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人,便该知道见好就收,已经到这个度,承不承认,要早做思量。
差不多得了,还想连累家人么?
死者胃里食物,绣鞋大小,鞋垫里金箔,书房暗格里修文的把柄,与蔺飞舟的交往关联,再加上人证李茂才,哪里还有他反驳否认的空间?
厉正智再不愿,也得颤巍巍跪倒:“下官……认罪。此两案,却为与官与左修文合作做下。”
赵挚冷冷看着他:“说说吧。”
“我最初想杀的只是蔺飞舟……”厉正智舔了舔唇,“ 他找了我不只一次,昭泽寺那日之前就曾威胁过我,我悄悄盯了盯他,发现他与吕明月相交过甚,正好左修文有了烦恼,要杀吕明月,我这才——”
赵挚:“你最初,并不知道吕明月就是左修文的女儿。”
厉正智点头:“是。左修文找上我,我才知道的。”
左修文瞪着他,心中更气:“和着还是我给了你合适的时机!”
他就说,把两个毫不相干的人牵扯到一块儿,做成合理凶杀,哪那么容易!
赵挚问厉正智:“你接触过吕明月?”
“我发现她对年纪大的男性长者,尤其平易近人,面带微笑的,都很有好感,就利用了一下……”厉正智说,“但我为计划顺利,只与她见过两面,给她留下个好印象,好谋后事。”
赵挚:“所以昭泽寺这两个关键人物在,是你安排的。吕明月毫无预兆的在家中失踪,也是你帮的忙。”
厉正智点头:“是。蔺飞舟的死,对吕明月打击很大,左修文做得非常好,她一直以为是意外,蔺飞舟是她亲手所杀。哪怕谷氏顶了罪,她心中仍然有很多愧疚,害怕,极易说服。我将她哄出来,做成自杀假象也是前所未有的顺利,比如那遗书,就是她前几日愧疚之时,自己写的字……”
将事情前后交代清楚,厉正智阖眸,深深叹息:“我以为一切可以就此结束,合情合理,不料还是没有躲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夺人性命,本非我所愿。”
“可我辛辛苦苦走到今天,控制左修文谋利,不是为了下狱砍头,我有大志向,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
“啊呸!”祁言直接啐了他一脸,“你所谓的大志向,就是所有人都要顺着你,所有事都要照你心意发展,但有不从,你就要抹掉所有拦路障碍——厉正智,你当你是谁?”
厉正智木木的抹了把脸,颓软无言。
赵挚看着堂下,打响指叫人:“来人,收押!”
证据确凿,凶手俯首,接下来的一切,自然按程序来。
作为主理官,赵挚非常忙碌,接下来的事也没有再看的必要,他便叫祁言送宋采唐先离开。
宋采唐扬脸冲他一笑,并未推拒他的体贴,微微一礼后,和祁言一起离开。
“唐唐你可真聪明,”祁言眼睛发亮,“跟着你破案真是好爽,不管案情多复杂,尸体多难辩,你都能捋的清清楚楚,千头万绪中找到方向——唐唐你简直不是人,你就是个神仙啊!”
宋采唐……宋采唐懒得理他,由着他一个人自嗨。
冬日街道跟这天气一样,行人略少,冷冷清清,但几家门前,却不一样。
比如左家。
不管土匪,还是真正的左修文,汴梁本地都没有亲族,底蕴也浅,出了事,自然如鸟兽散,气氛凄凉低迷。
左修文杀人,押入死牢,由律法裁决,余氏和左珊珊却没有犯罪,当堂释放,和宋采唐前后脚出来,走的略快,这时间正好走到家门口,看到败像,皆是泪水涟涟。
余氏声音嘶哑:“都给我站住,不准乱!”
左珊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别拿我的东西,不要拿我的首饰……”
可惜没人听话。
往日里安静得用的下人,现在已经是另一副嘴脸,拿主家的东西跑根本不害怕,甚至敢回头狠狠一啐:“拿了又如何?你有本事去报官,叫人来打杀我们啊!”
余氏瘫软无力,和左珊珊抱成一团。
祁言对此很是唏嘘,低声和宋采唐嘀咕:“这余氏往日里多狠的人,号称汴梁第一母老虎,谁提起不会下意识小声?这左珊珊也是,要风得风,要雨有雨,小姑娘的圈子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骄傲的不像话,何曾有过这样弱态?”
宋采唐长眉微敛,心中微叹。
这世道,女人根本不算独立的人,再狠再厉害,没了男人成家,也是谁都能欺负。
委实可悲。
想一想那土匪扮成的左修文,说一句不合适的话,但凡他们夫妻对彼此多些信任,多些沟通,信息共享,怕走不到这一步,这案子,她们更会头疼难破。
往前走,吕家在为女儿吕明月治丧,挂着白布,人人脸上悲戚。
吕家夫妻表现,悲伤是真的悲伤,但比起悲伤,更多的,好像是害怕。
第233章 恸哭
吕家夫妻表现, 悲伤是真的悲伤,但比起悲伤, 更多的,好像是害怕。
不管吕明月是否自己亲生, 贴不贴心,好好养了这么多年,不敢怠慢,怎么可能没半点感情?但吕明月年纪轻轻就这么死了, 他们受别人钱财,却没能把人教好保护好, 害怕别人报复,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因这份害怕, 情真意切的悲伤就少了几分,看着不那么纯粹, 有些怪异。
宋采唐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份感觉……
慢慢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 看到了关押谷氏的地方。
她眼梢微微抬起:“祁言,你先回去吧,我想自己走一走。”
“不要啊——我送你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