最近有些喜欢吃这个。”
    顾氏笑盈盈,伸手向去接冰糕,赵幼苓却把手一收:“大哥,还是先去请太医看看吧。”
    赵臻不解。就连顾氏,也只当自己是苦夏。
    赵幼苓哭笑不得:“你们就不担心嫂子近来吃这么多酸的,其实是怀孕了吗?”
    太医很快就被请了过来。
    号了号脉,双手一拱便是贺喜。
    顾氏脸上腾地红透。
    赵臻成亲也有两三年的功夫了,顾氏始终未孕,这才令崔氏甄氏时不时闹出点幺蛾子来,盼着赵臻能出点事,回头世子之位就好落在自己儿子头上。
    如今,顾氏怀孕,不光是对赵臻而言,是添丁的喜事,更是整个韶王府的大事。
    赵臻激动地拉着太医,仔细记下许多妇人孕期的注意事项,又派人快马前去韶王处禀告这个好消息。
    赵幼苓盯着顾氏看了又看,再看喜上眉梢,握着妻子的手有些语无伦次的兄长,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