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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
    江南若水河畔。
    一座水寨拔河而起,寨子周围十步一岗,哨兵如织。
    年轻的小厮自水寨里出来,急匆匆奔向不远处的一座小阁楼。到得阁楼下,也不进去,只抬手敲敲门,将手中的书简放在门口,恭身退走。
    半晌,木门应声而开,只开了五指宽度,一截素白皓腕自门内伸出,将书简取走,木门转而重新合上。
    屋内摆设十分简单,空旷得有些吓人。
    美丽的少女将书简展开,撅眉深阅,片刻后,她上了楼。
    楼上是一个露台,露台中央摆着一张宽大的石桌,桌上有酒有菜,有书有剑。
    少女朝着某个方向微微一福,道:“主子,可以出发进京了。”
    顺着她的目光,一个年轻男子正躺在摇椅上,眼睛半睁半闭,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良久,才听他轻轻地嗯了一声,声音低沉悦耳。
    又过了半晌,年轻男子睁开眼睛,目若寒潭,唇如利剑。天光敞亮,照射在他脸上,衬得这张脸愈发眉目若画,俊美无俦。
    正是元徵。
    他在摇椅上伸了个懒腰,这才慢条斯理地起身,身上宽大的青色外袍直拖到地上,像一只即将振翅高飞的鹰,只待一阵东风来。
    “柳杨,此次进京凶险万分,你不用跟着。”年轻男子背着双手,看着不远处的无望山,口气平淡。
    唤作柳杨的少女轻轻颌首,“柳杨在此静候主子佳音。”
    男子微微一笑,俊美的脸上划过一抹嘲弄,“既然他这么想我回去,那我便去一趟,看看能否搅得那巍峨凛然的皇宫天翻地覆。”
    柳杨掩唇轻笑:“当今圣上只怕又要睡不着了。”
    男子转过身,一双浓墨如玉的眼睛瞬间闪过无数情绪,一时复杂难辨。手臂一伸,拿过桌上已开的酒瓶,仰头饮下,一时目光如炬,笑声狂放:“痛快!”
    柳杨静静候在一旁,低垂眼眸。
    这时候若再多看两眼,只怕自己会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唉,真是作孽。
    正文 第三十一章书生(一)
    青油大车离开青云台,往北君桥去。
    驾车的小厮也是个机灵的,深知二娘子在府里困了这些时日,正好趁此机会出来走走,故驭着马儿缓缓的自街上走过,瑞儿不时掀了帘子往外看,只见外头街市与方才所见大同小异,看过一阵便也腻了。
    又走了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下。
    小厮掀了车帘,低声说道:“姑娘,北君桥到了。”
    陈锦让瑞儿和音夏出去看看,自己却未动身,只隔着小窗看出去。
    一座拱桥自北朝南搭建而成,桥边杨柳依依,桥下小溪潺潺而过,溪水清澈,水中肥嫩的鱼儿欢快的甩着尾巴,桥的两头各类店铺林林立立,若是踏春时节前来,景色更胜此时。
    北君桥因桥而得名,一说此桥乃太祖皇帝与太皇太后初遇的地方,因当日太上皇自北边来故而得名。一说当年这桥下埋着太祖皇帝亲兄弟们的骸骨,因里头有一位北川君,这北川君乃先帝最喜爱的儿子,但太祖皇帝即位后,将这些兄弟全部杀了个干净,埋在这桥下,后世为了纪念北川君,便将这桥叫作北君桥。
    且不论这桥的名字因由何来,如今北君桥已成了京城的一大景点,人流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桥边有一酒楼,名曰北君楼。
    北君楼前人潮涌动,堂客常事忙得脚不沾地,听说这酒楼能日进斗金,看来也不是虚的。
    陈锦看了会儿窗外,将不远处的音夏唤来。
    音夏站在窗边,听陈锦道:“那里有个书生在卖字画,你去帮我买一幅来吧。”
    音夏循着陈锦的话看过去,在桥的另一端,果真有个书生站在那儿,瘦瘦弱弱的,看一件洗得发白的衣裳,外头也没有披风大氅御寒的衣物,就那样站在凛冽的寒风中,也不见他有多冷,便只是那样站着,仿佛感觉不到如刀般割在身上的寒风,支了一个小摊子,上面挂着零零落落的几幅字画,他隔壁也是个书生,与这书生比起来,他的小摊子看上去简陋孤蔽很多。
    音夏不明白姑娘为何不挑那字画多的小摊子买,非要挑这个看上去甚是穷酸的书生的摊子买,心中犯嘀咕,但还是依言去了。
    陈锦一直看着那书生,因隔得远,只能看到脸上一个大体的轮廓,见音夏随意指了一幅,那书生一脸平淡的将字画取下来卷好递给她。
    音夏抱着字画走回来,脸颊绯红,将字画从车窗外递进来,陈锦没看她,只展开了手里的字画,上面写的是先代文人的词——
    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
    正壮士、悲歌未彻。
    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
    谁共我,醉明月?
    一手漂亮的草书,悲壮高绝尽藏其中,虽只是一介文弱书生,却有胸怀天下的志向。陈锦看了半晌,对音夏道:“你去问问他,就说你家姑娘仰慕他的才华,可否一会?”
    音夏一愣,但见陈锦不像在说笑,转身去了,没多久又走回来,对陈锦愤愤道:“那书生颇不识好歹,竟说男女授受不亲,恐毁了姑娘清誉还是不见为好。看他虽是穷了些,却不料竟如此酸腐!”
    陈锦笑笑,“他不是这样的人。”
    “姑娘说什么?”
    “没什么。”陈锦道。说完自车中的箱阁中取了笔墨,瑞儿上车来研了墨,陈锦就着掀开的车帘,借着天光在字画上写了一行小字。
    她提笔的姿势十分从容,手腕悬空,笔触连着笔触,仿若一气呵成,瑞儿在边上看着,叫道:“姑娘的字真好看。”
    她的字是师父教的,虽不能与名师大家比肩,亦是风雅不流于俗。
    音夏在车外站着,因而未看到陈锦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