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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节
    “好吃的?”三娃扑过来。
    宋招娣连忙伸手接住他:“不全是。大娃,更生,把袋子里的东西全拿出来。”
    “娘,你又买很多碎布头?”钟大娃打来麻袋就看到一团布,“林中的妈妈说,碎布头很难买,你怎么每次去杭城都能买到?”
    宋招娣:“因为卖布的营业员喜欢我。”
    “骗人。”大娃抬手把碎布头扔长椅上,便看到几代奶粉,眉头紧皱,“娘,我们都大了,不用再喝奶粉了。”
    宋招娣笑道:“想多了,那是给二娃和三娃买的。”
    “对,给我买的。”三娃见更生拿出来,伸出手,“更生哥哥,奶粉给我。”
    宋招娣揉揉小孩的脑袋,“大娃,林中的妈妈有没有问过你,我的碎布头都是在哪儿买的?”
    “问过。我说我也不知道。”钟大娃道,“林中的妈妈叫我问你。我说好。后来她问我,有没有问你,我就说我忘了。我才不要告诉她呢。咦,娘,你怎么买一盒墨水?”
    宋招娣:“我的毛笔字太丑了,我决定以后跟你们一起练字。”
    “真的?”钟大娃连忙问。
    宋招娣点了点头。
    “那我教你。”钟大娃脱口道。
    自立端着水出来:“娘以前学过毛笔字,才不用你教。”
    “很早以前学的,都忘得差不多了。”宋招娣喝口水,“把东西都拿楼上,等我闲了再给你们做衣服。”
    钟大娃没动弹:“娘,你怎么不从来都不给自己做衣服?”
    “我也想啊。”宋招娣道,“一来你们几个长得快,咱家布票少。二来我不长个了,以前的衣服都还可以穿,用不着再做新的。不过呢,你爸也说了,年底会再发两张布票,到时候我跟你爸一人一套。”
    钟大娃不信:“不是说一人一年只有一张布票吗?”
    “今年各地工厂都已恢复生产,加工出很多布,不卖给咱们,仓库里也放不下。”宋招娣笑道,“你要是真心疼你娘,今儿就把碗洗了。”
    钟大娃扮个鬼脸:“早知道我就不讲了。”抱着奶糖就往楼上跑。
    “你不说也跑不掉你。”宋招娣话音落下,大娃踉跄了一下,连忙扶住楼梯扶手。宋招娣顿时乐了。
    自立和更生看到,也忍不住笑了。
    “娘,你别吓唬他,我刷碗。”自立开口道。
    宋招娣看他一眼:“你以为我没说你,是不打算让你刷碗?三娃还小,你们哥四个,两人一组轮着刷碗。”
    更生“扑哧”笑喷,睨了他哥一眼:“自以为是,自作聪明。”说完,抱着碎布头和布就往楼上跑。
    自立的脸刷一下红了。
    宋招娣真乐了:“逗你呢。刷碗是你爸的活,你们不能跟他抢。他不在家的时候,你们再做。省得他一天到晚不归家,来到家就跟个大爷似的,吃饱就睡,睡醒再吃,吃完了抹抹嘴就走。”
    “娘,我先上楼。”这个娘啊,他实在惹不起。自立不等宋招娣开口,拿着墨水和毛笔就走。
    宋招娣听段大嫂说,过些天刘萍带她对象回来,本以为怎么也得到十一月份。没想到刚进十月,刘萍就把人带回来了。
    十月十一号,上午,宋招娣正在种韭菜,几个孩子趴在廊檐下写作业,听到自立说一句,“那是谁?”
    宋招娣下意识看向自立,见自立一手端着瓷缸子,一手指着对面。顺着自立的手指看过去,宋招娣乐了:“你们刘萍姑姑的对象。”
    “她丈夫?”大娃站在小板凳上,伸长脖子望去,“长得真好看。”
    秋天到了,原本爬满竹篱笆上的藤本植物都枯萎了。没有密密麻麻的叶子挡住,刘家院里的情况,宋招娣能看得一清二楚:“跟你们刘萍姑姑般配吗?”
    “什么是般配啊?娘。”二娃问。
    宋招娣:“就是两人走在一块,一眼看过去就像一家人。比如我和你爸。”
    “不般配。”二娃吐出三个字,“不像一家人。”
    大娃不甚明白:“那刘萍姑姑干什么找他当丈夫?”
    第74章 大娃难受
    宋招娣轻轻吐出四个字:“因为喜欢。”
    “喜欢就可以在一起吗?”二娃歪着头,看着宋招娣问。
    宋招娣想一下:“是的。但是两个人如果要过一辈子,合适比喜欢更重要。”
    “不喜欢的话,也没法在一起啊。”自立想一下,“应该是喜欢最重要吧?娘。”
    宋招娣觉得跟孩子谈“喜欢、不喜欢”有点不合适,又怕她的话误导孩子:“假如你以后遇到两个女生,有一点喜欢其中一个,非常喜欢另一个,但是你非常喜欢的那个人,她不喜欢我,你会跟哪个女孩子在一块?”
    “她为什么不喜欢娘?”自立下意识问。
    宋招娣:“不喜欢一个人的理由有很多。”洗洗手走到廊檐下,小声说,“比如我不喜欢陈大嫂,就因为她那个人虚伪,没别的原因。
    “你非常非常喜欢的女孩子,有可能因为我黑,就不喜欢我,对我不尊重。另一个女生很孝顺,特别尊重长辈,你会选哪一个?”
    “没有别的选项?”大娃好奇地问。
    宋招娣笑了:“两个还不够?钟大娃,你想同时喜欢多少个女孩子?”
    “我也不知道啊。”大娃认真想一下。
    宋招娣摸摸他的脑袋:“以后你们长大了,遇到喜欢的女孩子,要先考虑一下她适不适合你们。”
    “我们记住了,娘。”更生接道。
    宋招娣想一下:“比如你爸和你妈,他俩的家世背景都差不多,但你妈就不是你爸爸的良缘。”
    “我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了。”自立若有所思道,“爸爸要是能遇到娘就好了。”
    宋招娣笑道:“你爸爸看不上我。我是农村人,父母也是农民,跟你爸爸的差距太大。”伸出两只手比划一下,“起码有三娃这么高。”
    “娘,我长高了。”三娃突然开口。
    宋招娣差点呛着:“我知道。”
    “娘,你们在说什么?”大娃看看宋招娣,又看看自立和更生,“我怎么听不懂啊。
    宋招娣:“说自立的爸爸和妈妈。你不需要懂,又不是说你爸和我。”
    “不想告诉我就直接说么。”钟大娃哼一声,“我还不想知道呢。”从板凳上跳下来,猛地想到他为什么站在板凳上,“娘,二娃刚才说刘萍姑姑和她对象不像一家人,那他俩还会结婚吗?”
    宋招娣肯定道:“会的。”
    “娘说的不像一家人也是指他俩不合适?”自立不明白,“那他俩要是结了婚,能过好吗?”
    宋招娣:“这得看他俩想不想把日子过好。”
    “什么意思啊?”大娃皱眉,“娘,说话别说一半呀。”
    宋招娣:“你爸知道我做饭做衣服很累,我叫他洗衣服和刷碗,你爸有时候不想干,但最后都做了。如果你爸不做,我很生气,我俩就会吵架。我俩如果天天吵架,咱家的日子还能过好吗?”
    “你和爸爸是天天吵架。”钟大娃提醒她。
    宋招娣噎了一下,咬牙道:“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吵架。”
    “不用,不用。”钟大娃连忙抱住宋招娣的胳膊,“我知道,自立和更生,还有二娃和三娃也知道,你跟我爸闹着玩呢。从来没吵过架。”
    宋招娣点点他的额头:“现在明白了吗?”
    “你们娘几个说什么呢?”钟建国今儿不忙,便自己从营区走回来。到门口喊一声大娃开门,没人搭理他。钟建国便自己翻进来,“研究晌午吃什么?”
    宋招娣:“今儿吃青菜粥。”
    “当我没问。”钟建国眼角余光注意到刘家的压水井旁边有个年轻人,下意识问,“刘苇回来了?”
    宋招娣不答反说:“你仔细看看。”
    钟建国转过身,压水的男人直起腰,拎着水进屋:“哪来的小白脸?”
    “刘萍姑姑的对象。”大娃道。
    钟建国一时没反应过来:“刘萍?”
    刘萍的皮肤有点黑,长得像刘师长,刘师长单眼皮,细长脸,五官没什么特色,可以说其貌不扬。他这幅样貌放在刘萍身上只能称之为清秀。偏偏刘萍的身高又像她妈,一米六左右的样子。
    刚才拎水的男人,瘦瘦高高,至少一米七五,浓眉大眼跟钟建国一样,不同的是钟建国四方脸,标准的爷们脸。刘萍的对象的脸不大,白白净净,看起来文质彬彬,两人站一块差距很明显,可以说跟刘萍根本就不是一类人。
    钟建国便问:“你们没搞错吧?别乱说。”
    “婶子说的。”宋招娣道,“前些天婶子喊我去杭城买东西,就是为了款待她的这个未来女婿。”
    钟建国走到廊檐下,面对着刘家小院,不禁皱眉:“这也太,太不靠谱了吧?”顿了顿,“找对象又不是去菜市场买菜,哪个水灵挑哪一个。找人家的时候,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吧。”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宋招娣道,“就算两人结婚以后天天吵架,这个男人短时间内也不敢随随便便说离婚。”
    钟建国点头:“这倒也是。虽然军部管不到地方上,凭刘叔是师长,地方上的领导也得给刘叔三分薄面。”
    “是的。”宋招娣见刘萍出来,便收回视线,“晌午吃什么?”
    钟大娃脱口道:“铁锅炖大鹅。”
    “信不信鹅咬你。”宋招娣朝他脸上拧一把,“今年除夕就把鹅杀了。”
    一九七一年的春节,钟大娃并没能吃上铁锅炖大鹅,盖因刘萍的婚事定在正月初八。、
    段大嫂把她家唯一一只公鸡给宋招娣,把大娃养了的大鹅拿走,留着刘萍回门那日,用大鹅招待左右邻居以及刘师长的战友。
    正月初六,段大嫂来抓鹅的时候,钟大娃险些哭了。
    宋招娣见孩子很难受,硬憋着眼泪,当天下午就把段大嫂给的公鸡宰了和土豆一块炖,做满满两盆菜,大娃吃的肚儿圆,心里才算好受些。
    刘师长是刘洋的亲叔叔,刘萍也是刘洋唯一的堂妹。刘萍的婚事刚定下来,刘师长就叫宋招娣给刘洋写信,请他们一家来参加刘萍的婚礼。
    宋家大姐不想给妹妹添麻烦,给宋招娣回信的时候便说他们初七到岛上。
    宋招娣看信的时候,几个孩子都在身边。当时宋招娣顺口说,等刘洋一家来了,就把几只公鸭全杀了。
    钟大娃吃饱了也没忘记这件事:“娘,大力明天就到了,咱们还杀鸭子吗?”
    “大娃,你还没吃饱吗?”钟建国就纳闷了,他儿子上辈子是个什么玩意,天天惦记着吃。
    钟大娃:“饱了。可是我心里还是很难受。我觉得得再吃一个鸭腿才能好。”
    “信不信我给你一巴掌?”钟建国扬起手。
    钟大娃:“是娘要把鸭子杀了,又不是我叫娘杀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