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挂断电话，为难地看着周玉和。
    “曹七月那边的人说她现在都还没找到，我们原定的mv拍摄计划取消了……”
    mv拍摄？
    周玉和皱着眉，硬是想破脑袋了，也没想到这是哪出，待询问之后才反应过来。
    如果《再青春》没有试镜成功的话，曹七月的mv拍摄，原本应该是周玉和这一个月来唯一的日程。
    但现在……
    第16章 抄袭风波
    打电话过来的是曹七月的助理大潘，周玉和和他见面的时候，这位在外手段强硬的名助，正急得来回走动，连他脑门上的发际线都往后挪了几毫米，可见这位小祖宗是真的快要把人磨死了。
    “妈呀你说这可怎么办，我们为了抄袭的事情已经急得焦头烂额了，外界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我们笑话。你说她怎么这么能啊！这个节骨眼了还玩失踪！”
    周玉和被他晃得都烦了，出声打断道：“别瞎转了。”
    大潘一愣，似乎没反应过来眼前这少年不同过去的气势，火烧眉毛的他只得冲上来问道：“小周，你想起什么来没？”
    周玉和抬眼瞥了他一眼，“就算想起什么也被你晃没了。”
    大潘立刻做了个缝嘴巴的动作。
    曹七月早周玉和两年进入娱乐圈，命运却和他这个不温不火的小透明完全不同。
    她的音乐天赋极高，空灵婉转的独特唱腔和独立洒脱的耿直个性令她短短三年内圈粉无数，犹如搭乘了火箭般，一飞冲天。在唱片行业如此不景气的情况下，第一张专辑《七月》就卖出三十万的佳绩，随后销量逐年上涨，今年第四张专辑《流火》直接卖脱销，同名主打歌音源霸榜两个月，音乐奖项拿到手发软，是现下最炙手可热的音乐小天后。
    可想而知，对于一个有着才女人设的原创歌手来说，没有什么是比抄袭更毁灭性的打击。
    然而这才只是开始。
    同性恋，耍大牌，情商低……接下来的一系列丑闻会把她从天际直接打落到泥地里，全网封杀，最终只能在酒吧驻唱谋生。
    那个拥有无限光芒的天才，那个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亲人般的老友……
    他永远无法忘记，在大火之后，他在医院里听到曹七月酒后被人侮辱，割腕自杀的消息，那种打击比季辰离开要痛上千百倍！
    万念俱灰？行尸走肉？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撑过来的。
    最为可笑的是，曹七月的死，反倒成为了她“事业”上的转折点。
    一条死亡的热搜，让这个在民众视野中遁去多年的人重新掀起了一阵剧烈的风暴！
    她的歌，她的才华，还有她令人疯狂着迷的个性与洒脱，在她死后无数人竟然陷入了这个叫做“曹七月”的漩涡之中。热搜爆炸，当年的抄袭也被澄清，无数人扼腕叹息，无数人回首过去，她的老东家黑皇闻风而动，发表了一张专辑，记录了曹七月过去没有机会发布的七首歌，竟然卖出了销量奇迹，5000万的电子唱片销量，横扫当年所有音乐奖项，十几年间无人超越。
    但她已经永远无法知道自己的成就了……
    过去这些事情像一块大石头一样压在周玉和的胸口，他撸了把脸，告诉自己，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先找到曹七月再说！
    周玉和拉着大潘到曹七月可能出没的训练室，酒吧，公寓，公园，都翻了一遍……最终第二天的下午，在高中时期她家里给她在学校附近买的老房子里找到了她。
    周玉和忐忑不已地按动门铃，里面久久没有回声。
    正当二人以为又要白走一趟的时候，门咔嚓一声，打开了。
    穿着工字背心，大裤衩，趿拉着一双拖鞋，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短发女孩从门后露出一张算不上大众审美的“好看”，却清秀得非常有韵味的脸来。
    “嗨，原来是粥儿和大潘啊，我还以为又是哪家熊孩子不长眼呢……”曹七月说着，还痞气十足地打了个浓郁的酒嗝。
    “我的曹奶奶！！！”大潘当即就快哭了，拽着曹七月的背心衣角不肯撒手，一边嚷嚷一边挤进了小小的房子。
    周玉和却很安静，看着熟悉的老房子，熟悉的酒味，熟悉的曹七月，那种横跨十几年的恍然若失让他站在门口怔了很久。
    还是曹七月叫他，他才反应过来，两步作三步地走到客厅中央，把曹七月从沙发上轻轻松松地拎了起来。
    “你知道现在情况有多严峻吗？”周玉和皱着眉冷声问道。
    只顾着诉苦的大潘登时反应了过来，连忙接道：“是啊！你专辑才录到一半，后天还有《寻天》主题曲的试唱，你现在赶紧跟我回去！”
    曹七月甩开大潘的手，带着酒气的嗓音懒洋洋地道：“急什么啊！《寻天》的男主角都还不知道上哪找呢……”
    她迷迷糊糊地盯着周玉和生气时比平常俊朗威严许多的面容，“噫？粥儿你这形象倒是很符合元天……不如我帮你争取一下试镜机会？”
    “你喝醉了。”周玉和道。
    “我没醉，是你们醉了！”曹七月挣开周玉和的手，瘫软在沙发上，苦笑喃喃，“你们根本不懂，没有什么专辑，也没有什么试唱，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大潘：“你在说什么胡话！现在网上到处都是你抄袭的热搜，你赶快发声澄清啊我的姑奶奶！”
    “不是我不澄清，而是微博账号在公司那里，两天了，没有公关，没有声明……”曹七月撑起了身子，看大潘的眼神好似在看一个一无所知的可怜虫，“你还不懂吗？要毁我的不是抄袭丑闻，而是黑皇。”
    大潘震惊：“公司为什么这样做？”
    “因为孟初蓉，我和孟初蓉谈恋爱了。”
    “我天……”大潘怔了足足一分钟，才发出一声长长的悲叹。
    孟初蓉，黑皇公司千金，也是前世季辰的未婚妻，后来的妻子。
    能和季辰联姻，孟初蓉自然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孟初蓉的母亲，傅晓玉，她在业内最响亮的名头既不是孟氏集团名义上的掌舵人，也不是黑皇总监，而是：娱乐圈第一经纪人。
    她行事果决，手段狠厉高明，又不乏怀柔政策。恩威并济之下，带过的艺人都对她非常忠心。二十年前她带着三十多位顶级的艺人和经纪人跳槽到黑皇，几乎搬空了整个寰宇影视的事迹，至今都是娱乐圈广为流传的一段传奇。
    孟初蓉有这么一个母亲，可想而知曹七月会是什么下场。
    超级新人又怎么样？人气小天后又怎么样？黑皇这些年捧出来的顶级艺人还少吗？
    曹七月的脸上还有着非常清晰的为情所困的悲哀，那双秋水般的眼眸里好像藏着无限的忧郁和情思，周玉和见她这副模样，只觉得内心钝痛不已。
    她对孟大小姐念念不忘，却不知道在自己死后没多久，她和季辰就正式公开了恋情。
    没错，这对夫妻，在周玉和大火毁容和曹七月自杀身亡之后，看不出任何愧疚之心地走在了一起，甚至结婚后两个人都是各玩各的，过的自由潇洒。
    成功的野心家从来不会回首过去，他们的心早已经被资本游戏腐蚀，不会疼痛，也不会有那些已经被他们抛弃的人。
    内心的着急和愤怒在此刻化作了对老友的深深的怜惜。
    周玉和蹲下身子，理了理曹七月额前的碎发，目光温柔而坚定，“阿七，公司不救你，但你自己不能放弃，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自己的梦想，决定权怎么能够交到别人的手里’？既然他们不帮你，那么让我来帮你，好吗？”
    曹七月怔怔地看着周玉和，放空的双眼渐渐有了焦距。
    她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转身缩进了沙发，留了个懒洋洋的后背给周玉和。
    “多事。”
    ********
    黄昏时分。
    怀旧逼仄的老房子里，周玉和坐在茶几前的地板上，左右各有一台笔记本电脑，噼噼啪啪的敲键盘声搭配着不远处大潘疯狂打电话联系媒体的声音，在视角所及处形成了一副温暖的画面。
    两人的抢救工作进行得如火如荼，曹七月就是想睡也睡不着。
    她揉了揉头发，正要捡起沙发下喝了一半的啤酒瓶，忽地瞅见周玉和绷直的下颌角，伸出去的手顿了顿，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周玉和打开微博，微博上的战况简直可以用水深火热来形容。
    热搜前十，将近一半都在大肆声讨曹七月抄袭的恶劣行为，随便点进去一看，就可以看到各种各样所谓专业人士对于音轨对比的见解。
    陷入抄袭丑闻的，正是《流火》这张专辑的同名主打曲。
    《流火》被指抄袭了英国小众音乐家卢卡斯的作品《song to you》，二者主歌部分的旋律颇有相似，几乎只要听过这两首歌的人都对《流火》是抄袭作品盖棺定论，但事实上呢？
    不是抄袭，是采样。
    曹七月不止采样了《song to you》，还有俄罗斯民谣《lake》，这两首歌都是通过正规渠道进行过版权购买的。但抄袭和采样这两者之间的界限本来就不是很清晰，除非告上了法庭由专业人士来判定，否则单靠网上那些所谓的音轨对比很容易把舆论带向一个很不利的方向，再加上黑皇官博的不作为，不说明买过采样版权这件事，一下子就把曹七月推向舆论的炮火之下了。
    现在最首要的事情就是，控评。
    如果不能在事态最严重的时候将舆论及时控制住，那么就算后来澄清了，大家也不会在意后续发展，已经造成的恶劣影响无法逆转，曹七月将一辈子被打上“疑似抄袭”的烙印。
    周玉和深呼吸一口气，他的前世大起大落，从地面爬上云端，又从云端被踹落到地底，再被拖进泥潭中翻滚浮沉，遭遇的危机次数可谓多不胜数。曾经有人统计过，在2015年到2035年这二十年的时间，娱乐圈所有可能让人身败名裂，最后却起死回生的危机事件加起来没有周玉和的一半多，而十大教科书般的公关示例中，有七例都是来自周玉和的团队。
    说到危机公关，说到澄清声明，恐怕就是圈内最专业的公关公司也未必比得上他。
    他在脑海中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仔细顺过一边之后，凝神静气，十指弹动，不消半个小时，一篇声情并茂的公关长文一挥而就。
    周玉和叫来大潘：“你有渠道买热搜吗？”
    “有倒是有，不过你问这个干吗……”大潘一脸懵逼。
    周玉和努努嘴，大潘朝电脑的方向一看，瞬间像被雷劈一样傻在了原地。
    足足三遍。
    他盯着电脑眼睛眨也不眨地看了三遍公关文之后，才像被人卡住喉咙，支支吾吾地问：“这，这是你写的？”
    周玉和疲惫地点头，“你看可以吗？”
    “可以？简直太可以了！我的天啊！！！这个绝对炸！要是发出去的话，舆论绝对会瞬间倒戈！！小周你太他妈有才华了！！！”大潘激动地一把抱住周玉和，抱着他的肩部拼命摇晃。
    还有什么比最绝望的时候看到希望来得更让人狂喜，被无数家媒体拒绝发声的大潘大概就是这种心情了。
    周玉和被晃得眉头深锁，大潘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放手道歉。
    “别高兴得太早，”周玉和摆摆手，脸上没有丝毫放松的痕迹，“再好的公关也需要事实和证据来支撑，现在黑皇摆明了不想公开购买过版权这件事，而阿七的微博账号也被他们捏在手里，除非得到最直接，最强大的支持——原作者卢卡斯的声明，否则这次公关只怕会演变成一场闹剧，还会把我也给搭进去……”
    大潘狂喜的脸瞬间就变了。
    卢卡斯？那个性格古怪的音乐家？
    别说他们购买版权的渠道一直是黑皇方面负责的，他们自己根本没有卢卡斯的联系方式。就算联系上了，有哪个原作者愿意出来帮一个可能抄袭了自己作品的家伙发声？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只要脑子没坏的人都不可能做，更何况是以暴脾气著称的卢卡斯？
    大潘被捧得高高的心一下子又被摔回了地底。
    就在这时——
    “如果有他帮忙，这事说不定能成……”
    大潘紧紧盯着宛若天籁般的声音来源。
    他看着周玉和犹豫了许久，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不太熟练地拨了个电话出去。
    三秒嘟嘟音之后，一个低沉的嗓音从话筒处传了出来，让本就离得很近的大潘听得清清楚楚。
    “喂？有事吗？”
    周玉和踌躇了一会儿，决定开门见山地说：“虽然这样说有些唐突，但是我今天确实有很重要的事希望你能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