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想到什么，猛的脸色一沉，“这是你欠我的，我要你留着这条命去找你父亲报仇，记住了！”
    少年抿着嘴唇没说话，却是微低下了头，扶着她的手臂往远处走去。
    第56章 争执
    一老一少相互扶持着, 慢慢往远处走去，瘦弱的身影渐渐湮没在广袤的夜色之中, 消失不见，只余一只黑色的豹子痛苦的捂着头在原地翻滚挣扎, 激起阵阵黄土飞扬。
    苍澜站在原地，始终没有要走上前去的意思，他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人形，冰蓝色的眸光定定的望着远处一老一少现实的方向, 眼里隐约有一点涟漪渐渐泛开。
    “你当初说过要来接我, 你失约了。”
    一道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还是和以前一样, 温雅淡然, 翩翩君子一般颇有风度, 但想想他做的那些事，又完全不能将他真的同君子看待。
    苍澜始终没有回头，他听着他继续说，像是在说一件别人的事，语气无波无澜，平淡自然，“我等了你整整一天一夜, 你都没有来, 我绝望了, 麻木了, 我想着干脆让那只邪妖咬死吧, 这时候，那个女人出现了，你知道吗？我之前和她说，我要走，我要离开这里，她把我毒打了一顿，狠骂了一顿，什么难听的话都骂过了，就在我以为我要被她关起来的时候，她没有这么做，她扔了几个干饼给我，然后就走了，我迫不及待逃了出来，仔细的把全身上下都洗过了，我怀着那么虔诚的心等了你一天，最后等来的却是她，是我以为最不会关心我的人。”
    “她救了我一命，即使她只是为了留着我的命找我父亲报仇，可她最后还是救了我，我本来想抛弃她一走了之的，可她为了救我损失了一条手臂，失血过多，身体虚弱，我最后还是没离开她，我们在另一个村子里定居了，因她身体虚弱，真实原因不便告知，未免惹疑，我便告诉别人是生我所致，倒也过了一段还算安生的日子，她和以前一样爱打骂我，只是毕竟体力不行，没以前那么频繁疼痛了，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也许是那次伤了根本，过了一两年她就死了，临死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我替她报仇，替她杀了顾明轩，我答应了，便是还她生养之恩，然后将她一把火烧了，散于天地。”
    “说实话，我本来的确是想着杀了顾明轩的，虽是生父，但我又没见过他，谈何感情，直至我见到了你，我突然知道，那日来我们村庄的道士原来就是我父亲，说实话，我当时见到你是很复杂的，你永远不知道，我第一次看见你时有多么惊艳，粉雕玉琢那么一个小孩子，就像是传说里的神仙身边的小童子，精致到我连见到你都会觉得自惭形秽，我甚至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粒灰尘，把如此脏污的我从你干净美丽的眼睛里移除出去，你永远想不到，我那时有多么憧憬你，我把你当做神明一样尊敬，我只求做你身边一粒浮沉就已心满意足，你也永远无法想象，我当时究竟是怀着多么虔诚的心情去等你，在你失约之后又有多么绝望，我甚至恨不得毁灭这个世界，让所有的人一起为我寂灭的希望陪葬。”
    周围不知不觉变得漆黑一片，顾凌一边说一边慢慢的走着，路过苍澜身边也没有停顿，直至又往前了几步，他突然猛的一回身，唇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等再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想清楚了，我要努力变强，变得比谁都强，我不会再等你，我不会再给你失约的机会，等我彻底掌控紫云宗的时候，我会永远把你禁锢在我的世界，我一人的，只有我能看到的世界，多好啊，你说是吧？”
    他黑幽幽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出口的话语一字一顿，有一股森森的寒意，“人总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你的失约改变了我的性格，改变了我的一生，你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应有的代价。”
    他话落，黑暗之中不知从何处伸出一段粗黑的铁链，一圈一圈沿着苍澜的脚踝缠绕上去，很快就把他从下到上都缠的牢牢实实，而最奇怪的却是，苍澜至始至终都没动一下，甚至都没说一句话，更别提反抗。
    顾凌挑挑眉，他一步一步的走到苍澜身边，微笑着说：“怎么，是你也觉得对不起我了么？”
    苍澜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顾凌一皱眉，“怎么，你不认同我？”
    苍澜淡淡道：“不认同。”
    顾凌眉间露出一丝愤怒，“要不是你失约了，我不会对你转变心态，我不会变得像现在这样扭曲，我……”
    “你会被那只黑豹吃掉。”
    平淡冷漠的声音蓦的响起，顾凌被说的一愣，就见苍澜淡淡望着他，冷声道：“你我互不相识，我没有必须要对你负责的义务，失约是我的错，不管因为什么原因，这一点我承认，我当时正在和那只邪妖对峙，若是我真的按时赴约，以我当时的修为，肯定护不住你，你有九成可能被它所吃，换一种说法，就算我不曾约你出来，那只邪妖袭击村子时，就在村子里的你根本没可能逃出来，那邪妖第一个攻击的对象就是你，就连你母亲也没机会救你，既然两种情况都是你有可能死，我又如何欠了你？”
    顾凌怒道：“你这是狡辩，失约就是失约，因为你的失约，我扭曲了整个人生！”
    苍澜忽地一笑，那笑有点淡，昙花一现般很快就消失了，再出口的声音就有点冷了，“顾凌，你这个人一直就是这样，得不到什么，只会用阴谋诡计，做事不成功，只会责怪于外人，我问你，我不去赴约，你怎么不会来找我？你可知我当时就被困在你不远处的后山树林里，我被困了一天一夜，一度差点死在那里，那是迷阵，可瘴气浓郁，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在那里带一天一夜足够让我身陨，若不是师尊搭救，我又岂能活到现在？你在那里等了一天，只会自怨自艾仇恨他人，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了及时赶到你那里，把体内大半灵气都耗光了？你有没有想过，我会是因为什么危险不能来了，你有为我担心过一丝一毫吗？你所说的奉我为神，就是如此的廉价吗？顾凌，你口口声声说我失约改变了你的人生，其实是你的自怨自艾彻底将你变成了现在这个扭曲变态的人，你最爱的永远是你自己，而我，不过是你发泄对世界不满的一个工具而已，只是如此！”
    “不！”
    顾凌猛的尖叫出声，随着这一声喊，黑暗的世界瞬间一个震颤，宛如玻璃碎裂一般露出好几个缺口，顾凌却像是没察觉到一般，他捂着耳朵猛烈的摇头，眼睛里布满红色的血丝，声音都有点儿抖了，“不，我是喜欢你，我想把你关在只有我能看到的地方，我不是把你当成工具，我……我当时……我当时有担心过你的，对！有的，我还想去找你的，我……我……”
    “也许你的确有过这个想法。”苍澜淡淡道：“可你没有付诸实践，你只是在脑海里想了想，就继续你的自怨自艾了。”
    “我说了我喜欢你！”
    顾凌突然尖利的大叫出声，他赤红着眼睛，看着面前被锁链缠住的苍澜，突然唇角一勾，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反正你现在被我捆住了，你逃不掉的，这可是锁神链，连神都能锁……”
    苍澜轻轻闭上眼睛，叹息一声，道：“何必自欺欺人呢，你的幻境已经开始崩溃了，幻境是你心之所幻，这里出现裂纹，证明你心防已破。”
    他忽然就就觉得有些可笑，这么想着，他就笑了出来，“这本来是你要用在我身上的手段吧，利用昨晚的梦境让我心防出现破绽，借此机会在入你结界之时被你拉入幻境，你成功了一半，我的确如你所想被你拉进来了，但你刚刚所幻化的幻象却很不幸的让我清醒过来了，怪就怪你，太过自以为是，你所以为不幸的，恰恰是我最讨厌的。”
    他睁开眼睛，微微勾了勾唇角，“其实我很好奇，你为什么瞒了这么多年，突然就告诉我你是谁了？”
    顾凌脸色难看到简直快成了调色盘，他深吸口气，倒也不介意回答，“以前是不想让你知道我那不太光彩的过去，契约失败后倒也想用过，一开始是没找到机会，后来你身边有了那只鸟，心防强了不少，用不用效果差不多，至于现在，那是没得选择，再不用，我就没那个机会了。”
    苍澜点点头，“原来如此。”
    顾凌阴森森一笑，“想知道的也告诉你了，那就该做正事了。”
    苍澜“嗯”了一声，竟然罕见的点头了，“是时候了。”
    他仰起头，提着声音喊了一声：“团团，动手！”
    话落，他身上的锁链猛的燃起一阵恐怖的红光，红光一阵比一阵耀眼，不过一会，他身上的锁链就燃烧成铁水了。
    第57章 破幻境
    随着铁锁化成一股水团流淌到地上, 周围黑色的世界崩溃的越来越厉害，简直说是地动山摇都不为过, 渐渐地，裂开的世界缺口外出现了另一副景色，有郁郁葱葱的树木招摇伸展, 其间零散坐落着几栋玻璃展馆一样的建筑，不时还有动物的吼叫声传来, 那是真正的动物园景观。
    顾凌大惊失色, 在锁链一发出红光的时候他就想把它收回来了，可惜那锁链也只是猛然挣了一下，之后就蔫蔫的越来越虚弱，直至化成铁水, 在地上流了一地。
    顾凌简直心都要跟着疼死了, 这可是他这些年费尽心力才炼制而成的宝贝，前段时间才把那么一池缚灵水没了，现在又把锁神链给毁了，而他至始至终都不知道他们用的什么手段！
    他见苍澜瞅准一旁的一处空间缝隙，就打算一跃出去，心知此刻无法阻止他，但还是心有不甘，咬牙道：“锁神链和缚灵水，到底是怎么破的？”
    这东西, 用凡物之类的火根本无法点燃, 就算用容器盛装起来, 离开水池一米也会自动回去池子里，根本无法破解，就算是用灵气凝成的火焰冰晶等物，一靠近这两样东西也会被夺去所有灵气，锁神缚灵的说法，可不是白叫的，所以他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被破的。
    苍澜回头，不咸不淡看了他一眼，“因为……”
    顾凌不自觉屏气凝神仔细倾听。
    苍澜蓦的一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说罢，不再管顾凌瞬间难看的脸色，脚尖一点，一跃便从空间缝隙里飞了出去。
    眼前一黑再一亮，下一刻，他已经变成了只冰蓝色的巨大凤凰，爪子里依旧牢牢抓着白刃，羽翼大张维持着进入结界的姿势，看上去应该是在进入结界的一瞬间被强行拉入幻境的。
    他扇扇翅膀，徐徐落在了地上，身上蓝光一闪，化成了人形，侧头看着被他放在地上的白刃，有些疑惑道：“你没被拉入幻境？”
    白刃手中握着一把吞吐着红芒的激光枪，他把枪收好了，有些不屑的撇撇嘴，“有啊，我被拉了好几个幻境呢，只是那些幻境太不入流了，我一看就出戏，挣脱出来的时候就见你身上捆着锁神链，顾凌应该是不知道你身上有智脑，魔礼红告诉我你那边情况，我就想等等看，这不，刚拿着枪你就让我动手了。”
    小蓝羞涩的发出一股蓝芒，更紧的嵌在苍澜耳垂上。
    苍澜抬手摸摸它，唇边露出一丝笑，“这次是多亏了你，没想到幻境也能把你带进去，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白刃倒没觉得奇怪，“智脑之所以是智脑，它们也是有灵魂……嗯，这么说不准确，它们有自己独立的大脑，可以和人的大脑一样发出独特的波长，这是总局根据妖兽与觉醒者契约的灵感研究出来的，它认你为主，是彼此波长之间的契约，只要你不死，它可以出现在任何你需要的地方。”
    苍澜恍然，“倒是挺方便。”
    他四处看了看，这里阳光明媚，动物散乱着四处悠闲的踱步吃草，一点儿看不出是被结界包裹着，一时还不知道林雅他们在哪。
    “先四处看看吧。”苍澜往前走了几步，闭着眼睛感受了下，随手指了一个方向，“放心，你母亲现在没事，我与我的羽毛有些隐约的感应，但似乎隔着一层结界，感应不是太强烈，应该是在这个方向。”
    白刃微微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两人一起往那个方向走着，白刃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眼神四处乱看着，大概因为太过担心林雅，导致他都有些恍惚的感觉。
    苍澜见他这样子，便想着让他分散点注意力，想了想，问道：“你在幻境里都遇到了什么？”
    白刃一下就被吸引了注意力，他冷哼一声，“顾凌也真是会洞察人心，专找人内心最脆弱最害怕的一点猛烈攻击，不过他算到了开头，没算到结尾，第一个幻境，我梦到了当时在觉醒那一次，依旧是所有人害怕我攻击我，我爸妈匆忙赶过来，我妈依旧跑过来抱住我，但我躲开了。”
    “那个女人虽然装的很像，但她眼里只有对我的担心，没有一点害怕，这明显是个漏洞，我妈当时第一次看到我那样，其实是怕过的，她毕竟是个普通人，接受了一辈子唯物主义教育，一下子看到我那么奇怪的样子，肯定会害怕，这是正常人都会有的情绪，只是她最后在害怕和亲情中选择了后者，但那个女人一见我就扑过来抱我，傻子也能看出不对，我将她制服后从她手里拿出了把刀，之后幻境就破了。”
    “至于第二个就更可笑了，是我爸要撤离我的军衔不让我参军了，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得失去，你不知道，我从小到大最大的梦想就是离开总局，环游世界，做一个自由的旅人，可是局里离开我不行，他们需要凤凰统御妖兽的能力，若是可以，我是真想离开那里，所以一听老头子说不需要我了，这可把我乐的，颠颠的就跑了，结果一出总局幻境就散了。”
    他说到这里，挠了挠头，有些不太好意思，“接下来第三个幻境，我看到了你……嗯……”
    他停了一下，脸色微微的红了，“我看到你脱了衣服勾引我，要和我上/床，这事吧，我本来挺期待的，结果那个你干了一件事……”
    苍澜听到前边的时候心情还不错，听到后边的时候神色就有些莫测了，他眯眯眼睛，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什么事？”
    白刃咳嗽一声，眼睛虚虚的左顾右盼，结结巴巴的说：“你……你问我，我好不好看，想抱我吗？”
    苍澜：“……”
    白刃连忙局促的解释，“我这不是太了解你了吗，你是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的，你要真喜欢一个人，以你的性格，肯定会占据主导地位，你不会任由任何一个人来主导你，因为你很怕会像顾凌那样失控，到时翻车了那不就得不偿失了，顾凌那家伙太不了解你了，虽然的确幻化出了我最想做的事，但我更愿意尊重你的意见，他一说出那句话，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然后我一脚就把他踹开了……”
    “一脚就把我踹开了？”苍澜阴森森的重复，突然一个转身，抬手按住他肩膀把他钉在墙壁上，一点一点的逼近了，勾着唇角冷冷的笑，“踹的爽吗？”
    白刃猛的打了个哆嗦，他看着那尽在咫尺俊美逼人的面容，脑海一瞬间受到一阵强烈的冲击，身体里热流汹涌，恨不得扑上去啃他一口，他艰难的咽了口口水，讪笑道：“不是踹你，是踹那个冒牌货，你是不知道，看别人顶着你的模样朝我抛媚眼，欲/求不满的勾引我上床，我简直不能忍啊，那就像是信仰被玷污一样的，特别难受，我很想把那个冒牌货给一把火烧没了，但这不是不忍心吗，毕竟人家还顶着你的脸呢，我就把他踹开了……”
    苍澜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眼神也不太那么咄咄逼人了，可还是有点不太友好，他眼神一转，忽地展颜一笑，一瞬间如星河倒转，昳丽惊艳，“我好看吗？”
    白刃眼睛都直了，愣愣的点头，“好……好看啊……好看的不得了……”
    苍澜笑得更柔和了，低沉悦耳的声音彷如有魔力一般响在耳畔，好听到让人灵魂都有点飘飘然了，“那你愿意……被我抱吗？”
    白刃恍恍惚惚的说：“愿……愿意啊……”
    苍澜抬手摸摸他狗头，微笑道：“团团乖，回去自己洗好脱光了在床上等我。”
    白刃“嘶溜”一下吸了口口水，下意识的说：“唉，好嘞！”
    说完猛的一愣，瞬间反应过来刚刚自己干了啥事，脸色一下涨得通红，呐呐道：“唉，不是……我……我……”
    苍澜眉尾一垮，幽幽道：“你不想和我上/床？”
    白刃连连摆手，红着脸道：“不是，我求之不得呢，但是……澜……”
    他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着苍澜，喃喃道：“你不是只允许我亲你的吗，什么时候我们就发展到……那么亲密了？”
    苍澜猛的愣住。
    唉是哟，他们明明还在牵个手亲个嘴的阶段，啥时候跑到这么亲密的话题上的？
    都怪那个作死的幻境，他心里酸溜溜的，老不舒服了，就想着作弄一下出出气，但没想到假戏真做了……
    他有点不太拉得下面子承认这么憋屈的事儿，于是干脆下巴一抬，眯着眼睛冷冷道：“怎么，你不愿意？”
    白刃吓得大惊失色，连忙扑上去抱住他，在他唇上啃了一口，迫不及待表明真心，“怎么会，我见天都在想呢！”
    苍澜还算满意，抬手抱住了他的后背，也低着头在他唇上啃了一口。
    就在这时，头顶上方不远的地方突然响起一声轻咳，带着些微尴尬的意味，“虽然知道不该打扰你们，但……现在实在不是个好时机，你们亲完了吗？”
    两人猛的一僵，抬头看去，就见上方四楼的地方，玻璃门打开，探出来一个熟悉的脑袋。
    正是他们寻找的林雅。
    苍澜：“……”
    苍澜一本正经的点头：“亲完了，味道不错。”
    白刃：“……”
    我我我……我快要被你勒窒息了，放松，放松！
    第58章 泰山压顶大企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