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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节
    “本宫听说,明镜局断案,通常会将死尸解剖以查明其死因,在那桩案子里,你们可有这种手段断定那个死者的死因吗?”柳贵妃沉吟着问道,“或者说,你们确定那个死者的的确确是失足落水后被淹死的吗?”
    “这……”苏蔷如实答道,“回娘娘,毕竟内侍省的内侍近几个月来唯有金皖失踪,而且他素日里便爱贪杯,每每借着采买的差事出宫都会偷着带几壶酒回来,然后躲起来独自偷喝,是以他应该是想找个偏僻之所吃酒,但没想到因醉酒而失足跌落在了水沟中,这才酿成大祸,是以此案太过简单明了,死者的身份也很快被确定,所以据奴婢所知,那具尸体并没有被解剖。”
    “应该?原来如此。”柳贵妃轻哼了一声,神色微肃,“难怪这世间的冤假错案如此之多,明镜局都未曾确定那死者的死因,便已经推定了他的身份,由此才推定他是失足淹死,岂非本末倒置?”
    自知理亏的苏蔷听出了她的斥责之意,慌忙跪道:“还请贵妃娘娘恕罪……”
    “行了,柳贵妃,你问她这个做什么?”皇后抬手揉着眉心,面露疲惫,“本宫都要被你弄糊涂了,你究竟是要为许妃讨一个公道,还是教明镜局如何杜绝冤假错案?”
    “回皇后娘娘,臣妾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臣妾寝宫的小格子前不久出宫回故乡为他母亲送丧时,遇到了一件怪事,而这件怪事若是被深究下来,与许妃的万福宫也脱不了干系。”柳贵妃侧头垂眼看了看苏蔷,道,“这件怪事,便是他在故乡遇到了自己的一个同乡,而这个同乡便是已经被明镜局断定死于溺水的金皖。”
    闻着皆是一惊,就连对此事并不在意的皇后也自然而然地提起了精神。
    “什么?”一愣之后,苏蔷因惊愕而一时忘了规矩,不由抬头望向柳贵妃,“贵妃娘娘方才说,金皖还活着?”
    柳贵妃冷笑了一声,道:“没错,他还活着,而且过得很好,手里有银子,也不必再回宫,这个结果你们明镜局可曾查到了?”
    苏蔷一脸迷茫无措:“可是,可是若金皖还活着,那个死在水沟里的内侍又会是谁?”
    “这句话原是应该问你们明镜局的,没想到此时你竟来问本宫。”柳贵妃冷然道,“不过,这次你算是问对了人,因为在本宫听说了这件事之后,便立刻命人找到了被你们明镜局断定是金皖的那具尸身,然后请了一名仵作替他解剖,并查明了死因。结果是他并非是死于溺水,而是死于剧毒。也就是说,那个死者并不是被淹死的,而是被毒死的。”
    虽然这个结果亦然让人意外,但也算合乎情理,毕竟既然那个死者不是金皖,那他身边出现的腰牌和酒壶就应该是被人刻意安排的,死因自然也并非出于意外,所以他被人谋杀也并不稀奇。
    向妃感慨道:“许妃妹妹果然细心,只不过,纵然明镜局玩忽职守,妹妹大可让她们重审此案便是,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地自己去查?”
    一个身份尊贵的贵妃,却会为了一个死而复生的内侍去暗查一桩只是涉及到另一个内侍的命案,怎能不让人怀疑她的动机。
    柳贵妃似乎早已料到她会被如此质问,道:“因为金皖亲口对小格子说,他之所以能在有生之年风风光光地重回故乡,全因宫中的一个贵人。那位贵人给了他一笔巨款,让他躲到天涯海角隐姓埋名,但他却因为记挂家人而借机回了一趟故乡,所以才偶遇了同乡小格子。后来,小格子出于好奇,曾问他究竟是哪位贵人帮他重获自由,但金皖却不敢多言,说是若自己胆敢透露一点风声,那位贵人就会要了他和他全家的性命。不过,金皖此人的确好酒,小格子只不过请他大喝了一通,他便借着酒劲将所有真相都对他全盘托出了,而小格子听后觉得事关重大,不敢怠慢,在他的母亲下葬后便及时返回了宫中,并将他从金皖口中听到的消息如实告知了臣妾,臣妾这才意识到自己必须要查明他假死的真相,而且必须是在私下暗暗查探,不可被人轻易察觉。”
    众人听她说得极为神秘,不由都入了神,等她继续说下去。
    柳贵妃接着道:“金皖告诉小格子,他之所以借着出宫采买的机会出去后不再回去,是因为宫里的一个贵人想要将一个人运送到宫里,而且还要那人长久地在宫中生活下去,所以他只管出宫,到了该回宫的时辰时自然会有人替他入宫,并且将他的身份抹去。他还说,他之前便已经替那位贵人做过同样的事,只不过之前来顶替他的人在宫里留的时间都很短,而这次却是要替他一辈子。”
    虽然众人之前一直都被她的话所震慑,但这一次带给所有人的震惊却是前所未有也无以伦比的。
    后宫重地,素日里除了内侍和巡逻的羽林军之外其他男子不可随意进出,即便是轻衣卫也须得皇帝旨意,但依着金皖所言,那个暗度陈仓的法子却是允许让宫外的任何一个男子都能入得内宫,如此扰乱后宫伦常之事,岂能不让人细思极恐。
    皇帝的神色已经阴沉至极点:“皇后,这便是你替朕悉心治理的后宫吗?”
    虽然他的声音并不高,目光也未曾去看皇后,但其中的怒气已经昭然若揭了。
    皇后也因柳贵妃的话而震惊不已,一时间甚至忘了去质疑她,此时听到皇帝斥责,慌忙起身并跪在了他的面前:“皇上恕罪,柳贵妃方才所言实在是匪夷所思,后宫戒备森严,岂能容人随意踏入?只怕是那个金皖为了隐瞒他私自出宫不归的罪行而故意胡诌出这样天大的谎言,还请皇上切莫听奸人挑拨啊……”
    向妃也随之跪在了皇上面前,声音温婉而柔和:“皇上喜怒,兹事体大,皇后娘娘所言有理,一个内侍所言绝不可轻信,毕竟从外城宫门到内城各宫,大大小小有多道关卡,岂能容一个外人随意进出?”
    “金皖所言绝非是胡言乱语。”柳贵妃却自信道,“皇上,臣妾初听他所言时亦十分惊愕,也以为他不过是胡言乱语为自己叛逃出宫推脱而已,但小格子说,金皖曾告诉他,因为他经常需要出宫采买,所以每个月都会出宫几次,而且他回宫时每次都是入了夜,而那位贵人又特意找了民间的易容高手为顶替他回宫的人改变容貌,所以守城的官兵见了他的腰牌后对他的查验并不十分严苛,即便是碰到了认识他的熟人也因为顶替他的人已经被易容成他的模样而放松戒备,这便是他犯下如此大罪却还安然无恙的原因。”
    第189章 竹马何在(十七)替身
    皇后听得胆战心惊, 毕竟若是她所言非虚,无论那个教唆金皖的人是谁,她都难辞其咎,只好借着最后一丝力气反抗道:“易容术?柳贵妃也太过好骗了些, 这种只在传闻中的江湖把戏岂能当真?”
    “能不能当真,问一问知情人不就可以了?”柳贵妃转头望向默然守在门口的云宣,问道, “云都统, 你见多识广,可曾听说过易容术?不知这种江湖术法究竟是骗人的传言还是确有所在?”
    云宣对柳贵妃施了一礼, 恭敬回道:“回皇上,回贵妃娘娘, 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易容术虽然大都只是传言, 但民间的确也有不少的易容高手, 固然他们无法做到通过易容使两个人的容貌一模一样, 但若是两个人脸型体格本就相差不多的话, 做到十之七八相似也并非不可能。”
    他的话无疑佐证了柳贵妃所言, 就连皇后一时间也无话可说了, 只好默然地一直垂首无言。
    虽然面色已经没有大变, 但皇上显然已经气极, 甚至都未出口让皇后和向妃起身。
    “臣妾在经过多方打听后, 听到的结果与云都统所言别无二致。”柳贵妃似乎对他的直言不讳身为欣赏,转身后接着对皇帝道,“不过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所以臣妾为了查证事实,也曾让小格子在宫外请了两位易容高手,虽然臣妾不能出宫,也未曾亲眼见到那两位高手的手法,但依小格子和其他陪同的宫人所说,他们的确能做到让外形本就相似的两个人在易容之后看起来有如双胞兄弟,若在夜间更会让人无法分辨。”
    皇帝神色凝重,以手支额道,脸上略显疲倦之色:“爱妃还查到了什么?”
    “臣妾在确定金皖所言并非都是谎言后,开始调查究竟是何人替他入宫,他与他背后之人策划此事又有何等目的。”柳贵妃轻叹了一声,无奈道,“原若是金皖还活着,他可能还知道其他一些内幕,查起来也不会太艰难,但都怪臣妾一时大意,竟忘了他知道那么多秘密,很可能会被人杀人灭口,更何况他私自回乡已经忤逆了他和幕后主使的约定,所以在小格子再次找到他时,他已经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
    皇帝轻揉额头的动作微微一顿,蹙眉问道:“他死了?”
    “是。但尸体已经被臣妾好生安顿在了别处,可以随时让内侍省的人前去认尸。”柳贵妃一脸歉疚,叹道,“虽然他终究被斩草除根了,但因为他之前已经偶然碰到了小格子,所以也不算白死,因为臣妾终究还是查到了替代他的人究竟去了何处。”
    皇帝已经没有什么耐心了:“快说。”
    “臣妾派人查了内侍省的所有记录,除了金皖的失踪外,再也找不到任何异常,而若是哪个寝殿无端多了一个陌生人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但最近宫中一直风平浪静,并未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所以臣妾有多日都未曾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直到有一日偶然听有宫人传言说许妃狠毒虐待宫人时才突然有所悟。”说着,柳贵妃将目光投向了一直缩在自己坐榻上不敢妄动的许诺,见她与自己对视了一眼后身子微微一颤后唇角轻挑了一下,然后又顺着她看向了站在她身后的洪浮,“洪掌事,抬起你的左手让皇上和皇后娘娘看看。”
    猝不及防听到自己名字的洪浮身子一僵,在与同样无措的许诺对视了一眼后从她背后转到了厅堂之上,然后恭敬地跪在了地上,虽然垂首,却依着柳贵妃的吩咐抬起了自己的左手。
    她的手指白皙纤细,也是生了一双让女子看了也不由动心的手,但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她的手掌上却只有四根手指头,小拇指已经断了大半截,唯留一个平整而骇人的断口。
    柳贵妃只看了一眼,便似是不忍地转移了目光,问她道:“你的小拇指是如何断的?”
    与许诺相比而言,洪浮的声音显然镇定了许多:“回贵妃娘娘,奴婢是在为许妃娘娘削果子时不小心弄伤的。”
    “哦?是吗?原来你堂堂一个一宫掌事,竟然还做削果子这样的粗活,而且竟会因为不小心而砍断自己的一根小拇指,”柳贵妃的语气里对她充满了怜惜之情,言下之意很明显是她为了包庇许妃对自己做过的恶性而撒了谎,“不过,无论是你自己不小心,还是因为你的手生得美而遭人嫉恨,这件事既然发生了,原因也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本宫听说,你们万福宫有个名叫张宇的内侍为了替你讨回一个公道而被你家主子用热水烫伤了脸,可是真的?”
    似乎没有料到她会问及张宇,素来镇定自若的洪浮愣了一怔,并未立刻开口。
    许诺虽然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将话题从金皖的事情突然转向了张宇,但也知若是自己不将此事解释清楚定然会成为柳贵妃所说的阴狠之人,很可能会被皇帝所厌弃,所以慌忙起身跪地道:“皇上,洪浮的手真的是她自己所伤的,与臣妾并无关系,所以在张宇因为听信了几句流言便闯进寝殿对臣妾横加指责的时候,臣妾才会一时冲动将手边的茶壶掷向了他,他的确被烫伤了,可臣妾并非有意,而且他不过是个奴才,却胆敢以下犯上……”
    “既然许妃妹妹也知他犯下的死罪,那就该将他交给轻衣司问斩便是,又何必要留着他的性命呢?”反问了她一句后,柳贵妃又在许诺再次开口为自己辩解前堵住了她的机会,“不过,本宫方才也说了,这件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张宇是否当真被烫伤了脸,而且几乎被尽毁容貌?”
    许诺被她逼问得毫无可退之处,只好点头道:“对,不过……”
    “有多严重?”在从她那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柳贵妃又立刻将眸光转向了洪浮,问她道,“你还能认得出来他吗?”
    再一次强调了这件事后,包括许诺在内,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
    心中十分明白她话中含义的洪浮不知自己该如何回答,只能支支吾吾地道:“他,他伤得很重,五官已经辨不清楚了,但奴婢与他相识多年,还是可以将他认出来的……”
    “你确定吗?”柳贵妃却不以为然,又反问她道,“可据本宫所知,自从被毁容之后,许妃妹妹见到他那张面目全非的脸便怕得厉害,所以只准他昼伏夜出,所以你们应该不容易碰面吧?而且他从此之后便不再愿意让任何人靠近自己,你也不行,想来自那件事发生后,你和他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你又是如何确定自己能认得出来他的?”
    洪浮被她问得哑口无言,过了半晌后才毫无底气地答道:“奴婢毕竟与他相识已久,就算没有言语,也无需靠近,奴婢也能认得出来他……”
    柳贵妃趁势追击道:“依本宫所见,你不是在他被毁容之后能认得出来他,而是下意识地她认为那个满脸伤疤五官不全的人只能是他吧。”
    纵然还没有从皇帝那里得到让自己起身的谕令,但再也听不下去的皇后于惊愕之下还是猛然站起了身,几步便到了柳贵妃面前,一脸震惊地问她道:“柳贵妃这是何意?难道你是说那个张宇便是顶替金皖入宫之人吗?”
    站在与她仅有咫尺之遥的对面,柳贵妃毫无畏惧地与她对视,唇角甚至还扬着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得意笑意:“没错,皇后所言正是臣妾的意思,这就是最合理的解释。”
    “简直荒唐!”皇后怒道,“你有何真凭实据。竟敢在此胡言乱语!”
    柳贵妃的气势也分毫不输于她,道:“臣妾自然是有真凭实据的,而且绝对会让皇后娘娘满意,毕竟那个所谓的张宇就在来赢州的路上,不久后他便会出现在皇后娘娘面前,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让皇后娘娘一辩真假,他一个活生生的人,到时候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皇后又何必要急于一时呢?”
    “张宇?”虽然已经渡过一劫但此时又脑子混沌的许诺听见了柳贵妃的话,茫然地抬眼看她,“张宇怎会过来,他不是被我留在了万福宫吗?”
    “许妃妹妹当然不希望他出现,不过在几天前本宫想通此中关节后便命人去万福宫将他给接了过来,毕竟他是此事的关键人证,将他独自留在宫城太过不妥,说不定还会被人趁机又给调包送回到了宫外。”柳贵妃居高临下地对她道,“不过许妃妹妹放心,本宫不会做什么手脚的,这次请来的不仅是他,还有你万福宫剩下留守在宫城的所有人,而且护送他们过来的是逸王手下的亲卫,绝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许诺却似乎并不关心张宇究竟何时过来,而是一脸迷惘地问她道:“你说他不是张宇,那他是谁,张宇又在哪里?”
    “张宇在哪里?自然是被埋在乱坟岗里。”柳贵妃长叹了一声,感慨道,“许妃妹妹,难道你还不明白吗,真正的张宇已经被人毒死了,然后被人戴上了内侍省采买局金皖的腰牌丢进了水沟中浸泡了数月,没错,他已经死了,因为他的容貌被你毁尽,而且从此犹如与他人断绝了所有关系一般独来独往,所以即便他被旁人替代也不会有人察觉。许妃妹妹,你以为你伤的只是他的容貌吗?不,事实上,你终究还是害了他的命。”
    第190章 竹马何在(十八)缘由
    “真相是这样的, 有人想替混入万福宫,便盯上了容貌尽毁的张宇,因为只要与他的身形高低相似,便不会有人察觉到他已经被人顶替了。所以, 他们的计划便由此开始了。首先,他们趁着金皖出宫,让他留在了宫外, 然后利用易容术将那个即将替代张宇的人大致易容成金皖的模样, 从而顺利地混入了宫里。但因为他毕竟不是真的金皖,所以未免被人认出, 他并不敢回内侍省采买局,而是去了他与幕后之人约定好的地方, 那便是宫里西南角的水沟旁, 那里被荒废已久, 平日杳无人烟, 这也是为何有人看到金皖入宫却不知他最终去了何处的原因。而与此同时, 他们派人将张宇也诱骗到了水沟旁, 然后将他毒死扔进了水沟里, 并将金皖的腰牌酒壶等物留在了现场, 布置成金皖失足落水而亡的假象。随后, 那个假的张宇便戴上了早已准备好的伤疤面皮, 伪装成张宇的模样回到了万福宫。”语气平缓地,柳贵妃叙述着她的推论,道, “所以,那个看起来溺死在水沟里的内侍并非金皖,而是张宇。如今万福宫的张宇也并非真正的张宇,而是从宫外混进来的另外一个男子。”
    她的话听起来匪夷所思,但细想之下又似乎有些道理,只是一时间实在让人无法信服,更何况,她似乎还未将最重要的事情交代清楚。
    似是已经意识到自己可能被柳贵妃带入陷阱之中的皇后不知自己还能与她分辩什么,只能问她道:“柳贵妃,你说了这么多,究竟是什么意思?依你所言,是有人想要混入万福宫,可究竟是什么人想要以这种方式混入万福宫呢?”
    “正是因为之前臣妾一直都想不通这个问题,所以才迟迟不敢向皇上禀报实情,毕竟此事事关重大,臣妾若自己都想不明白,又怎敢轻易惹皇上与皇后无端费神?”许是因为今夜一直言语不停,柳贵妃的喉口有些干涩,直到从她的贴身宫女北药手中接过一杯茶一饮而尽后才重新开口道,“但在今晚于偶然间遇到了许妃妹妹曾经未婚夫婿的妻妹时,臣妾还恍然大悟,真相已经就在眼前,难道皇后娘娘还想不明白吗?”
    她言下之意再也明白不过。
    兜兜转转,话端又重新回到了许阳身上,她自然是在暗指许阳便是假的张宇,而且已经以张宇的身份潜伏在万福宫两个多月了。
    虽然她的意思显而易见,但许诺似乎并没有听懂她的话,只是茫然地抬眼看着她,无辜而秀丽的面容如同一个天真灿漫的孩童在等待一个谜题被揭开谜底一般,虽然好奇,但更多的还是迷惘。
    柳贵妃似乎也将她的神情看在了眼中,便将眸光转向了她,一字一句地道:“如今在万福宫的张宇,除了是许妃以前的未婚夫婿之外还能有谁?”
    即便她已经将话挑得这么清楚明白,许诺也是在片刻之后才想通了她话中的意思,脸色煞白地瘫软在了地上。
    她有很多话想说,比如质问柳贵妃为何要胡说八道,比如要亲耳听到洪浮否认她的说法,比如请皇上皇后替自己做主查清真相,可那时的她明明心中已经惊起了足以翻天覆地的惊涛骇浪,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自己第一次梦到许阳的情景。
    他一袭白衫,束着手站在荧荧烛光下,虽然眼中尽是不情不愿的勉强,但看着她的神情却又含笑而温柔。
    第一夜,他便躺在了自己的身边,但过了许久才朝她伸出了手。
    那种带着万分温存的触觉,让她时至今日都记得清清楚楚。
    是啊,那么真实的记忆,怎么可能只是一场梦?
    没错,他并不梦中的虚幻,而是真实的存在。从那夜开始,一直以来,他就在万福宫,真真切切地在那里,对自己百般温柔,与自己共行巫山云雨之事。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又是谁让他这么做的?
    她只觉得自己的脑海已经乱成了一团麻,有无数的结又被其他的结所覆盖,怎么解都解不开。
    “荒谬,荒谬!”皇后气极反笑,只是那笑意听起来干涩而勉强,似乎在昭示着她的无奈与无助,“简直是天下之大谬,他不过是许妃多年前的未婚夫婿,而且还曾经抛弃了她,为何过了这么多年后又要冒着被诛灭九族的风险去接近许妃?还有,帮他的又是什么人,他们这么做究竟意欲何为?”
    “皇后娘娘所问也正是臣妾暂时还想不明白的地方,也是臣妾不得不选择在今夜将已经查到的真相公之于众的原因,”柳贵妃面露困惑,但语气却极为坚决,“毕竟秦画的出现虽然解开了臣妾一直以来心中最大的疑惑,但也让更多的人发现了许阳的失踪,若是臣妾再一味隐瞒下去,那只怕这件事的幕后主使会意识到他们之前的所作所为很有可能被人察觉而又要出手杀人灭口。皇后娘娘,臣妾所言句句属实绝无捏造,为何你偏生就不愿相信我呢?”
    皇后秀眉一挑,怒道:“相信你?本宫如何相信你?就在一个多月前,本宫还曾派人来赢州查过许阳一家的近况,那时他与他的家人还在赢州好好地生活,他怎么可能在两个多月前就失踪并入宫了呢?!”
    “哦?”柳贵妃佯作惊诧,道,“原来皇后娘娘曾经派人调查过许阳的近况,但如果当真如此,又怎会查不到他已经失踪多日了?毕竟就算皇后不相信他已经入了宫,可他已经离家出走了两个多月是他的妻妹所言,难道还会有假吗?不过,若是皇后不相信秦画所言,那大可派轻衣卫在赢州暗查一番,毕竟许家和秦家都在赢州多年,认得他们的人应该有很多,到时候真相自然会大白,又何必对臣妾咄咄逼人呢?这件事原与臣妾毫无干系,臣妾是为了许妃妹妹好才违反宫规暗查多日的,即便皇后不念臣妾的苦劳,那也不该对臣妾如此苛责吧?”
    见她虽然脸上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但唇角眉梢却显然藏着得逞的笑意,皇后虽然心中火冒三丈,却在面对她的挑衅时毫无半分应对之策。
    正在那时,白瑜宫的掌事宫女北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欲言又止地轻唤了柳贵妃一声:“娘娘……”
    “怎么了?”柳贵妃斜了她一眼,怒斥道,“没大没小的奴才,皇上和皇后都在,有什么话就直说,难道还让本宫替你瞒着不成?”
    北药闻言,只好怯声应下,迟疑地道:“奴婢只是在看到洪浮姑娘时想起了小格子随意提起的一件事,也不知究竟当说不当说。”
    柳贵妃不耐道:“你不说,本宫怎知当不当说?若是不当说的话,大不了本宫罚你一顿而已。”
    “是奴婢愚钝了,”北药低声道,“奴婢方才突然想起来,小格子在宫外见到金内侍后,曾对奴婢提起过,说是金内侍对洪浮姑娘有点意思,而且洪浮姑娘也对他情深义重。金内侍还拜托他回宫后替他给洪浮姑娘捎个口信,就说他在宫外一切安好,让她切勿忧心。还说他会等她出宫后娶她为妻。只是这件事太过轻浮,而且小格子那时也觉得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所以他才没有对娘娘禀告此事。。”
    第191章 竹马何在(十九)查案
    柳贵妃甚是惊讶, 侧头低眉去看跪在许诺身旁的洪浮:“洪浮,你认得金皖,而且还与他情意相投?此事可当真?那你也知道他之前其实还活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