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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节
    孟婕妤起得晚,陈婥又不用去上课,是以母女二人用膳的时间也挺晚的。孟婕妤拉着陈婥朝着卢后行礼,道:“拜见皇后。”
    卢后面上半点笑意都无,冷冷地看了孟婕妤一眼,道:“来人,把公主带下去。”
    说着卢后身边两个年纪挺大的姑姑走出来,就要带着陈婥下去,陈婥道:“阿娘。”面上一片惊慌。
    孟婕妤不意卢后早早的来了,更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孟婕妤道:“皇后这是何意,你们都住手,谁敢碰公主一下,都给我拉出去。”孟婕妤宫中的宫人也上前来。
    卢后冷笑,“都要造反么?退下。”
    宫人们面面相觑,孟婕妤的宫人退出去,只留下了一个细娘站在一旁。
    孟婕妤将陈婥护在怀中,她道:“如今陛下虽病着,可皇后行事未免太过嚣张跋扈。”
    卢后嗤笑一声道:“嚣张跋扈?孟婕妤做的好事,自己心中不知么?”
    孟婕妤一怔,继而道:“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全然不知。”
    卢后道:“接下来的事情孟婕妤难道要让公主看着?我当孟婕妤有几分慈母之心呢,却不过如此嘛。”
    孟婕妤抬头恨恨地瞪了卢后一眼,她道:“细娘,把公主带下去。”
    细娘上来要牵着陈婥出去,却听卢后道:“慢着,公主还是我的人带着下去吧,你身边这个宫婢,要留下。”
    “你……”孟婕妤话都没说完,只见一个宫人上来按住了细娘,而两个姑姑将陈婥抱了出去,陈婥哭了嘴里道:“阿娘,阿娘……”
    孟婕妤咬牙,“你到底想做什么?”
    卢后自座位上下来,细细看了孟婕妤道:“前日宫中夜宴,孟婕妤的景泰殿有人递了消息出去,经查证那消息是递给燕王陈晟的。”
    孟婕妤骤然抬头,面色一白,如遭雷击,“你……你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卢后傲慢地笑了,道:“孟婕妤,请吧,宣室殿中,陛下等着你呢。”
    孟婕妤叫几个宫婢扶起来,卢后当先走出了景泰殿,她对身后的宫人道:“将景泰殿宫人压入暴室。”
    大太阳下,孟婕妤只觉得浑身发凉,她盯着卢后,接着又看向了身旁的细娘,细娘见她看了过来,她疯狂摇头,想要说话,却叫身旁的宫人抡圆了胳膊打了个大嘴巴。
    孟婕妤被卢后押入了宣室殿,高景正等在外面,见了卢后行礼道:“给皇后请安,陛下在等着呢。”
    卢后带着孟婕妤还有细娘等人入殿,众人皆跪,上首陈昱道:“起来吧。”
    陈昱身旁许濛也对卢后行礼,接着看向了孟婕妤,今天一大早卢后就差人来说了这件事,许濛听了十分震惊,不想孟婕妤居然这样铤而走险,不过联想到孟婕妤素日作风还有她的野心,也就不难理解了。这样的事的确危险,但是最后的好处也是巨大的。
    卢后和许濛都坐在了自己的蒲席上,孟婕妤和细娘跪在殿中,她道:“陛下……”
    孟婕妤的话还没说出口,陈昱挥挥手,他面色有些苍白,他道:“此事乃是皇后发现,皇后细细说来。”
    卢后先是饮茶,然后慢慢道:“妾近日严查了各宫宫人,孟婕妤的细娘前几日回了趟孟氏,说是要去看望家人,不想她去了京中的一所别院,宫中如今这样的情势,怎能容人随意传递消息,妾着人盯紧了景泰殿,却不想发现了一桩秘事。”
    卢后见孟婕妤神色慌张,不紧不慢地接着说了下去,“前日宫中晚宴,孟婕妤却没有带在自己宫里,她去了假山中同一个相会。”
    上座陈昱不动声色道:“同何人相会?”
    许濛看着孟婕妤抬头,那目光如同猛兽,仿佛下一秒就要扑到卢后身上去,饮其鲜血啖其皮肉。
    卢后红唇开合,“燕王殿下。”
    伴随着卢后将这四个字说出来,孟婕妤委顿在地,她低泣道:“陛下,妾,妾……”
    陈昱看向孟婕妤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孟婕妤道:“此乃皇后诬陷妾,妾并未去过假山,那日一直留在景泰殿,陛下,皇后乃是一面之词,陛下切不可听信谗言。”
    此刻孟婕妤已经没了什么好的法子,只能抵死了不认,希望能够蒙混过关。
    卢后怎么可能放过她,她道:“陛下,此事妾原本也是不敢相信的,可是后来妾着人去查,孟婕妤在未入宫前便同燕王殿下相识,甚至有了白首之盟。”
    孟婕妤疯狂摇头,道:“表哥,表哥不是这样的,我对表哥一直情深义重,同燕王并无往来啊。”
    陈昱皱眉看着孟婕妤,卢后又道:“他们密会的时候,妾安排了一个小宫人在一旁件监视,不知陛下可要提审那小宫人。”
    陈昱看向卢后,卢后微微颔首致意,陈昱道:“带上来吧。”
    孟婕妤仇恨的目光看向了卢后,卢后只是平淡地扫过她道:“进来吧。”
    一个小宫人走进来,他跪伏在地上,道:“拜见陛下。”
    “你晚宴那晚听到了什么?”
    小宫人在孟婕妤的目光中,低着头道:“奴婢听到孟婕妤和燕王殿下诉旧情。”
    卢后含笑:“怎么诉旧情啊?”
    却见小宫人张嘴,将那晚孟婕妤和陈晟的话一一学了出来,便是连说话的语气腔调都拿捏得极好。
    小宫人说完了,卢后端起茶盏饮茶看向了陈昱,许濛也看向了陈昱,陈昱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孟婕妤,孟婕妤有些激动,她起身,勃然作色,道:“皇后,你这个毒妇……”
    陈昱却挥了挥手,看起来有些颓然,他道:“来人,送孟婕妤回去吧,封了景泰殿,这宫人押入暴室,细细审问。”
    孟婕妤尖叫:“陛下,陛下,妾是被冤枉的,陛下……”
    已经有宫人上来了,将孟婕妤拖了下去,陈昱又道:“将阿婥和阿烨都移出来,朕会派人照料他们。”
    殿中人跪伏在地,道:“诺。”
    陈昱意味不明地目光看向了卢后,只见卢后坦然而立,直面陈昱,陈昱忽然笑了,道:“皇后此事,处理得当,往后这后宫安宁都要靠皇后了。”
    卢后行礼道:“多谢陛下,陛下言重了。”
    陈昱咳嗽了几声,许濛将随身带着的小盒子拿出来,陈昱从里面拈了一颗丹药出来,许濛又递过了水,陈昱合着水喝了药,只见卢后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几分忧色,她道:“陛下,不知陛下近日可好了些?”
    陈昱道:“朕无事,皇后不必担忧。”
    卢后虽然面上情态温驯,可她的腰却挺得笔直,她别有意味地看了一眼许濛,道:“宫中事陛下不必忧心。”
    陈昱似乎是累了,挥手示意卢后退下,卢后行礼然后走了出去。
    许濛站在那里看着卢后离开,扶着陈昱入了内室。陈昱坐着看奏疏,这些日子他虽然装病,却一直联系朝臣,并未失去对朝堂的掌控,许濛见内室中仿佛是没水了,她轻手轻脚出去,陈昱都没发现她的行动。
    许濛出了门往前殿去,走到廊下,忽然有人出现在面前,“许容华留步。”
    许濛抬头,是卢后,她居然没走。
    许濛行礼,卢后上前扶住了她,道:“许容华不必多礼,此来不过是看许容华日日侍疾,着实不便,也是想要问一问陛下的病情如何?”
    许濛道:“陛下的病需要修养,旁的倒是没什么。”
    许濛微微低头,姿态恭敬,却见卢后绕着她走了一圈,上下打量着,忽然笑了,道:“如今许容华倒也有了几分气度,真让人刮目相看。”
    许濛道:“当不得皇后如此盛赞。”
    卢后嗤笑,她带着人走开,同许濛擦肩而过的时候,在她耳边低声道:“陛下还能护得了许容华几时呢?呵。”
    语气中恶意满满,许濛抬头望着卢后离去的背影,旁人看来仿佛是被吓傻了,许濛却摇头失笑。
    她忽然能够理解这种隐在暗处扮猪吃老虎的感觉了,怎么说呢,虽然卢后来者不善,可她居然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呢。
    晚间,陈昱的两道诏书就下来了,一道是让孟筠去郊外祭先帝,另一道是让陈晟立刻启程同孟筠一起道皇陵去替先帝守陵。群臣哗然,一时山雨欲来风满楼。
    孟氏府邸,阖家上下皆是一派愁容,孟筠手握诏书,呆立在庭中,其余人跪了一地,孟筠呆了半晌才回过神,道:“都跪着做什么,散了吧。”
    说完孟筠就回了屋中,这时孟筠的两个儿子都围了上来,道:“阿父,这是怎么回事?”
    孟筠摇头,看向了一旁魂不守舍的妇人,这妇人乃是孟婕妤的母亲,孟婕妤的父亲早逝,她母亲孀居多年,直到孟婕妤入宫做了太子妻妾,她母亲才逐渐出现在孟氏之人视线中。
    那妇人欲言又止,孟筠急了,道:“阿嫂到底知道什么,倒是快说啊,我孟氏倾覆就在眼前,难道要等到我等皆身首异处阿嫂才要说出来么?”
    妇人低低泣道:“阿清她,她要去联络燕王殿下。”
    孟筠身形大震,他险些握不住手上的那封诏书,他痛心疾首道:“愚蠢,愚蠢啊。”
    妇人哭了,道:“阿清在宫中日子难熬,卢氏势大,她只是想要为阿烨搏一把,才想到了燕王殿下啊。”
    孟筠面色铁青,“昔年非是我要逼着她嫁给太子殿下,而是因为那燕王志大才疏,非太子一合之敌,如今虽是乱局,我孟氏也有可谋之机,阿清不知忍辱负重,反倒此刻将把柄递给了卢氏,她如今犯下了这样的大罪,不仅仅是我卢氏,可怕的是甚至可能连累二皇子啊。”
    他的两个儿子呆立当场,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喃喃道:“这,这可怎么办。”
    “唉,愚蠢误事,愚蠢误事啊,如今局势不明,陛下才按下不放,一旦新帝登位,我孟氏脖子上的刀就会落下来,新帝更是容不得二皇子,只怕二皇子绝无生路,而公主殿下也要落得个远嫁异国的下场。”
    孟筠说着,便血气上涌,呕出了一口血来,他两个儿子大惊围了上来,道:“阿父,阿父,家族罹难,阿父不能倒下。”
    孟筠喘了几口粗气,慢慢道:“为今之计,新帝决不能是卢氏之子,不能。”
    孟筠虽然面若金纸,可那双眼却闪烁着寒光,他低声道:“我走前会想蜀王示好,必要时刻,你们投向蜀王。”
    两个儿子一震,看向孟筠,孟筠道:“如今我们怕是谋不得皇位了,只能谋个平安自保。”
    其中一人自言自语道:“这可是,乱臣贼子啊。”
    孟筠冷笑,“不做乱臣贼子,我孟氏一族上下五百余口都没有活路了。”说完,他摆摆手,闭上了眼睛,陡然间苍老了十岁。
    陈晟接了这诏书,燕王府上下不喾于晴天霹雳,陈晟握拳,想要问为什么,可是口中苦涩,终究没能问出来。
    是了,哪有什么为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不过是去皇陵替先父守陵。
    燕王妃顾氏在旁,她容貌平庸,微微胖,可是很能生,她身后跟着五个孩子,她上来忧心道:“殿下……”
    陈晟见她身后的孩子们哭得可怜,心头凄凉,他是堂堂皇子,是当今陛下的二哥,可是现在连自己的孩子都活得这样惊惶。
    陈晟面部抽动,终于道:“你……替我收拾行装吧。”
    顾氏眼圈一红,牵着陈晟的袖子,道:“殿下,皇陵清苦,殿下,妾跟着殿下一起去吧。”
    陈晟细细看了自己的这位发妻,她容貌不美,性子却温婉,他从未将这女子看在眼中,可是就在他失势的时候,竟然只有她陪在身旁。
    陈晟摇头,他心知此番得罪怕是孟婕妤事败,只怕没有生路了,他看向身后的孩子,扶上了顾氏的肩膀,道:“孩子还小,你要把他们带大。”
    顾氏眼中含泪,点点头,道:“妾去给殿下收拾行装。”
    屋内只点了一盏小灯,顾氏在给陈晟收拾行装,她脸上挂着笑,将一件一件衣物放进了箱中。
    殿下,你有野心,是好的,可是你的野心让我们的日子,太难过了。
    殿下,我的日子难过无妨,可是还有孩子呢。
    殿下,你为了那女人谋算,可曾想过我的孩子们?
    顾氏将那衣衫上的褶皱一一抚平,合上了箱子,望着灯火。
    殿下,不要怪我。
    第102章 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