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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
    江晚晴一怔,正色道:“雪晴,你记住——现在,将来,你都是要为自己活的,不可因他人生变,尤其是我。”
    江雪晴深知姐姐善良忍让的性情,当即打定主意,无论如何,绝不能说出自己进宫真正的目的,只撒娇道:“知道,知道了……姐姐还是这么爱说教,好久没听到,我可真想念的紧。”
    江晚晴见她忽然变了一张脸,娇憨可爱,不由笑道:“你已经大了,懂的比我还多,我教不了你什么。”
    江雪晴沉默片刻,低下头:“从小就只有姐姐对我好,姐姐这一生背负太多,若非当年父亲强求,你也不会变成‘宛儿姑娘’。”
    江晚晴温声道:“父亲自有他的考量。”停顿了下,又问:“父亲母亲好吗?哥哥们好吗?”
    江雪晴点头:“都好,父亲和两位兄长身体康健,早前母亲听说你重病不治,于长华宫病逝的消息,很是伤心了一段日子,父亲劝慰她后,已经好了许多。他们知道你还在世,定会大喜过望。”
    江晚晴脸上的光彩逐渐黯淡,眼睑低垂,声音低的几不可闻:“我终是要让他们伤心的,惊喜过后又是悲痛,不如从一开始就没有希望。”
    江雪晴听见了,柳眉微蹙:“姐姐一直都是家里的骄傲,失宠于先帝罪不在你,是他们男人——”她拉过姐姐的手,蓦然看见白玉般的手臂上一道浅浅的伤疤,双眸像是突然灼伤,神色骤变:“你……这伤是何时的?”
    江晚晴顺着她的视线看下去,缩回手:“旧伤,不小心划到了。”
    江雪晴一阵沉默。
    江晚晴开口:“真的就是没留神——”少女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滚滚落下,她无奈,轻叹了声,用帕子拭去,柔声道:“怎么又哭了?你哭肿了眼睛,表小姐暗地里笑话你呢。”
    江雪晴声音冰寒:“叫她们笑去,总有笑不出来的一天。”
    这话带着一股狠劲。
    江晚晴摸摸她的头发,道:“雪晴……”
    江雪晴抬起泪眼,一滴滴晶莹的泪水无声坠下,落在江晚晴的手背上,带着炽热的温度,可她的眼睛是冷的,甚至隐隐含恨:“这一生,父亲逼迫你,先帝逼迫你,一朝先帝驾崩,世俗礼教又逼迫你,所以姐姐已有寻死之心,是不是?”
    江晚晴急忙摇头,指住手臂上的伤疤:“我真有那心,割腕才对,怎会只在手臂上划了一条口子?”
    江雪晴骇然睁大眼睛:“姐姐连割腕的念头都有过?!”
    江晚晴百口莫辩:“不是,不是!”
    江雪晴又抱住她,头靠在她肩膀上,低低啜泣:“是皇上也逼你了吗?自他说出你病逝那天起,我早中晚骂了他这么久,看见你,本想原是我骂错了,愧对于他,现在看来,也没有错。”
    江晚晴听她提起皇帝,想起早不知歪到九霄云外的剧情,定了定心神:“他没逼我,他一直很好。”
    江雪晴一听,心中酸楚:“姐姐眼里谁都是好的,父亲没有错,先帝和皇上没有错,你这么为他人着想,可谁来替你想想啊!”
    江晚晴拍拍她的背脊,试图说服她:“我的确曾有殉先帝而去的心,皇上不允,我才和他起了争执,至于成为太后义女,是我向太后求来的。你住下来后,可以到处去打听,西殿的一切用度皆是宫里最好的,皇上真的从不曾亏待我。”
    江雪晴冷声道:“他若真对你好,就该给你名分,将来他娶了别的皇后,又置你于何处?姐姐,天下男儿多薄情,信他们三言两语的哄骗,只有吃亏的份。你在宫中这么多年,为何还是如此天真?”
    江晚晴听到这里,灵光一闪,缓缓道:“我的身份不可能当他的皇后,这位子,也许以后会在你们之中——”
    江雪晴挑眉:“为何不能?他是皇帝,只他有这个决心,我就不信办不成。”
    江晚晴深吸一口气:“你……你先别管我怎样,今日我看见晋阳和珍儿了,太后接见你们的时候……没说什么吗?”
    江雪晴擦去眼角的泪,淡淡道:“说了,提点我们多学学规矩,没准我们之中有人会留在宫里。”
    江晚晴点点头,看着她:“雪晴,你觉得皇上如何?”
    江雪晴愣了愣,这才回忆了下:“不如何。当时我一直在看姐姐,没怎么留心他。”
    江晚晴:“……”
    江雪晴反过来安慰她:“姐姐,你别担心,太后有那意思,皇上不一定有,他又不是没自己主意,只会听母亲话的男人。”
    江晚晴不肯放弃:“不,我的意思是……你觉得皇上怎么样?”
    江雪晴不太明白她的意思,想了好一会,忽然扑哧一笑:“哦,我知道了。”她眼圈依旧泛红,可目中并无悲伤,添上一抹调皮的揶揄:“姐姐非得我说皇上两声好,夸夸你的如意郎君,你才高兴?”
    江晚晴再一次无言以对。
    半晌,她叹口气:“你这次没看清就算了,那下次……下次你看看清楚。”
    江雪晴好笑:“知道了。”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另一句话。
    ——皇帝是否值得你依靠,我会帮你看清楚的。
    *
    三天后。
    孟珍儿挖空心思,多方打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听出了皇帝的口味,偏淡,太甜太咸都不入口。
    这天早上刚到慈宁宫,李太后身边的彭嬷嬷就出来了,说太后今日留在宝华殿礼佛,一整天都不会离开,最后向众人暗示了句,皇上一般会在养心殿,近来朝中无大事,算得空闲。
    话音落下,众人心思活络,蠢蠢欲动,忙不迭的各自告辞离开。
    刚到自己住处,孟珍儿便吩咐雁儿,快去做一碗银耳莲子羹来。
    雁儿虽然是个小丫鬟,但其母亲曾是府中的厨娘,她的厨艺也相当不错,没叫孟珍儿等太久,便端上一盅热腾腾的汤羹,待孟珍儿穿戴整齐,细心装扮过,便急忙出发前往养心殿。
    路上,雁儿笑了笑,低声道:“姑娘,今早瞧见五小姐的眼睛总算消肿了,前两天真是好笑,活像两个核桃似的。”
    孟珍儿淡淡道:“我巴不得她再哭上两场,永远见不得人。”
    雁儿跟在后面,小声问:“您说……那日皇上身边的女子,究竟是不是咱们府上的大小姐?晋阳郡主见了她都嚷着见鬼了,五小姐又是那反应,应该不会有错呀。”
    孟珍儿想起这个,身形一顿,隔了会儿,才继续往前走:“八成就是。”
    雁儿疑惑道:“那她怎么成了太后的义女?”
    孟珍儿目光微冷,讥刺道:“成了太后义女,不还是不安分?早不难受晚不难受,早不哭晚不哭,偏要在咱们进宫的时候闹上一场,非得皇上陪着,可不是故意给我们个下马威?”
    雁儿嗤笑了声:“再闹下去又有什么用?都成兄妹了。”
    孟珍儿皱眉:“那也不得不防。”
    雁儿很是不屑,轻哼道:“五小姐也就算了,到底是未出阁的清白姑娘,可大小姐?皇上和太后见她可怜,念在往日情分上,给了她一个身份苟延残喘,但谁不知道她是嫁过人的,早不干净了?当个王妃都是作梦,还觊觎皇后之位,简直荒唐。”
    孟珍儿道:“够了。”
    雁儿意识到自己失言,忙道:“姑娘恕罪。”
    孟珍儿面上斥责了丫鬟,但心里想的也差不多,对江晚晴上次在慈宁宫的故作姿态不满是一,轻蔑是二。
    无论如何,大夏的皇后,不可能是个失贞的寡妇,就算江晚晴仗着和皇帝的旧情,此时得意,也不会长久。
    至于江雪晴……
    孟珍儿心里冷笑。
    现在,只怕想对付江家这两姐妹的,大有人在。
    还没到养心殿,主仆二人忽然定住。
    雁儿失声道:“哎呀,怎么全抢在咱们前头了?”
    孟珍儿掩去脸上的失望之色,镇定道:“过去瞧瞧……咦,雁儿,你看,她们全站在外面,王公公拦着不让进吗?”
    雁儿踮起脚尖看了看:“罗姑娘齐姑娘她们都在,真是怪了。”
    两人走近,这才发现没看错,先到的人都被拦在外面,王充一边赔笑奉承,一边半步不肯退。
    最前头的是罗宛,不无委屈的抱怨着:“王公公,我都在这儿等了小半个时辰了!”
    王充叹气:“罗姑娘,这也没法子,皇上正在休息呢,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惊扰圣驾呀。”
    雁儿听见他们的话,不禁有点幸灾乐祸,对孟珍儿耳语:“姑娘,大小姐如今活在世上,这罗姑娘的名字,可不是白改了。”
    孟珍儿道:“嘘。”
    她转头,看向一个地方。
    江雪晴竟然也在,翠红却没跟着,她也没带什么东西,看起来不像来献殷勤的,只远远站在一边。
    孟珍儿走过去,不动声色的道:“听闻五小姐学的一手好厨艺,今日怎么也不拿出来表现一番?”
    江雪晴瞥了眼雁儿手中的托盘,笑道:“你们人手一份吃食,燕窝鱼翅糕点应有尽有,都能拼成一顿大餐了,皇上得有多大的胃口才装的下?我何必凑这热闹。”
    孟珍儿淡淡道:“那你又是来干什么的?”
    江雪晴微笑:“来看看你们。”
    孟珍儿越发怀疑,试探道:“翠红人呢?”
    江雪晴不欲多言:“我自有差事交给她。”
    前头,王充拿这些娇滴滴的姑娘真没办法,苦笑道:“各位姑娘先请回吧,皇上一向不喜多食,您们的心意,奴才全看在眼里,定会带到的。”
    罗宛求道:“王公公,我忙活了一上午,手都烫出了几个泡,疼死了,你就让我见皇上一面吧!”
    王充两手一摊:“奴才说了不算呀——”
    话还没说完,遥遥望见江晚晴过来,身后的翠红端着银托盘,他赶紧推开罗宛迎上前:“宛儿姑娘来了?”
    江晚晴看了看周围的人,分明感觉到了敌意,问道:“皇上在忙吗?”
    王充脱口道:“不忙,不忙。”又叫了身边一名小太监,带她进去。
    江晚晴看向站在人群外围的妹妹:“雪晴?”
    江雪晴上前两步,笑道:“宛儿姑娘先进去,我心中紧张,只怕御前失仪,容我等上一会。”
    江晚晴失笑:“你——”
    江雪晴坚持:“你先进去吧。”
    江晚晴摇了摇头,转身进殿。
    台阶之下,罗宛脸色铁青,忍不住怒气:“怎么她就能进去?王公公,你方才不还说皇上在休息吗!”
    王充微微一笑,看了她一眼:“这个嘛……宛儿姑娘一来,皇上定是醒着的。”
    罗宛死死握紧双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目中渗出怨毒。
    第48章
    皇宫,养心殿。
    秦衍之走到窗边,朝外面看了眼,隐约可见姑娘们颜色各异的长裙,远远望去,正如一只只翩跹的彩蝶,衣袂飘飘,轻盈而优美。
    清风拂过,风中携来少女轻软的央求声。
    “王公公,你就让我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