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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边塞秋风渐起,傍晚时分,苍江岸边风强劲,吹得赫钦卫军旗烈烈飘扬。
    “去吧,按时返回即可。”潘奎搁笔,递上一份手令,仰脖灌了口茶。
    郭弘磊接过,抱拳躬身,“多谢大人,属下一定如时返回!”
    “哼,归心似箭,是吧?”潘奎窝在椅子里,揶揄问:“刚交完差,你们就不能等明早再动身吗?”
    郭弘磊坦率答:“属下不太放心,想尽早回去看看。”
    “虽说刘家村近,但赶夜路也要小心,谨慎些。”紧接着,潘奎却板起脸,话锋一转,威严道:“你们四个年轻人身强体壮,既熟悉路,又刀箭齐备,沿途还遍布弟兄巡夜,理应平安。要不然,简直是丢我的脸!”
    郭弘磊朗声表示:“一定尽力不给您丢脸!”
    “唔。去吧去吧。”潘奎挥了挥蒲扇大的手掌。
    片刻后
    “走喽!”彭长荣提着两个包袱,兴冲冲催促道:“哥,快点儿!”
    彭长兴盯着亲弟弟,纳闷问:“只歇一天,明天酉时前必须赶回来。你何必收拾行李?”
    林勤也提了两个包袱,解释道:“咱们把破了口子的衣服带回去缝补缝补。”
    “哦。”彭长兴恍然大悟。
    彭长荣脱口道:“我找小翠儿帮忙!”
    “哟?小翠儿?”彭长兴挤兑亲弟弟,“待会儿你当面喊她试试,我想听个响亮耳光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哈哈哈~”
    郭弘磊牵着马,昂首阔步,眼里满是笑意。
    “笑什么?这有什么可笑的?”彭长荣讪讪嘀咕,牵马挤到郭弘磊身后,“公子,您听听,他们整天就知道嘲笑人!”
    郭弘磊心知肚明,一本正经道:“男子汉大丈夫,有何不敢尝试?但我劝你别当众喊,当众挨耳光,多尴尬。”
    “哈哈哈~“林勤和彭长兴压着嗓子,前仰后合。
    彭长荣脸红耳赤,心一横,“既然公子有令,那我回去一定试试,丢脸就丢脸吧。”
    “好!”郭弘磊大步流星,到营门前挨个递上腰牌与手令,获准远离营门后,方可骑马。
    四人上马,其中两人举着火把,郭弘磊策马喝道:“驾!”
    四匹马嘚嘚跺地,转眼便奔进暮色中。
    戌时中·刘家村
    窗半开,姜玉姝沐浴后,长发半披散,倚着窗,仰望夜空中的一弯峨眉新月,随口吟道:“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
    “今儿九月初三,怎么可怜啦?”翠梅正在纳鞋底,关切问:“姑娘是有烦心事?还是身体不适?”
    姜玉姝忍俊不禁,懒洋洋答:“我只是忽然想起一位诗人的诗句,他诗中的‘可怜’,是‘可爱’的意思,赞美风景。”
    “原来如此。”小桃放心地继续忙活,“您没事就好。”
    “吱嘎“一声,小桃推门进入,端着小托盘,私底下称呼照旧,招呼道:“奴婢试着熬了些桂花芋羹,少夫人,您尝尝?”
    姜玉姝扭头答:“好啊,先搁着,我待会儿尝。小桃,你太贤惠了,一有空,要么刺绣要么下厨,将来娶你的男人真有福气!”
    娶?小桃迷茫咬唇,把托盘搁在桌上,低头盛点心,暗忖:我是家生子,自从被老夫人挑给二公子后,一心一意地伺候着,从未想过嫁给别的男人……
    她心乱如麻,讷讷答:“您过奖了。奴婢是天生的劳碌命,一闲着就心里发慌。”
    姜玉姝不赞同地说:“傻丫头,什么叫‘天生劳碌命’?咱们白天下地辛辛苦苦,晚上无事就该歇息!过来,一起赏月。”
    “是。”小桃低眉顺目,同坐在窗前,眼神极茫然,呆呆出神。
    下一刻,村口突然传来清晰马蹄声,引起阵阵狗吠。
    “汪汪?”
    “汪汪汪!”院角的狗窝窸窸窣窣,大赫与小钦窜出来,不明就里,汪汪怒叫。
    姜玉姝推得窗户大开,讶异问:“大晚上的,谁呀?”她侧耳倾听马蹄声,心弦瞬间一紧,激动脱口道:“会不会是——“不知为何,她停顿了。
    “或许是——“小桃眼睛一亮,却莫名也打住了。
    翠梅一扔针线,飞奔向窗口,“难道是姑爷回来了?”
    三人目不转睛,屏息等候。
    寂静夜里,马蹄声清脆,不断靠近,最终停在院门口。
    “吁!”
    郭弘磊一跃而下,其余三人亦下马。他站定,按路上商议定的,扬鞭指门,挑眉不语。
    彭长荣遵守承诺,咬咬牙,豁出去了,拍门大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小翠儿!快开门!”
    作者有话要说:
    分别两个多月,终于见面了哟~
    第43章 情不自禁
    “小翠儿!快开开门。”彭长荣鼓足勇气,站在阶上叩门, 梗着脖子放开喉咙, 大吼:“小翠儿?翠梅?”
    然而,院内无人应答, 吼声激得大赫与小钦两只狗崽蹦来跳去,竭力汪汪怒叫。
    郭弘磊等了数息, 笑意消失, 渐渐悬起心,顿时站不住了,快步走向院门口台阶,皱眉问:“为何无人应答?哪儿来的狗?”
    “奇怪, 怎么多了两只狗崽子?还挺凶。”彭长荣先是扒着门缝往里看,而后与同伴一道涌向围墙, 踮脚引颈地张望。
    彭长兴顾不上看亲弟弟的笑话了, 忐忑问:“家里别是出什么事了吧?”
    靖阳侯府被抄,流放三千里期间,艰难辗转各驿所, 终于在赫钦安顿下来。在他们心目中,刘村的这个院子便是眼下的“家“。
    霎时, 郭弘磊心高悬, 一路快马加鞭的种种期待感荡然无存,抬手正欲拍门——
    “咣当“数声巨响, 院内堂屋与厢房门几乎同时开启。翠梅拉开门便飞奔,大喊:“彭长荣!是不是你?”
    彭长荣忙答:“是, 是我!快开门。”
    “哼,我就知道,你给我等着!”翠梅在屋里被人打趣得红了脸,气势汹汹。
    林勤飞快扫视一番,拍拍摸了围墙的手,愉快告知:“您放心,人都迎着出来了,家里没事!”
    “这就好。”郭弘磊松了口气,心头大石落地。
    周延夫妇匆匆掌灯,并搀扶潘嬷嬷。半大小厮劲瘦灵活,邹贵一马当先,把所有人甩在背后,边跑边问:“是公子回来了吗?”
    “是!”林勤催促道:“还不赶紧开门?”
    邹贵兴高采烈答:“来了来了,马上!”他扑向院门,三两下拿开闩门的粗板。
    翠梅紧随其后,麻利拉开大门,冷不防彭长荣近在咫尺,唬得她后退半步,旋即双手叉腰,劈头质问:
    “彭长荣!你刚才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嘿嘿嘿。”彭长荣迅速后退,赔笑答:“没啊,谁胡说八道了?我只是叫你开门而已。”
    翠梅迅速逼近,羞恼道:“休想耍赖,大伙儿都听见了,都打趣……我饶不了你!”说话间,她见对方想跑,急忙追赶,扬手欲揪住其衣袖,却不慎一脚踩空,趔趄摔下台阶,“哎——”
    “小心!”彭长荣大吃一惊,赶忙接住,顺势把人架到边上,小声哄道:“消消气,快消消气,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翠梅被当众搂抱,羞得脸红耳赤,二话不说,咬牙便挥拳,照着对方胸膛胳膊一通乱打,骂道:“你是故意的!你、你太可恶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好,你打,你使劲打,出出气。”彭长荣低头垂着手,红着脸,任由软绵绵拳头捶打自己。
    紧接着,胡乱披了件外衫的姜玉姝心急火燎赶到,一头冲出院门。她险险停在台阶上,恰与阶下之人平视,气喘吁吁。
    郭弘磊长身鹤立,风尘仆仆,火把与月光下目若朗星,不由自主地张开双臂,挑眉问:“你摔不摔?”
    “我、我为什么要摔?”姜玉姝虽茫然不解,却下意识回应对方动作,轻盈跳下台阶,双手握住他结实小臂,感慨道:“你们终于回来了!”
    郭弘磊莞尔,仔细端详几眼,反手一抓,轻而易举把人拎上台阶,附耳道:“额头没留疤,姑娘的余生不必蒙面度日了,可喜可贺。”
    “恭喜二公子!”姜玉姝福了福身。
    郭弘磊讶异问:“恭喜我?”
    “是啊。”姜玉姝忍笑,严肃道:“留疤我可以不照镜子,你却不能总捂住眼睛。你的余生不必对着个丑八怪,更加‘可喜可贺’。”
    郭弘磊朗声大笑,“那么,同喜?”
    “同喜同喜!”姜玉姝笑逐颜开。
    这时,本已入眠的潘嬷嬷才姗姗赶到,惊喜交加,激动唤道:“公子!”
    “公子,嗳哟,您可算回来了!”周延提着灯笼,周延妻阻止狗崽道:“你俩别叫唤了,记住,这些是自己人。”
    郭弘磊搀了奶娘一把,互相嘘寒问暖,笑声不断。
    姜玉姝眸光明亮,笑着笑着,余光瞥见翠梅几个一直杵在墙根下,便扬声问:“翠梅,你们待在那儿做什么?走了,快进屋。”
    “哎,来了!”娇小的翠梅揪住彭长荣衣领,满脸羞红,咬唇怒视。
    彭长兴和林勤、邹贵在旁看热闹,起哄道:“打!打!”
    “翠姑娘,别手软啊。”
    “给他一个嘴巴子,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胡言乱语!”
    彭长荣原地站着,扭头问:“哥,你怎么能怂恿她打我呢?还是不是亲兄弟了?”
    “挨几个耳光有什么的?”彭长兴抱着手臂,调侃道:“你乖乖站着挨打,说不定姑娘家一高兴,就——”
    “闭嘴!”翠梅飞快捂住耳朵,忿忿一跺脚,扭腰跑进院子里,径直跑向厨房,嗔道:“哼,姓彭的都不是好人!”
    小夫妻并肩,几人有说有笑,郭弘磊头也不回地嘱咐:“行了,你们别闹了。再闹下去,长荣恐怕真得当众挨耳光。”
    “是!”林勤等人笑嘻嘻地关院门。
    姜玉姝哭笑不得,透露道:“刚才我们在屋里,猛听见有人喊‘小翠儿’,全吓一跳,翠梅气得什么似的,回过神就跑出去抓人了。”
    “半晌无人应门,我还以为家里出事了。”郭弘磊叹道。他戎装齐整,俊朗挺拔,英气勃勃。
    姜玉姝好奇打量对方的戎装,解释道:“我们原打算歇息的,穿着不便外出,总得披件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