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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节
    循声看去,一团红布遮罩下,似乎是两个摞叠的人影在下面拱了起来。
    远远看去,真不知道里面的人在做什么,是什么状态。
    阮音书揉了揉自己发痛的牙齿,撑着地板坐了起来。
    程迟不知道怎么跑到了她身下,帮她分担了好些跌倒的疼痛,只是两个人在纠缠着倒下来的时候撞上了,她牙齿撞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她持续揉着自己的牙关:“你还好吗?”
    “没事啊。”程迟把红丝绒的幕布掀到一边,但还是下意识的,屈起手腕在下颌角处压了压。
    大概她牙齿撞上的,是他的下颌骨吧。
    想到那个场景,阮音书感觉有一股火顺着脑袋往上窜,在发顶蔓延开熊熊之势。
    她抿了抿唇。
    “都还好吧?没事吧?”排练的小姐姐过来查看情况,朝阮音书伸出一只手。
    阮音书在她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摇头:“没事没事。”
    “你说你们也是,怎么这么不小心,摔得那么响,我以为是什么砸了。”
    “我是看你们都围过去,也想去看看,结果没站稳……”
    “哦,”小姐姐一拍脑袋,“音响插头松了,刚刚没播出来,所以我们才围过去看。你们俩在这边排戏,可能是没看到。”
    阮音书“噢”了声,点点头。
    提到刚刚的事儿,少年五指攀附在脖子上的触感好像还存在于皮肤上,她指腹也情不自禁摩挲了一下脖子。
    程迟也站起来了,阮音书看了看地上的红布,正要捡,闻讯而来的另一个妹子声音里带着犹疑:“……改剧本了?演到阮音书这个角色要跟吸血鬼结婚了??”
    阮音书:……?
    “什么啊,剧本没有改,是他们不小心弄下来的幕布啦。”小姐姐代为回答。
    阮音书赶紧说:“我等会就去买一块重新弄上去,不会影响后面表演的。”
    “嗯嗯,没问题。”
    整个话剧的场景构架比较大,严谨一点来说,阮音书演的是一个女五号,是一个从小遗落在外,在森林中长大的巫族之女。她前半生都以普通人的方式生活,直到被人发现,才重新拥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家庭从小许配给她的丈夫,也就是她的cp。
    程迟扮演的吸血鬼和她的家族有宿仇,而她又在一个雨夜救过他的性命,他由此深深爱慕上她,而她却不能够给予回应,家族甚至还要将他的族群赶尽杀绝。
    她没办法杀掉他,却又不能让他再跟着自己,因为再跟下去,他将面临更大的危险,她只能以死相逼。
    ……总体来说,吸血鬼和她之间的纠葛可以说是剪不断理还乱,这么一个角色加进来,比她和原本cp的戏份多多了。
    而且吸血鬼这个人物从出场起就是浓墨重彩的,让人印象很深刻。
    后来二次排练的时候,阮音书为了不耽误接下来的节目,立刻搭车去买幕布,来来回回用了两个小时,幕布买回来,让一边的大叔帮忙装好之后,她这才回了后台。
    话剧的第二次彩排也结束了。
    她也接到了一个消息,说是刚刚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再把剧本改一次,晚上发最终版。
    晚上她收到消息,发现剧本别的改动不大,改动最大的……仍然是她那条线。
    这次的感情线做了大的修整,她原本的cp,也就是家庭许配给她的那个男五号,这次彻底沦为了炮灰。
    新剧本里,她爱上了不该爱上的吸血鬼,置家族的亲事于不顾,男五号留不住她的心,自愿退出,而她和吸血鬼也在逃亡中被家族狠心刺杀,双双殉情。
    程迟这是传说中的带资进组吗?剧本都可以为他修改的?
    阮音书问他们:【剧本怎么忽然又改成了这样呀,和之前的感情完全不同了。】【是啊,因为我们觉得加入了一个吸血鬼元素的话,原来的方案就显得太淡了。这样的话还能加一个剧情冲突呢,而且这种悲剧特别富有话剧色彩,我觉得是个点睛之笔。】虽然这样改过之后,剧情的确跌宕起伏也更有记忆点了一些,但她怎么也想不通,程迟怎么就能空降一个角色来,还能让大家都同意为他改剧本。
    后来他跟另一个小姐姐聊天,谈到今天改剧本的事,小姐姐随口说。
    【之前我本来也是想参与编剧的,但是编剧太麻烦了,说剧本一直在改,因为s大总和我们意见不合。s大那边说,如果能加个吸血鬼肯定特别合适,但是找不到适合的演员。】【那后来怎么找到了?】
    【他们是说有一个特别合适的,但是人家不答应,本来都打算把新角色改成预言师加进去,之前那个人忽然又答应了。就是跟你对戏那个吸血鬼,程迟,你知道他吧?】阮音书还没来得及回答,小姐姐发来一个表情:【我知道他!听说他原来高中的时候超级狠,是个纨绔校霸二世祖,整天就知道打架。不过他好厉害啊,每天忙着打架还能被学校特招进来,听说他物理巨好,好到我们院长都带他做实验,好像还要带他出去调研学习。】小姐姐又说:【你别看大家表面上没什么,其实私下都传遍了,他看起来也不是蛮好惹,我们都觉得他凶凶的,有点怕他。】阮音书:【因为怕他,所以为他改剧本吗?】【那倒也不是,你后来去买幕布的时候我们就在讨论这事,程迟说,你跟原cp不适合在一起,我们一商量,感觉确实是,而且原cp那个男演员跟你也不是很有cp感,编剧就说改成你和程迟殉情,大家立刻觉得妙极了。】【你想啊,瓢泼大雨,乌云密布,巫师和吸血鬼踉跄着被箭射穿,这个场景不比和原cp男耕女织有冲击力多了吗!】【而且,程迟那朋友还给我们发了蛋糕,蛋糕挺好吃的,嘿嘿。】阮音书立刻了然。
    果然,一切都在某人的掌控中,先发现剧本的弱点,再买通大家的味蕾,紧接着提出自己的修改意见。
    就这样,他自己逆风翻盘,她和原cp一拍两散。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并没觉得反感,想到这里,反而被他的举动给逗笑了。
    他做这种事,倒是比学习积极多了。
    节日晚会逐步逼近,留给话剧社排练的时间也不多,彩排几次之后,就到了正式公演时间。
    程迟干什么其实都不会特别投入,但胜在大家都是一群业余选手,而且舞台跟台下隔得远,人物表情并不会被看到,大家多数都是看肢体动作和声音。
    他表演虽不投入,但胜在声音好听,这角色也不需要大幅动作,温柔的帅已经足够。
    况且吸血鬼本身就给人冷酷凉薄又多情的感觉,和他还挺像,所以在台下看来,他的表演并不违和。
    大家总是偏爱命运悲情的人设,所以当程迟手指搭上阮音书脖子,两个人相爱相杀的那一刻,底下传来一阵唏嘘的哀叹声。
    他们的最后一场是双双中箭,他躺倒在血泊中,但因为姿势没有调整好,阮音书站位往前了一点,所以他倒在了她的怀里。
    场景里的灯光全部暗下,只剩一束追光投落在他们发顶。
    周遭一片阒寂,好像这一刻世界只剩下他们,她垂下眼睑,和他的目光直直对上。
    少年的黑眸被灯光照得通透,瞳仁里面倒影着她的脸。
    沉沉如潭,深不见底。
    以前排练从来没有过对视戏份,可能是他的目光太专注,除了她好像再装不下别人,她的心跳无端快了起来。
    是什么射穿心脏,好像是刚刚那支箭,又好像不是。
    台下传来掌声,阮音书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戏结束了,在灯光转换时匆匆退了场。
    她手心汗涔涔,摊开手,里面是那支箭羽。
    负责排练的小姐姐走过来,问她:“丘比特之箭感觉如何?”
    阮音书:“啊?”
    “呸,说错了,之前他们拍微电影用过这个丘比特箭来着,我给搞混了,”小姐姐看她,“第一次公演,感觉怎么样,紧张吗?”
    她反应了一会,头一次有种不知要做什么的感觉,转头看到了自动咖啡机,抽了个杯子,按下了冲泡按钮。
    看着机器运转,阮音书点了点头:“紧张。”
    “真紧张啊?”小姐姐捏了捏她手臂,“你平时可都是最淡定的,就连全校演讲都很镇定,现在怎么……哗,你手怎么这么冷?”
    “可能是台上空调开太大了吧。”
    “是哦,最近有点降温,你多穿点。”
    咖啡冲泡完毕,液体裹着醇香落入杯中。
    不知道是不是表演后遗症,她现在感觉自己有点大脑充血,行为也变得不由自己。
    程迟站在一边提醒她:“咖啡烫,等会再喝。”
    结果她稀里糊涂地跟着小姐姐聊天,目光看着台上,脑子里却在开party,手在一旁摸到了咖啡,想也没想就端起来喝了一口。
    入口的时候才觉得不对,唇角蓦地被烫了一下,她赶忙把杯子挪开,热咖啡溅到手指上,她缩瑟了一下。
    “怎么了?烫到了??忘了跟你说咖啡机出来的咖啡很烫,要凉一会儿才能喝的呀!”
    小姐姐赶紧给她拿纸来,目光很惋惜:“你看,嘴角都烫红了。”
    阮音书抿了一下唇:“我没注意……”
    “痛吗?要么你回去处理一下吧?敷点牙膏或者去药店买药来涂下,不然我怕起水泡。”
    桌上的咖啡被人端起来,整个扔进垃圾桶,阮音书诧了片刻,和程迟的目光对上。
    他蹙了蹙眉,声音很沉:“我不是说了很烫?”
    ……她没听到。
    程迟也没说什么,看了她唇角一会,目光暗了暗,然后转身出去了。
    阮音书找到洗手间,用凉水洗了洗伤口,这才后知后觉感受到烧灼的辣意。
    但是还有两个节目晚会就结束了,最后一个节目是室友的,她答应了要看完的。
    算了,忍一忍吧,晚会结束就去买药。
    晚会即将结束的时候,有人在门口发纪念品,大家一窝蜂涌在门口。
    程迟回来后,发现自己根本进不去主会场。
    一高有很多学生在a大,于是他在人群中找到一个一高的熟面孔,低声道:“你叫阮音书来天台一趟。”
    阮音书刚看完表演,正在跟室友汇合,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这是原来一高二班的学委,胆子小,她记得。
    “怎么了?”
    学委还有点忌惮程迟,跑得又快,这会儿的声音有点打结:“程程程迟喊你去天台一趟……”
    “去天台干嘛?”
    “他没说。”
    阮音书觉得奇怪,而且现在潜意识有点怵,好像一想到要见他,就又紧张起来,心跳也跟着上升。
    但室友的舞蹈排练是在天台,好像把外套掉在了上面。
    “,我现在要去还舞蹈服,你能帮我去天台拿一下外套吗?”
    她顿了一会儿,说好。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现在不大有勇气跟他对视,所以一上天台,阮音书拿了衣服就准备走。
    手腕却蓦地被人握住,程迟将她强硬地扯到一边。
    她心一颤,还没来得及心惊胆战,他从一边拿起药膏挤了一团,抬手抹在她嘴角。
    药膏冰冰凉凉,像是特意针对这种烫伤的。
    程迟怕弄疼她,动作虽然轻,但眉头却紧紧皱着。
    随着药膏一点点吸收,她原本红彤彤的伤口又明显起来,看她受伤,他更心烦意乱,表情越来越阴翳。
    阮音书很少见他这个表情,心想着该不是自己之前没听他的话,他生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