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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节
    “阿云爹去年去省城赶考,没考中,阿云娘又生病,一家三口走走停停的,到了圳安县,盘缠就用完了,没钱被客栈老板赶了出来,便在城隍庙暂时落脚,杨秀才每天都到集市上替人抄写文书攒盘缠。”阿青对阿云一家颇为亲近,“杨秀才身体也不怎么好,他这半年攒的银子,多数都用在他们看病吃药上面了,所以一直没能攒够盘缠回乡。”
    “杨秀才去省城赶考,为什么带着阿云母女呀?三个人不是更费钱银么?”秀才携带妻儿老小赶考,这样的情形应该不多吧。
    阿青顿了顿,眼珠转了转,贼兮兮地低声道:“阿云私下偷偷说过,他们家和老家那边的亲戚处得不好,她爹怕她们留在老家受欺负,所以干脆卖了田地一家人都跟着去了省城。”
    杨秀才的爹娘死得早,他跟着他叔过了一年,一年后杨秀才考中秀才,他叔就想让杨秀才娶他婶婶家的一个侄女,杨秀才不乐意,他早与同村的阿云娘情投意合,只待他考中秀才,便前去提亲了。
    杨秀才的叔婶仗着是他长辈,硬压着口不同意,费尽周折想让杨秀才娶自家的侄女,两边因为这件事情闹得很不愉快。
    后来,在杨秀才的坚持下,终于如愿娶了阿云娘,只是自此与二叔家的关系恶化起来。
    两家住得很近,他婶婶常以长辈的身份,驱使阿云娘做这做那,把阿云娘支得团团转,杨秀才一旦帮着说话,他婶婶便打滚耍赖哭天抹泪,口里直嚷杨家养了个白眼狼,为了媳妇顶撞叔婶之类的,每每把杨秀才气得半死,他又拉不下脸跟叔婶吵架,只能无可奈何任由她们撒泼。
    珍珠听到这,不由撇撇嘴,这杨秀才真是白读了那么多年书,连个撒泼的妇人都制服不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五月五毒月毒日
    之后不言而喻,杨秀才怕他进省城的这段时间,妻小在家受到叔婶的欺负,干脆卖了家中的两亩薄田,孤注一掷的带着妻小去了省城。
    结果,便有了后面这一段。
    府试落选,考举不中,杨秀才进退两难,偏偏阿云娘又病倒,一番折腾,花光了钱银,落难他乡。
    听着阿青说完,珍珠撑着下巴,心中默默计算着。
    胡长贵回到家里刚坐下,她闺女端了杯特地放凉的茶水给他。
    “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下去,胡长贵舒服的吁了口气。
    他憨笑的看着懂事的女儿,眼中满是欣慰。
    当然,在他听完闺女的话后,眼中的欣慰瞬间转换成了惊楞。
    又、又要起房子?
    珍珠笑着解释,既然请了武术教习,那顺便请个秀才教书,正好文武*,平安和平顺就不用去大湾村上私塾了。
    起了教武术的校舍,当然也得起教书的校舍,就在武术校舍的旁边建两间宽敞明亮的校舍即可,当然,教书先生的住宿也得解决,照着旁边方师父的院落再建一套就合适了。
    胡长贵愣愣的看着他闺女,为了平安平顺上学的问题,大兴土木建造两个大院落,请两位文武先生,这合适么……是不是太奢侈了……
    建造房屋加上请先生的费用,一百两怕是都不够吧?
    胡老爹苦着脸,巴巴的把担忧的问题说了出来。
    珍珠神秘一笑,凑近老爹耳旁,悄悄说了几句话。
    胡长贵惊得下巴差点掉地上。
    什么?后山头那边发现了十几株人参!
    家里余钱不够就挖一株去卖掉,闺女轻描淡写的口吻,仿佛那人参是萝卜似的。
    胡长贵吃完晚饭,洗漱上床后,精神还有些恍恍惚惚。
    李氏看他不对劲,忙担忧的问道:“他爹,你怎么啦?今天太累了么?”
    胡长贵忙打起精神,把闺女的话说了一遍。
    李氏亦惊得双目大睁,人参?还十几株?那是萝卜么?能一片片的生长?
    可闺女不是个说大话的,她说有那十之八九是真的。
    “怎么找到的?”难道又是小黑带她找到的。
    胡长贵老实回道:“珍珠说是小黑找到的,她去看过了。”
    “……”还真是小黑呀,李氏哑然,他们家养的这只黑猫太神奇了,怎么就认识人参呢?
    夫妻两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
    李氏这才缓缓地说道:“照着珍珠的意思办吧,她不是说了嘛,到时候可以让村里适龄的孩子都进学堂认字,这是惠及村民的好事。”
    “不过,这事还得跟娘说一声,问一问她老人家的意见。”李氏接着说道。
    胡长贵连忙点头,直道明日即回老宅。
    二日一早。
    胡长贵吃过早饭,便拎着一串粽子和一把艾叶菖蒲去了老宅。
    还没进院门,便听见梁氏凄厉的呼痛声。
    胡长贵脸色一变,大嫂这是要生了么?可是,今天是五月初五呀。
    他疾步走了进去,看见他娘站在厨房门口,一脸铁青的瞪着梁氏嚎叫的方向,他爹则坐在屋檐下叹着气。
    “娘,大嫂这是准备生产了么?”胡长贵焦急的问道。
    “可不就是要生了么……”王氏咬牙切齿,“这混账东西,昨个偷吃了好几块卤鹿肉,结果从昨天半夜开始阵痛,林大夫说,鹿肉是纯阳之物,孕妇不宜多吃,这不,坏事了,偏偏就这天开始阵痛了。”
    “……,今天可是初五呀。”胡长贵犹豫的说道。
    “她自己作妖,就自己受,今天生下来那也是她的命。”王氏气呼呼的转身回厨房。
    “娘~”胡长林出了堂屋,站在胡老爷子旁边,脸上遮掩不住的忧心。
    “你起来干什么?你媳妇生娃,你能帮上什么忙,快回屋里待着。”王氏瞪着他。
    胡长林身体恢复得不错,不过林大夫交代,伤了内腑得多休养几天,暂时还不能干重活。
    “娘。”胡长林苦着脸。
    他媳妇贪嘴动了胎气,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偏生今日是五月初五,这日生出的孩子不吉利,有可能克父克母,大多数人都会想方设法的避开这个日子。
    梁氏原本的预产日子还差了几天,一贪嘴,直接撞上了这个日子。
    胡老爷子搬来一张板凳,让胡长林坐下,他身子没好全,还得小心些。
    “行了,你们操心也帮不上忙,女人生孩子痛个三天两夜都是常有的事情,老大媳妇这才半天功夫,说不定过完今天才生能生下来呢。”王氏没好气的说道。
    梁氏在房里痛哭流涕,昨天晚饭的时候,她趁王氏不注意,多吃了几大块卤鹿肉,没曾想,肚子半夜就一抽一抽的开始阵痛,她自然知道这是生产的前兆,可是,明明还不到日子呢,怎么就要生了呢?
    不就是多吃了几块肉么?呜呜~那肉实在太好吃了,她一时没忍住嘛。
    梁氏越想越害怕,民间俗忌,五月初五生的孩子命中带凶,克父克母,她要是今日生下孩子,那胡家还有她梁青花的位置么。
    恐惧、疼痛与惊吓,梁氏慢慢地失控,开始嚎啕大哭。
    厨房里,烧着热水的翠珠一脸担忧,她仰头看向面色不愉的王氏。
    王氏阴沉着脸从厨房里出来,走进梁氏所在的产房。
    “嚎啥嚎,你是想让全村的人都知道你今日生产么?”
    王氏一句话止住了梁氏的哭声。
    “……娘,我、我是害怕呀……”她抽抽噎噎的说着。
    “哼,现在才知道害怕,你嘴馋的时候,想过自己预产的日子快到了么?”王氏恨恨地瞪着她,“少在这丢人现眼的,留些气力,熬过今天就没事了。”
    王氏的话让梁氏有了主心骨,是呀,只要熬过今晚,就不怕了。
    她当即止了声音,忍着疼乖乖待在床上。
    在老宅众人的祈祷和忐忑中,梁氏的第四个孩子降生了。
    时间是晚饭过后不久,是个男娃。
    梁氏悟在被窝里嚎啕大哭,她心心念念的第二个儿子,竟在这么不合时宜的时候降生了。
    王氏亲自替大儿媳妇接的生,没有稳婆愿意这种时候替人接生的。
    王氏抱着孙子五味杂陈,两个儿子家都只有一个男丁,她自然希望两个儿媳都能再给老胡家添个大胖小子。
    可是,五月五日,毒月毒日,这日出生的婴儿多数不是被溺死就是被遗弃,很少有人家会毫无芥蒂的抚养成人。
    胡长林低着头,痛苦的拍着脑袋,好不容易盼来的孩子,他怎么忍心溺死或是遗弃呢。
    胡老爷子坐在他身旁,叹着气安拍拍他的背脊,翠珠和平顺不安的坐在一旁不敢吱声。
    胡长贵和李氏领着两个孩子到老宅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沉重的情形。
    五月五出生的婴儿克父克母?珍珠一脸懵逼,靠,还有这么封建迷信的说法。
    “奶,你们不会是想把小弟丢弃掉吧?”珍珠皱着眉头看着一屋愁眉不展的人,丢弃已经是她想到的最坏的主意了,至于溺死,光想她都觉得头皮发麻。
    王氏沉默半响,叹了口气,“奶当然是舍不得的,可是,千百年流传下来的习俗,也不能不理会呀,孩子命硬,易克父克母,这……”
    “奶,这些都是传言而已,哪里就能当真,咱家可不能学了那蒙昧无知的迷信做法,你看,小弟健健康康的多可爱,怎么能忍心把他丢弃了呢。”珍珠转动着脑子,万一王氏真的想把小堂弟丢弃了该怎么办。
    “娘~”胡长林抬起头,眼中带着期许之色。
    王氏眉头紧皱,内心矛盾不已。
    李氏默默接过王氏怀里的男婴,皮肤微皱,脸蛋微红,闭着双眼睡得正香。
    “娘,我从前听人说过,大户人家但凡有五月五出生的婴儿,都会去有名的寺庙,寻求得道高僧修改合适的生辰八字,改过八字后的婴孩,照样健康长大成人,一家老小和和睦睦,没有长辈遭受意外或生病离世。”李氏低哑的声音回绕在老宅的堂屋内。
    “弟妹说的是真的?”
    “荣娘,真有这回事?”
    王氏和胡长林同时问出声。
    李氏镇定的点头,确有其事,她们小姐的表兄,当年就是五月五出生的男婴,这件事很多人知道,并不算什么秘辛,给表少爷修改生辰八字的,是京城里最有名望的慧通法师。
    胡长林眼中闪过惊喜,要是这样的话,圳安县旁的清延古寺,有个久负盛名的空悟法师,只要求得法师的帮着,那这孩子他们就能安安心心地养着了。
    珍珠不以为然的撇撇嘴,本来嘛,五月五出生又如何,在现代,端午出生的人何其多,哪有所谓命中带凶,克父克母的情况,这都是古人以讹传讹的迷信陋俗。
    不过,相比整日惴惴不安的以异样眼光看待小堂弟,这种能让长辈们心安的方法,是值得去求的。
    王氏面露喜色,她隐隐也曾听说过类似的事情,只是一时半会的没想起来,李氏的这番话,让她想起了这一方法,她当即大喜过望。
    小心地从李氏手里抱过小婴儿,王氏眼中泛起慈爱的光芒,忐忑不定了一个下午的心终于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