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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王沅拉着她坐下,道:“应该是你看到我们不理吧,我刚才可是看到你在跟安阳大长公主说话来着。”
    胡端娘嘟嘴道:“我是看张婕妤鬼鬼祟祟的,本来想跟着看看她搞什么鬼,谁知那个安阳公主拉着我说了好一会儿话,真是的!”
    ☆、第 36 章
    36 第 36 章
    胡端娘抚着胸口, 夸张地说:“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摆脱安阳大长公主。话说上次在椒房殿时,她老人家可是傲气得很,看都不看我一眼,今日却拉着我说这么多话, 真是奇怪!”
    王沅略一寻思,问道:“安阳公主言语之中,是否涉及到你母亲?”胡端娘的母亲是皇帝乳母, 不同于其他嫔妃的亲眷,李湛特许乳母能时常入宫。
    胡端娘恍然大悟,“她不会是想着借我母亲向陛下邀宠吧?那她可是打错了算盘, 我那母亲都不肯为我的事情多求求陛下,更何况是外人!”
    林宝瑟诧异道:“安阳公主可是陛下的姑母, 有什么事情直接求求陛下不久行了吗?”
    “她倒是想得美,伸手就想摘桃子,”胡端娘啐道, “陛下身陷囹圄时, 可没见这姑母伸手相助半分, 凭什么给她儿子孙子授官啊?”
    王沅给她斟了一杯酒, 笑道:“端娘, 你这说话也须谨慎两分。安阳大长公主可是太宗唯一的女儿,与陛下血脉十分亲近, 又是长辈, 陛下为着孝道,少不了给她几分面子。”
    公孙柔嘉颔首:“沅儿说的有道理。”
    “唉, 知道了,知道了。”胡端娘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
    这时,张婕妤扶着侍女的手走过来,胡端娘顿时来了兴致,凑过去问道:“张姐姐,妹妹来昭阳殿的路上,仿佛看到你,正要同你打招呼的,你却转了一个弯,也不是来昭阳殿的路,妹妹很好奇,你这是去哪里了?”
    张婕妤神色有些不自然,答道:“我去更衣了。”尔后又觉得有些不对头,声音有些硬,“胡婕妤,我去哪里用得着向你禀告吗?”
    胡端娘觉得无趣,“妹妹我就是关心你一下嘛!”
    “免了!”张婕妤没好气地说,然后坐了下来。
    胡端娘拎起酒壶,给她倒了一杯酒,“被生气嘛,生气容易长皱纹,就人老珠黄了。”
    张婕妤连忙用手摸摸脸,胡端娘笑道:“张姐姐你花容月貌,想来不会有此担忧。妹妹刚才有些失言,向你赔罪。”她端起酒杯来敬张婕妤。
    伸手不打笑脸人,张婕妤接过酒杯,正要喝,被身边的侍女拦住,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张婕妤脸色变了变,放下酒杯,道:“对不住了,我近日身体不太适宜饮酒,改日自罚三杯,向胡妹妹你请罪。”
    王沅仔细打量张婕妤,只见她面色红润,看着气色也好,根本不像是身体不适的人,再看看静静坐着的程姮娥,似乎明白了什么。
    皇家的夜宴,也不过是吃喝玩乐,听戏看歌舞,再就是众位贵夫人们闲聊。夜宴的高~潮来自于李湛。他中途遣人送了六道御膳过来特意赐给冯宸妃,同时过来的还有两位长安城里有名的说书人。这两人嘴皮子利索,一捧一哏,妙语连珠,逗着众人哈哈大笑,纷纷吩下人赏钱。说书人赚地盆满钵满,又说了许多好听的话才退了下去。
    王沅未进宫时,二哥王骏经常带她去酒楼听人说书,倒不觉得稀奇。酒过半旬,殿里有些闷人,她脸上发热,于是对公孙柔嘉说道:“我出去更衣一下。”
    公孙柔嘉道:“要我陪着你吗?”
    王沅连忙摆手,“哎,不用了,我有采青陪着。”
    公孙柔嘉叮嘱道:“你速去速回,注意安全。”
    “嗯,我知道了。”
    外面天色已黑,不过道路两旁都挂上了宫灯,朦胧昏黄。经着昭阳殿的侍女指点,王沅与采青顺利地找到了地方,解决了私人问题。两人回去时,经过昭阳殿的后花园,园子不小,有假山也有人工挖造的湖,湖里种满了荷花,湖边则是一片月桂。月桂千金难得,昭阳殿居然有这么大一片,可以想象,如果在八月,这个园子该是多么美。
    采青看着咂舌,“婕妤,好漂亮的院子,咱们明光殿与公孙美人的南薰殿、还有胡婕妤的椒风殿都比不上呢!”
    王沅道:“若是论起精致程度来,恐怕连椒房殿都有所不及。”
    反正都已经出来了,王沅索性在这园子里逛一逛,欣赏宸妃的后花园。两人随意走着,采青指指点点,“这个好,婕妤,回去咱们依着这个样子弄一个怎么样?”
    “我要去看丽华!”
    假山另一边隐隐有声音传来,王沅忙打手势让采青禁声。
    那声音又清楚一些,“时辰已经不早了,说不定太后已经安歇了,再说昭明殿的夜宴也快结束了,我们要出宫了。”
    “我知道,你们就是不让我见丽华。”声音带着悲凄。
    另一人无奈地说道:“我们没有不让你见太后,是她自己不太愿意见冯家人。”
    “我苦命的丽华,都是被你们逼得。”
    另一人也怒了,“你可别忘了你自己也姓冯,如果丽华她身上没带有冯氏血脉,你以为她能安安稳稳的在宣室殿做太后吗?”
    听到这里王沅总算是明白了,那个悲凄的声音应该出自之前在大殿见过大那位冯夫人之口,她也不打算再听下去,正待离开时,冯夫人又说话了,“你们缘何厚此薄彼,把小妹捧到天上去,把我的孩儿踩到脚底。”
    王沅顿了一下,就听另一人说,“这都是母亲的主意,父亲还是极为疼爱你计,小妹宫寒,很难怀孕,母亲怕她伤心瞒着她,又担心她以后没个依靠,既然那张婕妤主动前来讨好卖乖,何不接受?而且张婕妤的父亲在我们父亲手下,谅她是翻不出手掌心的。”
    冯夫人不忿:“说来说去,你们总是处处为小妹着想。”
    “唉,我说你就别这么死脑筋了,冯家好,咱们才会好,包括你的丽华,小妹在宫中地位更加稳固对咱们冯家也是有好处的,你就别想那么多了,走,跟我回席上去吧。”
    冯夫人被她拉拉扯扯地走了。
    采青吁出一口气,“吓死我了,真怕她们发现了。”
    王沅拍拍她的肩膀,安抚道:“真发现了也不用怕,偌大一个园子,今日客人又多,她们在这里说话,就该做好准备有被别人听到的可能。而且咱们也没有听到什么辛密之事,你放心啦,不会被人灭口的。”
    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采青吓得后退一步,直道:“婕妤,您就别开玩笑了,咱们回去吧,不然公孙美人都该担心。”
    回昭阳殿的路上,王沅心里一直都在暗自揣度,张婕妤一直都在讨好冯宸妃,可是这二人又说主动前来讨好卖乖,那么这次张婕妤是拿什么再讨好卖乖了,宸妃体寒,不易有孕,张婕妤不喝酒……
    答案呼之欲出,不过王沅却是更疑惑,在整个后宫,可以说子嗣比什么都重要,张婕妤就算再没有爱子之情,为了下半生着想也不该把自己的孩子交给别人养,真是让人疑惑。眼看着就要走进大殿,她也就不再去想。
    见她进来,公孙柔嘉担忧地看着她,道:“你去了这么久才回来,我真有些担心了,差点儿遣人去寻你了。”
    王沅笑道:“没事的。”
    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宴会终于结束。张婕妤、胡端娘等人坐上肩舆离开,王沅则与公孙柔嘉结伴回殿。公孙柔嘉道:“沅儿,你不必迁就我,去坐肩舆吧。”
    王沅抬头看看月亮,笑道:“就这样走一走,吹吹凉风,看看月亮星子挺好的。”
    忽而又叹气,“你如此人品,屈居于美人之位太过委屈。”
    “你看我觉得好,可能旁人却觉得我不怎么好呢?”公孙柔嘉回道。
    王沅当夜就在南薰殿住下来,洗漱过后,两人躺在床上,一时之间却有些睡不着。
    王沅把晚上在昭阳殿假山边上听到的话跟公孙柔嘉说了。
    公孙柔嘉叹气,“人谁不爱子?可能是她有难言的苦衷吧。”
    王沅想想张婕妤往日那嚣张的样子,道:“真是看不出来。”
    “反正这事与咱们无关,只要离着余家人与冯家人远一点,那城门的火也烧不到咱们身上来。”
    两人又闲谈几句,渐渐都睡了过去。翌日醒过来时,天色已经大亮,粟米掀了帐子,笑道:“两位可算是醒了!王婕妤,你家的采青很早就过来了。”
    王沅由着采青服侍梳洗,粟米则给公孙柔嘉梳头,她拿出一根小金钗要给公孙柔嘉簪上。公孙柔嘉看了看,笑道:“这钗头雕刻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兔子,沅儿,我看它更合适。”
    王沅一看,也十分喜爱,于是拿起来簪在自己头上,笑道:“那我就偏了你的好东西了。”
    公孙柔嘉道:“金银之物,哪里算得上什么好东西,不及你送给我的那本棋谱。”
    王沅一边对着铜镜打量自个儿,一边道:“我可跟你相反了,一点儿都不嫌弃金银之物俗气,我就爱这俗气的东西。”
    ☆、第 37 章(捉虫)
    37 第 37 章(捉虫)
    李湛昨日歇在昭阳殿, 第二日上过早朝后,张让过来说道:“陛下,余家并无人去贺冯宸妃册封之礼。”
    说完后,张让偷眼打量他的神色, 只见他面容严肃,于是便不敢再多说什么,垂手而立。
    李湛不自觉地敲着桌子, 眉头微皱。张让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皇后确实也太不体谅陛下了,陛下每日为朝政之事忙忧, 偏偏还要为皇后的事情操心。没错,冯宸妃确实是妾妃, 但冯氏之父为大司马、大将军,宸妃封妃典礼,长安城的达官贵人的夫人们几乎都去恭贺了, 就是看在冯大将军的份上, 余家人也该去的。而且在册立皇后与余家封爵的事情上, 冯大将军已经退步, 不再阻拦, 余家就该趁此机会结交冯家,与冯家和好, 这才是正确的做法。
    “摆驾, 去椒房殿。”李湛沉声道。
    余蕴秀正带着李顼在用早膳,听到通传声, 忙放下碗筷,携着儿子在椒房殿门口迎接李湛,福身过后,笑道:“陛下,用过早膳没有?”
    李湛看着妻儿,那脸上的表情就缓和了一些,牵着李顼的手,道:“还没有。”
    余蕴秀忙吩咐人再去准备一些膳食,李湛坐下来用膳。
    用过早膳后,李湛顺便考校儿子的功课。李顼今年六岁了,由于年纪尚小,课业并不繁重,上午学习经史子集,下午则是练字与骑射。李湛随口问了他几句《尚书》,李顼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认真答道:“刚学完了盘庚迁都。”
    李湛问道:“顼儿读了盘庚迁都有何感想?”
    李顼想了想,道:“其中有一句‘如农服田力穑,乃亦有秋’与父皇您所实行的与民休息、劝课农桑如出一辙。”
    李湛的眉头又皱起来了,盘庚所说的这句话全句是“若网在纲,有条而不紊;若农服田力穑,乃亦有秋。”盘庚意在强调国~家法度的重要性,好让迁都的事情能够顺利的执行下去,与劝课农桑并无任何关系。
    李顼见父皇面色沉重,惴惴不安,眼睛唆过去看余蕴秀。丈夫教子,余蕴秀不敢插言,只能给了一个关切的眼神安抚儿子。
    李湛看着还不及自己腰身高的儿子,他还小,才刚过六岁,不能太苛责于他,耐着性子把这句话的意思详细的给他解说了一遍。
    他又让人把太子所练的大字拿过来,这一看眉头就皱得更紧了,道:“这字女儿气十足,朕明日让人给你送两本字帖过来。你是太子,万不可把字写的小家子气。”
    李顼被他训得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只是不敢哭出来。余蕴秀看着心痛极了。
    李湛对余蕴秀说道:“孟氏学问还是有的,但毕竟是妇人,以后顼儿的学业之类的事情不可让孟氏插手了。”
    “诺。”余蕴秀连忙答应下来。
    李顼是李湛目前唯一的儿子,也是太子,未来的帝王,他寄予了众望,这次考校难免有些失望,本来还想再训导几句,但时间快来不及了,只能让人送他去文思阁读书。
    余蕴秀倒了一杯茶给他,李湛一口喝尽了,她才小心翼翼地说:“陛下,顼儿毕竟年纪小,慢慢教,一定能够成为陛下您期望的太子。”
    “他是太子,责任重大,不同于其他人,”李湛叹气,“蕴秀,你让人把东宫整理出来,让顼儿尽早搬出椒房殿。”
    余蕴秀一惊,忙道:“顼儿还小,我实在是不放心他,陛下,我一定会好好督促顼儿读书,您就等他满八岁后再搬出去东宫吧。”
    “不可,他是太子,尽早搬到东宫,对他大有益处,”李湛道,“他搬去东宫后,每日过来请你请安,也一样能够见到。”
    知道再无可改变,余蕴秀只能闷闷地答应下来。
    李湛本待安慰她几句,想起昨日的事情,又道:“蕴秀,你是我的妻子,更是大周的皇后,余家是太子外家,日后是太子的助力。而冯大将军,三朝元老,冯氏一门多英才,于国有功,且大将军在册封太子与余家封侯之事上并未有任何阻扰。余家与冯家都是我所看重的,所以我希望两家能够摒弃前嫌,和睦相处。”
    这是第一次李湛用如此郑重的口吻对自己说话,余蕴秀心提上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李湛继续说:“先前我本来想着让徽鸾与冯熙的孙子联姻,以期两家之和。”
    余蕴秀心里如同海水翻腾,冯宸妃气度高贵,虽然对她恭敬,谨守嫔妃之本分,但每次见到她,自己内心深处都有一种自卑作祟。鸾儿虽然贵为公主,若是嫁入冯家,冯家人该怎么待她?连陛下在朝堂上都要处处听冯熙的。她失声道:“陛下,不可。”
    李湛拍拍她的手,道:“朕已经依着你的意思,决定把鸾儿许给余家了。但是昨日,宸妃册封礼,不管怎么说,余家人该去了,至少面子上要两家好看,是不是?”
    余蕴秀低头道:“陛下,妾错了。”她已经不敢在自称我了。
    李湛道:“朕的本意,是冯余两家关系缓和,共同为朝堂效力,共同辅佐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