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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大妈,我听话,后妈真会疼我?”小孩以前经常听到他妈说,他爸的后妈坏,来到他大伯家里,天天能听到堂姐说,他爸的后妈是全天下最坏的女人。以致于钟建国再三保证,小孩依然感到不安。
    钟大嫂叹气:“当然。后妈要是敢对你不好,你给大伯打电话,待会儿我把你大伯厂里的电话给你。大妈接到电话就去翁洲岛接你。”
    “好!”小孩眉开眼笑。
    钟建国啧一声:“大嫂,别惯着他。宋招娣聪明归聪明,但心眼实,以后指不定谁欺负谁呢。”
    “我们家大娃才不会欺负后妈。”钟大嫂看着小孩说,“对不对?”
    小孩抿抿嘴,没有答应。
    钟大嫂无奈:“我去供销社买点东西,留着你们路上吃。对了,建国,车票买了没?”
    “我今天回来除了跟你们说结婚的事,就是来买车票。”钟建国道,“下午估计没有到申城的火车,路上还得再转车,我去车站问问怎么转车。”
    钟大嫂看着身边的大侄子,又看一眼窝在椅子上的两个小侄子:“你们有不少行李,还有他们三个,要不叫你大哥送你们一段?”
    “不用。”钟建国道,“大哥刚当上组长就请假,底下人会有意见。后天见着宋招娣,我跟她说少带点行李,缺什么回头到甬城市买。”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的小宋村,宋母见宋招娣一炷香的工夫把七件衣服的布料裁好,担心压过震惊:“闺女啊,你慢点,咱不着急。”
    宋母和宋大姐都没听说过缝纫机,宋招娣也不指望能借着缝纫机,全部手缝,还有三双鞋等着她,她不急也不行:“娘,我干一会儿歇一会儿,不会把自己给累着。”
    “娘才不担心你累着自己。”平时吃过早饭宋大姐就得去家具厂,如今有了自行车,宋大姐和刘洋把猪圈打扫干净,又把缸里的水挑满,估摸着还有时间,就去堂屋看宋招娣裁布,“娘是怕你把布糟蹋了。”
    宋招娣的手一顿,抬起头,宋母点了点头。
    “娘啊。”宋招娣无语,“您闺女还不如几块布?”不等她开口,“赶紧上工去吧。”
    宋大姐抿嘴笑笑,见刘洋把车子推出来,扯宋母一下:“别看了,娘。她把衣裳做坏了,就叫钟建国再给她买。反正钟建国不差钱。”
    “人家钟建国的钱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宋母瞧着宋招娣开始缝衣裳,再说什么都已经晚了,跟着大闺女往外走。
    宋大姐指着自行车:“娘,你坐上去,叫刘洋带你去地里。”
    “俺可不坐。”宋母连连摆手,“俺还想多活两年呢。”
    刘洋无奈地说:“娘,不会把你摔着。”眼角余光留意到他亲娘也在,“娘,俺载你。”
    杨氏一脸怕怕:“俺不信你。赶明儿钟建国来了,俺叫钟建国带着俺坐一会儿。”
    刘洋心堵:“媳妇儿,咱走。”
    “你慢点啊。”宋大姐松开宋母,边走边说,“咱还有时间,不会迟到。”
    宋招娣扑哧笑喷,高声道:“大姐夫,你要是把我大姐摔着——”
    “不可能!”刘洋回一句,就跨上车,扭头对他媳妇说,“上来。”
    宋母和杨氏连忙追出去,看着宋大姐搂着刘洋的腰,刘洋浑身乱颤,车子七扭八歪的往村口去,一阵担心,“不会摔着吧?”
    “应该不会。”杨氏说得很心虚,一天下来都坐立不安。
    傍晚,宋招娣把宋母、宋父和两个外甥的衣裳做好,门外响起叮铃铃的声音。没等宋招娣问是不是大姐回来了,就看到身子骨不好的杨氏嗖一下颠到门外,顿时乐不可支。
    “大姐夫,摔着哪儿了?”宋招娣一边伸懒腰,一边往外走,到门口直接这么问。
    刘洋想也没想:“胳膊。”
    “摔着了?”杨氏大惊,“车子没事吧?”
    刘洋想说没事,意识到他娘问的是“车子”不是“儿子”,浑身无力:“娘,你儿子一个大活人,还不如一辆自行车?”
    “别委屈了,我还不如几块布呢。”宋招娣拍拍她大姐夫的肩膀:“我大姐呢?”
    刘洋:“在大队部看咱家杀猪。”
    如今还是按劳分配,大集体时期,村里虽然允许社员自己养牲口,宰杀牲口的时候必须给生产队一部分。盖因社员养家畜的时候,多少会影响上工。
    九号办喜事,明天就得把菜收拾出来。可是白天大家都得上工,没时间杀猪,便凑着大家伙儿放工了,去大队部杀猪。正好把需要上交的那部分猪肉给生产队。
    小宋村村民此时都已经知道宋招娣的对象是个团长,宋招娣嫁的着急,大家理解归理解,还是有不少羡慕嫉妒的人说酸话。
    宋大姐一到大队部,就听到不少人恭喜的话很酸。拎着猪头跟在她爹娘后面回到家,就忍不住问:“爹,九号那天王得贵会不会来?”
    “他又不知道招娣嫁人。”刘洋把大儿子拉到跟前,“看看你小姨给你做的衣裳,好看不?”说着话就往他儿子身上套。
    宋招娣提醒道:“小孩皮肤嫩,洗洗再穿。”
    “给俺吧。”宋大姐接过来,继续说,“他是不知道,有人特意跑过去跟他说,他就知道了。”
    宋招娣不解:“谁跟他说?”
    “俺不知道,但俺知道有不少人。你考上大学那年就有不少人跟咱爹娘说,闺女再有本事,以后也是人家的。”宋大姐道,“咱娘说你上大学不要钱,学校里还给钱,那些人不信。村里的知青说上师范大学国家给钱,他们才相信。
    “以前王家来提亲,当初跟咱爹说,别送你去上大学的那些人又说,上了大学又怎样,还是得嫁给初中没毕业的王得贵。你现在嫁给钟建国,他是团长,还是个大学生,那些人指不定咋坏事呢。”
    宋招娣:“王得贵敢捣乱,钟建国就敢把他扔出去。”顿了顿,“大姐不会以为钟建国能当团长,是因为他是个大学生?我跟你说,钟建国见过不少血。”
    “你,你的意思?”宋大姐瞪大眼,“杀过人?”
    宋招娣:“当然。他要是连人都没杀过,他手下的兵也不服他。再说了,他就算不想杀,老蒋的兵逼着他,他也得杀。”
    “老天爷呢,俺咋就没想到啊。”刘洋揉揉身上的鸡皮疙瘩,“他昨儿教俺骑车,俺还嫌弃过他。招娣,小妹,你说他会不会——”
    宋招娣无语:“想多了。别自己吓唬自己。大姐,你看爹娘都不担心,跟咱爹娘学着点。”
    “你爹俺也没想到。”宋父听大闺女提起王得贵,也挺担心他来捣乱,宋招娣一说钟建国杀过敌人,宋父终于明白宋招娣的那句“王家不敢得罪钟建国”是什么意思。
    宋招娣的对象是个“煞神”,宋家不怕王家使坏,第二天该干么干么。
    转眼到了九号,上午,刘洋把宋招娣送到县里跟钟建国汇合。
    在刘洋的见证下,宋招娣和钟建国领了结婚证。三人又买点糖果,便走着回小宋村。
    十一点多,宋家的亲戚全到了,宋招娣和钟建国才回来。亲戚们已经知道钟建国是个军人,虽然觉得他年龄大,在钟建国是团长和大学生的前提下,年龄就被忽略了。
    宋母的娘家人知道钟建国结过婚,也有孩子,瞧着宋家的其他亲戚都不知道,就把宋母拉到房里追问,怎么把宋招娣嫁给钟建国。
    宋母不好说自家闺女谈过对象,就说王家逼得紧,碍于王家,十里八村的年轻小伙子都不敢跟宋家结亲。钟建国不怕,忽略他的孩子,足矣配得上宋招娣,干脆就嫁了。
    王得贵盯上宋招娣这件事,宋母的娘家人都知道,也没怀疑,诅咒王家一顿,就出去帮忙招呼客人。
    “宋老师,外面有人找你。”宋招娣正领着钟建国跟亲戚邻居打招呼,回头看到是她教过的学生,稍稍一想就猜到什么事,“跟他说,我正忙。”
    “宋老师,他说你不出来,他就过来。”少年道,“他在咱们学校后面。”
    第8章 结婚后
    宋家的亲戚倍感好奇,纷纷问谁这么没眼色,专门挑人家结婚的时候找事。
    钟建国眼中的宋招娣是个实在人,坦坦荡荡。宋招娣为了保证她的人设暂时不崩,面对亲戚们的询问,实话实说:“王得贵。”说话时看向她的学生,“对不对?”
    少年佩服:“宋老师厉害。宋老师,去不去?”
    “去!”宋招娣道,“不去还以为俺怕他。钟建国,要不要跟俺一起去?”
    钟建国想看看王得贵是何方神圣,可他若是去了,在外人看来他不信任宋招娣,便笑着说:“你去吧。”
    “招娣,俺跟你去。”刘洋怕宋招娣吃亏,放下给亲戚们倒水的暖瓶跑过来。
    宋招娣点了点头,在她学生的带领下,看到学校旁边站着俩人。年龄大的有五十来岁,年龄小的那个二十左右。
    “那个老头是王得贵的爹。”原主没见过王得贵的父母,刘洋认为宋招娣不知道,解释给她听。
    不远处的两人听到声音猛地抬起头。
    “招娣——”
    “回来!”王父一把抓住王得贵,“招娣啊,听说你今儿结婚?”
    宋招娣走到离王得贵有两米远的地方停下来:“是的。王叔,去俺家吃酒不?”
    “不不,俺就不去了。”宋家没有明确拒绝王家,宋招娣又突然结婚,王得贵大受打击,王父看到儿子伤心难过,心里埋怨宋家故意拖着他儿子。
    王得贵一家是普通工人,心中有气也不能把宋家怎么着,王得贵的爹就去找王德贵的叔叔。
    昨儿下午王叔叔听说宋招娣今天结婚也很吃惊,而失恋的人不是他儿子,王家叔叔倒是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分析,宋家没把话说死,是给他们王家留面子。
    王德贵的爹以前能听进去,如今一看儿子难过的都哭了,王德贵的叔叔再怎么解释,他也不听。
    王德贵的叔叔就这么一个哥哥,一个侄子,见父子俩一个气愤,一个悲痛欲绝,便说他查查宋招娣嫁给谁,那个人家庭成分有没有问题。
    仔细查探,没查到钟家的事,毕竟钟家在滨海市。反而打听到钟建国是大学生,还是个团长。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前提蛇得强。
    王叔叔并不强,东海舰队离这边很远,他也不敢得罪钟团长。
    王叔叔劝他哥和他侄子别去闹事,权当不知道。
    形势不如人,王父歇了心思。王得贵得知钟建国比他强太多,蔫头蔫脑回到家,辗转一夜没睡,早上起来就要去小宋村见宋招娣最后一面。
    宋招娣看清王得贵眼底乌青,忍不住叹了一气:“王同志,你喜欢俺哪一点?”
    “招娣,别说胡话。”刘洋提醒她。
    宋招娣看向王得贵:“说不出来?”
    “你,你是个大学生,识文断字,还能干活,长得还好看。”王得贵满眼希冀,“招娣,俺真喜欢你。你别嫁给那个钟建国,他,他不会对你好的。”
    宋招娣笑道:“王得贵,你说的这几条,来俺们村的几个女知青都符合。”王父眼中一亮,宋招娣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说,“不过,她们以后也会回城。”
    “你还想着回城?”王得贵眉头紧皱,“上面叫知青下乡,你回不去的。”
    宋招娣:“上面是叫知识青年下乡锻炼,如果不准他们回去,以后城里的工人老了,谁接他们的班?首长的秘书年龄大了,谁帮首长整理文件?谁帮首长接电话?”
    王得贵哑口无言。
    宋招娣本不想说这些,她怕王得贵的爹给王得贵娶个女知青,赶明儿恢复高考,知青返城上学,甩了王得贵:“锻炼的时间可能是五六年,也有可能是七八年,俺觉得最多不会超过十年。”
    “你说的都是真的?!”
    宋招娣吓一跳。刘洋下意识伸出胳膊挡在宋招娣面前。王家父子猛地转过头。
    “你是谁?”王得贵问。
    宋招娣看清来人:“俺们村的女知青。”指着旁边一人,“她就是个大学生,比俺长得好,比俺还白。王得贵,你觉得她咋样?”
    王得贵下意识看对方一眼,仿佛又看到一年多以前,刚刚从市里回来,白白净净,一身学生气的宋招娣。
    “挺好吧。”宋招娣肯定道,“将来学校恢复上课,她还会回城。”
    女青年点了点头,证实宋招娣的话,又问:“同志,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