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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你……”庄青未想起一事,恍然道:“是了,那幅画我是见过的……原来那幅画像上的人不是段太傅,是……是你!”
    周怀素点头笑道:“是,我与段尧欢长相十分相似,除非真人,否则但凭画像难以分辨,可圣上先入为主,却是认定了那画像上的人是段尧欢。”
    庄青未跌坐在椅子上,目光虚浮道:“怀素,你这样步步为营,机关算尽,你不累么?”
    “累,怎么不累,可是不如此,我便得不到我想要的。”
    庄青未转头看他,忽然摇头笑道:“我从前便同你说过,如果圣上的心不在你身上,你再如何费尽心机,到头来也只能是枉然——你是比我先出宫的罢?你知不知道,我出宫的时候,圣上已经下令全面封锁消息,只把真凶推给云韶,丝毫不提段尧欢,她对他包庇到这等地步,难道你还不明白么?收手罢,怀素,若是圣上有一天知道这些事都是你做的,你绝对没有段尧欢这样的好运气。”
    周怀素极短促地笑了一声道:“圣上会这样做,我一点也不意外,所谓水滴穿石,我倒要看看她能对段尧欢包容到何种地步,真正的好戏还没开始呢。”
    第61章 遇刺
    往后几个月内风平浪静, 并无事端发生,宋卿鸾一根紧绷的弦也渐渐松弛下来。
    眼看又到了宋折卿的忌日,段尧欢上回既已答应前去祭拜, 自然没有食言的道理,这日便与宋卿鸾等人一道去了。
    不料出发前一日周怀素前来同她商议, 说是近来陵园附近三水镇一带流寇作乱, 想宋卿鸾带他同去, 并派一支禁军给他,好保证其安危。
    流寇一事宋卿鸾也有所耳闻, 加上宋承瑾上回因风寒之故没陪她一同前往,宋卿鸾此番有意带他同去,上回投毒之事她至今心有余悸,是以本就打算随行带一支禁军, 只是原本她考虑领军之人是风影, 并未想到周怀素, 可此番他既然提了,她便也顺势答应了。只是仍带了风影前往, 雪影想要跟随,她便也准了。
    这日是个阴天,虽有些闷人, 但好在不下雨,倒也不算太坏。他们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一路上并未见什么异样,直至到了距皇陵三里处,仍是不见丝毫风吹草动。宋卿鸾放下心来, 未免觉得自己太过谨慎,心想:那些流寇,纵使有天大的胆子,又怎么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又想道宋折卿向来喜静,最恨被生人打扰,便下令让禁军驻扎在此处,打算自己带了宋承瑾、段尧欢、雪影、风影四人前去祭拜。不料段尧欢忽感身子不适,说是浑身无力,恐怕不能前往。宋卿鸾冷哼一声,只道他出尔反尔,临时变卦。心道:他若是不想去,我强迫他也没意思。便随他去了。谁知宋承瑾此时也又哭又闹起来,说是浑身难受,不想动弹,非要留在原地,宋卿鸾无法,便也只能将他留下,并命周怀素好生照料。让风影、雪影随同自己一道前往。
    他三人到了墓地,依次祭拜宋折卿,祭拜完毕刚要返回时,忽然从附近树林蹿出一大批黑衣人,举刀便向他三人砍来。宋卿鸾大惊,心道他们一上来就举刀劈人,怕不是流寇强夺钱财那么简单,一时心慌不已。等到反应过来,已被雪影护在身后,听得风影大声喊道:“小师弟,保护圣上先走!”
    那些黑衣人武功不弱,人数又多,风影心中毫无胜算,便只得教雪影先护了宋卿鸾离开。他二人欲折返寻得禁军救驾,无奈禁军远在三里之外,只怕到时还没见到禁军,便已教黑衣人追上了。宋卿鸾踌躇之间,忽感掌心一片黏腻,低头一看,只见雪影腹部好长一道口子,一时又急又忧,心乱如麻,只得扶他躲进了一旁林中。
    等进了林中,宋卿鸾扶他靠到了林石后边,见他面色惨白,全无血色,担忧道:“雪影,你怎么样?”她不懂包扎,随便扯了块布缠住了他的伤口,看着他血越流越多,只能空自着急。
    雪影虚弱笑道:“我没事,圣上不必担心。”喘息道:“只怕师哥抵挡不了多久,圣上,你先走罢,沿树林往前走上三里,再右折出去就是了,只是林中杂草丛生,有些还带了刺,路不好走,你需得小心……”忽然听见动静,隐约是人拨开草丛进入林中,他耳力极好,自信不会听错,这时便慌忙道:“他们怕是来了,圣上你快走,等他们再进来一些,我朝反方向引他们离开,你便趁机一直向前走!”
    宋卿鸾大感震惊,脱口道:“你疯了!我是走了,那到时你如何脱身!”
    雪影摇头道:“不用管我,我受了重伤,你带着我只会拖累你自己……再说我看他们不像是寻常流寇,倒像是想取圣上性命,多半是哪个乱臣贼子派来的,既是冲圣上来的,想必不会与我为难。”
    宋卿鸾斥道:“胡说!你从前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这世上除了我和你师哥,又有哪个还会容你?他们既是贼子派来的,那便与朝廷有干系,想必都听说过你的事迹,焉能放你活命!”执意扶起他道:“要走一起走!”
    雪影苦苦劝道:“圣上不必管我了,若是他们追上来,我们一个也别想活!”
    宋卿鸾执意道:“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扶起他向前走去,见他满脸愁容,宽慰他道:“没事,虽说与你死在一起仍有些遗憾,但也不算太坏。”耳边却听雪影梦呓般地道:“公主,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曾对我说过,长大后一定要嫁给我,教我万不能娶旁的女子?”
    宋卿鸾走得吃力,听了这话却笑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你倒还有闲心说笑?”
    雪影微微苦笑,并不言语,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声音,隐约是有人在喊圣上,喜道:“圣上,禁军赶来了!”却见周怀素赫然闯入林中,望着她欣喜道:“圣上,终于找到你了。”宋卿鸾见到他的第一个念头居然不是“终于有救了”,而是“若跟他死在一块儿,那才算是倒了血霉呢!”思及此忙问道:“禁军在外面么?那些黑衣人怎么样了?”
    周怀素答道:“禁军就在外面,那些黑衣人都已经死了。”等走到外面的时候,才发现还留了一个活口,口中被塞了布条,风影受了重伤,但仍支撑得住,见到宋卿鸾后,便指着那唯一活口与她道:“他方才想要咬舌自尽,所幸发现的早,被我给制止了。”
    宋卿鸾大喜:“好得很,带他回去好生拷问,一定要问出幕后主使,朕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想要朕的性命!”吩咐下去给风影、雪影包扎伤口。而后才想起不见宋承瑾与段尧欢,忙向周怀素问道:“太傅和承瑾呢?他们没事罢?”
    周怀素道:“他们一切安好。我见圣上迟迟不归,担心圣上安危,便独自前往陵墓,及至近前果然听到打斗动静,连忙回去搬了禁军,段太傅与小皇子身子不适,我便留他们在原处等候,圣上回去便可见到他们了。”
    宋卿鸾闻言松了口气道:“那便好。”却又隐隐有些不安,当即与他们起身返回,可到了那处并不见宋承瑾,只段尧欢一人昏倒在地,不省人事。宋卿鸾大惊,因怕段尧欢有所闪失,忙跪下身去搂了他摇晃道:“太傅,太傅,你没事罢?快醒醒!”见段尧欢缓缓醒转,才松懈下来道:“太傅,你吓死我了!”又问道:“承瑾呢?”
    段尧欢揉了揉额角,茫然道:“小皇子?”忽的惊醒过来:“不好,小皇子被一群人劫走了!”
    宋卿鸾心下一凉,瘫倒在地道:“什么……承瑾,承瑾被劫走了……”目光慢慢转向段尧欢,看着他道:“我以为,太傅武艺超群,定会护承瑾周全。”
    段尧欢此刻也懊恼道:“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方才身上没有半点力气,轻易便教他们给打昏了。”动了动手臂道:“现在倒恢复过来了。”
    宋卿鸾仍是这般望着他,极短促地笑了一声道:“呵,是么?”站起身来吩咐道:“他们不会走得太远,给朕找,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小皇子给朕找出来!”
    可惜这般接连搜索了三天,仍是无果。
    这三日里,宋卿鸾变着法地折磨那个唯一的活口,诸般刑法都用上了,只还吊着一口气。问是谁派来的,只说无人指使;问及为何劫走宋承瑾,并不回答。倒是问到宋承瑾此刻在何处时,冷笑答道:“阴曹地府。”说完趁机又要咬舌。宋卿鸾眼疾手快,一把钳住了他的下颚:“想死,没那么容易。”思及他方才所言,不免又是大怒:“什么阴曹地府?敢这样糊弄过我!你们若是想取他性命,怎么不当时一刀杀了他!反而将他劫走!分明是另有所图!”那人冷笑道:“这个道理,美人儿你是再清楚不过了——一刀杀了他,岂不是太便宜了?”宋卿鸾“啊”地一声,举起鞭子狠狠抽打,直将他抽昏过去,又泼了盐水将他激醒,再问话时,却是一句都不肯说了。
    拷问一时陷入僵局,宋卿鸾惶惶不可终日,只盼宋承瑾能够平安无事。
    却是在第五日上头迎来了噩耗。底下人来报,说是在陵城河下流打捞起一具男童尸体,约莫五六岁的样子,身量体形都像极了宋承瑾,并且身上正是宋承瑾那日到往皇陵所着衣衫,连配饰亦无二致,恐正是宋承瑾。
    陵城河是皇陵那带一座悬崖底下的河流,因此底下人分析,宋承瑾大约是从悬崖坠下,顺着水势被冲往下流的。
    他们后面说了什么,宋卿鸾全没听见,只发抖着问道:“什么叫做‘恐正是’,是便是,不是便不是,难道你们没见过承瑾?”等遥遥望见那具男童尸体时才知道,原来他已没有面目可辨。大约是被水下的岩石所伤,他脸部血肉模糊,加之河水浸泡,肿胀不堪,已是面目全非了。
    宋卿鸾到底还是存了一丝希冀,走近身旁,颤巍巍地撸起他的袖子,赫然见到手肘处一块菱形朱砂胎记,这一眼望去,直如晴天霹雳一般,宋卿鸾当即呕出一口血来,溅到他的湿衣上,霎时泅开一朵血花,竟是说不出的诡异刺眼。
    恍恍惚惚回到宫中,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给承瑾报仇!却已是心力交瘁,风影伤势恢复得极快,宋卿鸾遂便他继续拷问那人,一定要揪出凶手。风影看她神情,试探问道:“圣上心中莫不是已有人选?”宋卿鸾苦笑道:“是。不然你以为怎么偏偏那么凑巧,承瑾和他同时身子不适;紧要关头,他却又顿失力道?可到底,我还是不想相信,不敢相信,不愿相信。”风影沉吟片刻道:“那圣上可有法子试探?”
    “有。”宋卿鸾缓缓闭上眸子:“我要你假装劫狱,放走那人,让他自行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晚上十点半准时更新~
    第62章 下毒
    周府内, 周怀素面色凝重,拿开灯罩将看罢的纸条缓缓伸入灯内黄亮处,任由烛火将它舔食殆尽了。庄青未在一旁看着, 忍不住问道:“出什么事了?”
    周怀素皱眉道:“牢中的死士被人劫狱了。”
    “死士?什么死士?”
    “就是那个皇陵行刺被抓的刺客。”
    庄青未皱眉道:“那个刺客,你怎么称他为死士?”一时反应过来, 已不知是怒是忧:“果然, 皇陵遇刺, 小皇子之死,又和你脱不了不干系!”
    “小皇子没死。”
    “什么, 那怎么……”
    周怀素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牢房戒备森严,圣上又对他恨之入骨,巴不得日夜拷问,又怎么会让人轻易把他劫走?何况他是我派去的, 我都未曾想过营救, 别人又怎么会这么好心?其中肯定有诈。八成是圣上故意放他离开, 想借他揪出幕后之人。”
    庄青未忧心道:“那怎么办?他会不会前来找你?”
    周怀素摇头道:“不会,他被圣上百般折磨, 即便侥幸逃出,怕也只剩一口气。他如今撑着一口气不散,不过是凭着心中一股意念, 想在临终前见到心爱之人,又怎么会前来找我呢?”当下提笔书了两行字,召来信鸽,将纸条绑在它脚下, 趁着夜色放飞了。
    庄青未望着那只信鸽,见它倏地一下隐入浓墨般的夜色中,问道:“你这是……”
    周怀素道:“通知风轻逐,叫他带信给那名死士——当晚翻墙入段王府,然后立即自尽,否则他心爱之人性命不保。”看他一眼道:“风轻逐轻功快如阵风,由他带信,方能不被人察觉。”
    “心爱之人性命不保?你拿他至爱性命威胁,就只为了嫁祸段尧欢?”
    周怀素道:“所谓死士,顾名思义,便是必死之人。他那时没有死在皇陵,已是违背我们当初的约定,我如今不过是给他个机会将功赎罪罢了。左右他也活不了了,为什么不在临死前最后为我所用一次?这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而我,还是会遵守我们当初的约定,替他医治他身患绝症的妻子。”
    “你替她医治?可你,你又不懂医术?”
    周怀素闻言笑道:“我不会,可你会呀。他妻子中的正是金环赤练蛇的蛇毒,普天之下只有你一人能解,这个他只要去京城打听一下就知道了。我同他说,你什么事都听我的,只要我让你帮他妻子解毒,你就一定会解;反之,就是神仙也难救。他不敢拿他妻子性命做赌注,自然便答应为我做事了。”又道:“青未,我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更何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又怎么会不肯呢?”
    庄青未闻言苦笑道:“人我自然会救,可我不要造什么七级浮屠,我只盼能减轻你一人的罪过。”只要能用七级浮屠换你一世平安即可。
    周怀素闻言微笑不语,听庄青未在一旁问道:“那其他几个死士呢?难道他们每个人的妻子都中了金环赤练蛇的蛇毒?”
    周怀素笑道:“自然没有那么巧的事。其他几个,有的是亡命之徒,只想求一笔能够安顿他家人后半生的银钱;有的是碌碌无为之辈,空有一身武艺,却无所作为,心存侥幸,妄想在皇陵行刺后能顺利逃脱,借此求得一笔泼天富贵;有的是中了仇家暗算,时日无多之人,他们同第一种人一样,也是想用自己的性命换取家人后半生的钱财无忧。他们虽各有各的理由,但却有两个共同点。一是皆身怀武艺,且武功不弱;二是在这世上皆有牵绊之人,换言之,就是有软肋,能够为我所用。”
    “你找这些人想必也要花费不少时间罢?你早就计划好的?”
    周怀素道:“是。我此前花费了那么多心血,就是为了今日给段尧欢致命的一击。早在先前,我从圣上口中得知她今年将带小皇子与段尧欢一道去皇陵拜祭三皇子时,我便有了打算,正好那时三水镇一带有流寇作乱,我便借此制定了整个计划。我先以皇陵附近一带流寇出没为名请求带领禁军随行,同行时因路途遥远,一行人少不得要饮水,我以顺带帮小皇子与段太傅送水为由,从随侍太监中讨来了水囊,并借机在宋承瑾与段尧欢水中下了软筋散——便是上回风轻逐给我的玩意儿。因这软筋散无色无味,且中毒之后并无痛感,只能让人浑身无力,故鲜少被人发觉。他二人既中了此毒,必定无法再继续前行,只能留下歇息。而我在圣上心中不过一个外人,她又恐惊扰三皇子安眠,因此势必只会带两名影卫随行。等他们祭拜完毕,死士就会现身假意行刺他们,这样我就能名正言顺地带兵进入陵园,而把身子不适的宋、段二人留下。那批死士见我赶到,便会趁机逃脱,但禁军之多,想要顺利逃走谈何容易,少不得被他们一网打尽。这时他们该咬破藏在舌下的毒/药服毒自尽了——那个活下来的死士大约是丢了毒/药,来不及自尽,这才教风影他们拿住的。而与此同时,我安排的另一批人便会趁这段时间袭击宋,段二人,并劫走宋承瑾,藏于我事先吩咐的地室。至此,当日之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庄青未道:“原来你只把小皇子藏起来了,那陵城河里打捞上来的那具男童尸体……”
    “那不过是我早先寻好的一具与小皇子体型相像的男尸而已。先前我将他冷冻在冰窖里,五日前取出,换上小皇子的衣服配饰,并用利石刮烂他的面貌,再在他手臂上伪造一个菱形朱砂胎记——我早前在他沐浴时暗自观察过,发现他全身上下就只有那一处明显记号。再将他从悬崖上扔入陵城河——五日的浸泡,足以将他本就模糊不清的容貌变得更加难以辨认。”
    庄青未道:“原来如此,你如此嫁祸,加上此前种种,圣上不可能不怀疑段尧欢。你想借刀杀人,借圣上之手除去段尧欢?”
    周怀素笑道:“青未,你本末倒置了,我是想除去段尧欢不错,但更重要的是我希望圣上能够亲手杀了他,这才是关键所在。”
    此时天色将明,夜色渐渐褪去,正是东方破晓时分。宋卿鸾在殿内来回踱步,心内焦躁不安,忽然殿门“呀吱”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她一颗心瞬时提到了嗓子眼,盯着来人问道:“风影,怎么样了?”
    风影深看了她一眼,拱手答道:“属下一路跟踪那人,发现……发现他进了段王府。我继续留守在原处观望,见片刻之后王府的下人拖着那人的尸体去山上葬了。”
    宋卿鸾闻言踉跄地退了两步,忽然癫狂笑道:“好,好的很呐,杀人灭口,做的果然干净。”说着狠狠攥紧了拳头,阴狠道:“这是你逼我的。”次日晚间便下了旨,宣段尧欢进宫面圣。
    段尧欢得知宋承瑾被杀的消息,只觉悲痛无望。
    悲痛者,师生情谊也。无望者,其与宋卿鸾远离朝堂,厮守终身之日愈远矣。
    自然只能借酒消愁。
    这日他接了圣旨,欣喜之下正要进宫,却被摇蕙拦下道:“王爷等等,圣上这个时候派人召你进宫,恐怕来者不善,只怕是场鸿门宴。”又道:“王爷难道不记得吴广义了?”
    段尧欢先时沉浸在与宋卿鸾见面的喜悦中,此时冷静下来,也不由得生疑,沉吟片刻道:“你是说圣上怀疑是我派人杀了小皇子,召我进宫是为了伺机杀我替小皇子报仇?”
    “圣上生性多疑,不得不防。况且当日之事的确是王爷嫌疑最大,偏王爷又无法解释,免不了惹来圣上猜疑。”
    段尧欢叹气道:“你说的不错,我也正是这样想。可圣上下旨召我进宫,我总不能抗旨不遵,少不得要进宫一趟。届时我自会跟她解释清楚,你无需担心。”
    摇蕙闻言皱眉道:“如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又道:“只是吴广义身手不凡,力大无穷,当日却在宫中一夜暴毙,且神鬼不觉,极有可能是被圣上暗算,在酒水茶饮中下了毒,中毒而死。”叮嘱他道:“有吴广义的前车之鉴,王爷切记此番进宫不能妄动宫中酒水,以免招来杀身之祸。只要王爷不遭暗算,想必圣上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惹出动静。”
    段尧欢闻言神色复杂,终于点头应了。
    进宫之后,果然看到宋卿鸾摆了一桌酒水,见他来了,嫣然笑道:“太傅。”等段尧欢在她对面落座后,又看着他眼前的杯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道:“上回太傅敬了我一杯长生酒,还说了一些美好祝词,彼时我却没有收受,回想起来,很是过意不去,今日特意请太傅过来喝酒赔罪。”她说话时眉梢眼角俱是妩媚笑意,唇畔梨涡若隐若现,眼波流转,极是传情。此时桌上摆着两盏烛台,其上蜡烛兀自燃地正盛,火光笼罩在她的脸上,烛火摇曳间,动荡出一段惊心动魄的艳色。段尧欢定了定心神,思及宋承瑾尸骨未寒,而宋卿鸾面上不见丝毫悲戚,只觉当下情景诡异非常,想起临走前摇蕙劝诫,此时不由得全信了,一时痛难自抑,索性就想接过喝了,但到底心有不甘,只能强装无事道:“我近来染了风寒,大夫嘱咐不宜饮酒,怕是要扫圣上雅兴了。”见宋卿鸾微蹙了眉尖,略显失望道:“这样啊,那就不勉强太傅了。”转而又笑道:“那不如以茶代酒?”
    段尧欢不禁面露难色:“这……”
    宋卿鸾心下了然,暗暗冷笑一声,抬眼朝小全子使了个眼色。
    小全子会意,立即出言提醒道:“圣上,您今日的药还没喝呢。”说着传来宫婢端上药碗,宋卿鸾抬眼瞧见那药汁漆黑,不由皱眉道:“看着便苦,朕喝不下。”果然见段尧欢接过药碗,来到她身旁俯身劝道:“药怎么能不喝?圣上该懂事了。”
    宋卿鸾伸手搂住段尧欢脖颈,撒痴道:“可是真的很苦。”
    段尧欢便笑道:“那我陪你一起吃苦,先喝上一口,余下的再由你来喝,好不好?”
    宋卿鸾缠绵地吻住他的嘴唇,分开时带了点难舍难分的留恋,慢慢地道:“好。”
    段尧欢于是舀起一勺汤药送入口中喝了,果然很苦,却也并非难以忍受。笑着将药碗递给宋卿鸾,他正要哄她喝下时,却忽觉一阵天旋地转,一下子跌倒在地,连药碗碎地发出的清脆声响也变得模糊起来。却分明看见宋卿鸾淡定自若地拿起对面酒盏慢慢地喝了,转过头来对他温柔笑道:“这酒没毒,药才有毒呢,我的傻太傅。”
    他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努力看清眼前人的容貌,艰难地扯出一个笑道:“圣上……果然了解我。”终于陷入无边黑暗。
    第63章 留不住他
    “是么?”宋卿鸾只是苦笑:“我怎么觉得, 我越来越不了解你了呢。”
    仿佛做了一场漫长的噩梦,段尧欢费力地睁开眼睛,只觉头昏脑涨, 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随后才看清自己被铁链立着锁在一个刑架上,手脚俱缚其上, 稍一挣扎, 便带动铁链碰撞发出声响, 只无法挣脱。
    宋卿鸾坐在他前方一把太师椅上,听闻动静, 略一抬眼,将手中茶盏递给立在一旁的随侍,挑眉道:“太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