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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她勾唇笑了起来,极是艳丽:“那也好过杜小姐你,有这般歹毒的心肠,”极小声的对着杜曼珠说,只保证杜曼珠一人听到。
    杜曼珠一听果然就气的极了,她用手指着顾初宁:“你这个贱人,”然后就推搡了顾初宁一下。
    可顾初宁还没等杜曼珠的手落到她的身上,就已经整个人摔在地上,泪眼盈盈的:“杜小姐……”
    这般大的动静前面那些小娘子自然也听见了,俱都回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杜曼珠。
    顾初宁几乎半躺在地上,眼圈红红的,泪水顺着脸颊便流了下来,尤其是眼尾那棵泪痣,为她添了好几份可怜,果真是我见犹怜,就是姑娘们的心都碎了。
    杜曼珠气的说不出话来,方才明明她没推到顾初宁,都是这个女人自己装得。
    可现下人们都在同情顾初宁了,看向杜曼珠的眼神是越发鄙夷了,就算杜太后是她的姑母,也不能抵过这一切了。
    顾初宁还在嘤嘤哭着,眼泪顺着白玉一般的面庞流下,身后却忽然多了一双坚实的臂膀,然后将她扶了起来,陆远缓缓道:“你没事吧。”
    陆远着实没有想到,顾初宁演戏竟演的这般逼真。
    顾初宁啜泣道:“没事……”糟了,方才忘记陆远在她身后了,竟叫他全都看见了。
    杜曼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看着陆远对顾初宁关怀备至,心里呕的要死。
    而顾初宁除了委屈的哭,旁的什么都不用再做,旁人就会相信她了。
    果然就有小娘子挺身而出:“杜小姐,你如何这般霸道,顾小姐一点也没有惹到你,你竟然推了她去,这还是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呢,若是没有旁人的时候,你说不得要怎么对付顾小姐呢。”
    一个人站出来以后,旁的人就继续站了出来,毕竟杜曼珠平素实在为所欲为,在这京城里几乎要横着走,对她们这些贵女也是斜着眼睛看,可谓是一点儿好人缘儿都没有攒下来,若不是仗着她家外戚的身份,谁还愿意搭理她。
    顾初宁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若是她不躲,那杜曼珠也会推了她,说不得还要将她推到什么程度呢,倒不如她自己摔倒,人善被人欺,她可不会任人欺负。
    此时小佛堂里可谓是一片哄乱,庆云县主的头都要炸了,她只想邀大家一起玩儿,怎生闹到现下这个局面,她抬眼去望顾初宁,只见美人含泪,眼尾微红,楚楚可怜,就是她见了也好生疼惜,因而转过头对杜曼珠道:“杜小姐,无论如何还是要谨言慎行的。”
    杜曼珠自然不敢违背庆云县主的话,点头应是,她狠狠地看着顾初宁,今天是她失策了,竟然没忍住当着众人的面推了顾初宁,下回她要背着人,好好给她颜色看看,她倒要看看顾初宁还能如何,忍一时之气,顾初宁一个小官庶女,还能有人为她出头不成,杜曼珠已经开始想顾初宁被折磨时候的惨状了。
    小佛堂的这一出闹剧总算是完了,庆云县主领着一群小娘子出去,倒是落下了个人。
    此人正是陆远,开始众人是为着他而来,后来离开时竟无一人想起他还未走,想来是方才那场闹剧的缘故。
    正是下午的时候,昏黄的日光洒进来,小佛堂里又恢复了初时的宁静,仿佛方才发生过的都不存在一样。
    陆远忽然看见了地上那根反过来的签,他才有一种真实感,原来方才的一切都是真正发生过的。
    正在此时,忽然走进来一个穿着褐色袈裟的老和尚,那和尚胡须尽白,老态毕现,却慈眉善目,仿若看空了一切。
    陆远向老和尚点头示意,想来是要关门了,他抬步就要往外走。
    那老和尚却笑道:“施主不是才求了签,何不解签。”
    陆远想起了那根倒过来的签,还是顾初宁帮他求的签,他闻言就俯身将那签捡了起来,这签语直白的很:“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陆远笑道:“师傅,这签不必你解,我也明白其意,”只不过他有些奇怪,寻常的签文皆是有首有尾,可解其中真意,怎的这签却不明不白的印了这两句话,没头没尾,他还从未见过有人将这诗做签语。
    果然是残破寺庙,这签更是做不得准,陆远将那签放回签筒里,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那老和尚却双手合十,然后闭了眼睛。
    低吟的佛经声渐渐起于这座小佛堂。
    第28章
    天色半暮, 昏黄的日光落了一整个小佛堂的庭院。
    朱红栏杆,回廊构架,沧桑了数百年的佛寺仿佛陷入了沉睡, 顾初宁抬眼望着飞檐戗角上的脊兽,是截截枯朽的历史。
    其实这佛寺细细端详,倒真颇具趣味儿,其余的小娘子也在欣赏这佛寺的美景。
    明日便要下山回府,众人自然要捉住这个机会再好好玩一会儿,左右还有段时间才能天黑,更何况庄子离的很近,走一会儿也便到了。
    大家三三两两的分了开来, 然后赏起了佛寺。
    顾初宁也打算同宋芷好好看看这佛寺,毕竟先前都在那小佛堂里帮陆远了, 并没有功夫赏这佛寺。
    顾初宁又转过了一条回廊, 前通后绕,七弯八折的, 然后看起了廊柱,这廊柱漆的朱红色已然有些斑驳, 但还颇赏心悦目。
    宋芷问道:“方才杜曼珠欺负你了?”她之前并没有去小佛堂,还是后来才知道的。
    顾初宁宽慰宋芷:“你放心,我岂是能叫旁人欺负了的, 方才不过是口角而已。”
    她的性子虽不是如何好强, 但也决计不会叫人欺负了去, 就比如刚刚, 虽然杜曼珠对她口出不逊,但她也成功叫众人看到了杜曼珠的真面目,虽说凭着杜曼珠的家世地位,这事对她不会有什么影响,但做事还是要一步一步来的。
    宋芷可不相信,自从那次顾初宁的脖颈受了伤以后,她就总觉得顾初宁是个好欺负的,时刻都想着要保护顾初宁,这不就是,方才顾初宁只不过略离了她的眼前一会儿而已,就叫那杜曼珠给欺负了去,若是她在跟前,岂会容那杜曼珠胡来。
    宋芷担忧的叹道:“你以后还是要强硬些,对付杜曼珠这种不要脸的,你也不要给她脸面,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左不过撕破脸而已,咱们又不靠她过活,”语重心长的样子。
    顾初宁微微笑开,其实宋芷这话于她自己而言是很有道理的,可若是换到她身上,却不是这样了。
    宋芷是济宁侯府的嫡出的姑娘,家世地位比骤然发迹的杜曼珠还要高,乃是累了几世的勋贵人家,底蕴极深,也更有底气,就算是太后是杜曼珠的姑母,杜曼珠也要和宋芷她们好生交际,唯恐闹出什么不愉快,这就是顶级世家的底蕴,若是宋芷遇上了这等情况自然不会罢休。
    可她却不行,就算她借住在济宁侯府,她也不是真正的侯府姑娘,她只不过是个地方不入流小官的庶女,哪里有底气和杜曼珠争执,其实就像杜曼珠说的一样,以她这等身份,能和这群贵女相交已然是极不容易的,她一人在这偌大的京城求生,自然要小心再小心。
    但顾初宁还是很暖心,宋芷这都是为她考虑,毕竟宋芷也只是个未出阁门的小娘子,于许多事情还不了解,她笑着点了点头:“我都记住了,你放心吧。”
    宋芷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对,待来日若再有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毕竟我比你年长,可是你的姐姐,”一腔赤诚的样子。
    宋芷忽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杜曼珠既然都把你推倒地上了,你可有伤到没有,毕竟那杜曼珠瞧着可比你的力气大许多,”宋芷仔细回忆了下俩人的身形,顾初宁纤弱的几乎一阵风就要吹跑,而杜曼珠却丰满许多。
    宋芷急急忙忙地道:“若是不小心擦伤了可要赶紧说,也好快些擦药,”然后就看着顾初宁的胳膊:“是哪只胳膊伤到了?”
    顾初宁自然不好叫宋芷担心,故而想要同宋芷讲她其实是故意摔倒的,可还没等她开口,耳边就忽然多了一道声音:“顾小姐,可有伤到哪里不成?”
    顾初宁顺着声音望过去,原来是庆云县主,她正缓步而来,面上很是担忧:“杜小姐她性子直些,你不要见怪,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可要赶紧说。”
    庆云县主是真正的教养好,她自然不喜欢杜曼珠的性子,可碍着太后的面子也不会与杜曼珠过不去,今日的事自然是要顾初宁这么个毫无背景的人的受气了,正因着如此,庆云县主又对顾初宁多了好几分的怜爱。
    顾初宁连忙摇头:“县主放心,不过是轻摔了一跤而已,并没有什么大碍,”她可是自己摔下去的,自然不会受伤。
    宋芷却很看不过去眼,她对庆云县主道:“你看,我就说初宁一贯这个性子,有什么委屈都自己咽肚子里,这般替旁人考虑,也不见得旁人为她着想,”言语间很是为顾初宁担忧。
    顾初宁:“……”
    她怎么可能被别人欺负了去,宋芷怕是对她有什么误解。
    但庆云县主可不这样想,她听了宋芷的话就更担心顾初宁了,以为顾初宁是害怕杜曼珠才忍气吞声,更甚至于受了伤都不与旁人说,把满腔的委屈都咽在了肚子里,果真是一个善良又为旁人考虑的好姑娘,对顾初宁更是添了许多好感。
    庆云县主和宋芷一来一回的,顾初宁压根都插不上嘴,误会就这般结下了。
    顾初宁就看见庆云县主的眼神越发的温软,甚至是怜爱……
    庆云县主心疼的不得了,任谁看见顾初宁那般美人受委屈都会心疼,她摸了摸顾初宁的手:“万事有我替你做主呢,你且安心,杜曼珠再如何也不敢在我面前放肆,快让我瞧瞧你的伤,可是伤到了胳膊处?”一副笃定顾初宁受了伤的模样。
    顾初宁:“……”
    这回可怎么办,这误会是越来越大了,顾初宁面上笑着,可心里已经有些慌乱了,若是叫庆云县主看见她那好端端的胳膊岂不是要怀疑她?以为她是故意在装可怜。
    顾初宁想到这一点就咬了咬唇,可不行,那她在庆云县主的眼里成什么人了,怕不是会招致庆云县主的厌恶。
    顾初宁眼睛一亮,她想到了个法子,只不过可能会有些对不住杜曼珠了,可她仔细一想,若是今日不是她故意自己假摔出去,杜曼珠还真的会狠劲推她摔倒,那擦伤自然是免不了的,如今这般,也就不算对不住杜曼珠了。
    顾初宁低下头来,颇有些委屈的样子。
    庆云县主道:“可是伤的厉害?快叫我瞧瞧。”
    顾初宁摇了摇头:“县主放心,初宁只是略略要些不舒服,一点都不严重,”这胳膊势必是要给庆云县主瞧了。
    顾初宁就缓缓抬起左手,然后放到了右胳膊上,作势要撩起衣袖。
    顾初宁今日穿了对襟的大袖袍襟子,雪青色的袖摆很大,可以完全遮住她的手,顾初宁撩起一部分右胳膊的袖袍,然后将手伸了进去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胳膊,最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露出了小半截胳膊。
    小半截雪腻一样的皓腕,皮肤白皙无双,一点瑕疵都没有,偏生有一处皮肤红通通的,看着就像是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东西上。
    顾初宁暗吐了口气:“您瞧,什么事都没有,只不过有些红而已。”
    庆云县主见状也放下了心,不是什么严重的擦伤,看样子许是摔在地上导致的红晕,只不过顾初宁皮肤雪白,骤然有这么一处红通通的,看着就很是可怜。
    顾初宁的心里松了一口气,幸亏她今日穿了大袖袍的衣裳,可以完全挡住手,若不然就不能在庆云县主和宋芷的眼皮子底下掐自己的胳膊了。
    其实这般也不是谁都可以的,也就是顾初宁而已,她的皮肤太嫩太白,稍稍有些动静就要红肿好大一片,一时半晌都消不下去,故而这掐伤看着才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上,若是换了除顾初宁以外的人则是不可以的,普通皮肤的掐伤可不会叫人误会。
    宋芷也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顾初宁把袖袍放下,她轻轻虚了一口气,这关可算是过去了。
    正在此时,顾初宁就听庆云县主讶异的声音:“哥哥,你怎的在这儿。”
    身后,沈慎的声音传来:“我方才正在看这佛寺的建筑,绕了一个又一个回廊,这不就走到这儿了。”
    顾初宁的身子有些僵硬,这么说,那方才沈慎岂不是一直站在她身后了……更进一步的说,她方才狠劲儿掐自己的事岂不是都叫沈慎看见了……
    庆云县主笑道:“怎的你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方才看见你真是吓我一跳,无声无息的。”
    顾初宁想,着实是无声无息的啊,她要怎么办?
    沈慎朗声笑道:“下回我一定大步走过来,叫你们都听见,”然后抬步往前走。
    顾初宁忍不住颤了一下,这话怎么感觉像是同她说的呢……还是她疑心过重?
    那边沈慎已经走到了近前,疑惑道:“顾小姐,你的伤可还严重,怎的一直没转过来,可是我长的吓人,竟叫顾小姐不敢直视?”
    庆云县主和宋芷这时才意识到不对,沈慎过来了这么半天,原本背对着沈慎的顾初宁却没有装过头去。
    顾初宁闻言立时就转过了身,笑弯了眉眼:“沈世子说的哪里的话,若是沈世子长的吓人,那咱们京城里就没有长的能见人的了。”
    顾初宁面上笑的灿烂,心却在滴血,沈慎这话明显就是瞧见了她方才的所作所为,这是故意在拿话儿呛她,她现在只求沈慎并不在乎这些小女儿家的事情,若是沈慎真的说了出来,她还真是不知要怎么办了。
    沈慎负手立着,他就看见对面的顾初宁眼睛眨啊眨的,若是旁人这般形态就奇怪了,但顾初宁做来就显得好看极了,尤其是那双桃花一眼的眼睛,水汪汪雾蒙蒙的,他忽然不敢直视,微微侧过头,然后咳了一声:“天色也晚了,庆云,你领着大家回去吧,可不要路上出什么事。”
    庆云县主一想也是,天色暗了,路也不好走了,这些小娘子可是轻易不出闺门的,娇贵的很,若是不小心摔了可就不好了。
    庆云县主就对顾初宁道:“这次的宴会虽然完了,但往后的宴会可多的是,到时候我一定邀请你。”
    顾初宁有些受宠若惊,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因为欢喜道:“那初宁就等着县主的请帖了。”
    庆云县主这话倒是真心实意的,原本她只是听二夫人说顾初宁性子颇好,也没多往心里去,但通过这回相交,她对顾初宁倒很是喜欢。
    顾初宁笑完觉得脖颈一凉,沈慎怕不是要对她误会的更深了……说不定还以为她是为了讨庆云县主的喜欢而故意做出此事的,这回可真是说不清了。
    说完话以后,庆云县主就同顾初宁和宋芷一起走了,沈慎还停留在原地。
    他想起了方才顾初宁的强颜欢笑,忽而又想起那双水雾蒙蒙的眼睛,这位顾姑娘,好似与寻常的京城小娘子很不一样。
    若说他从前见过的小娘子,大抵都是那般活在规矩下的世家贵女,美则美矣,毫无灵魂,而顾初宁却不一样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鲜活的姑娘,倒颇是有趣儿。
    沈慎抬步往前走,忽而笑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