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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节
    明亮的光线骤然填充满了整个空间,加尔文的视线因为明暗的骤然交替有了很短一瞬间的模糊。
    而在他真正看清楚眼前的一切时,他的瞳孔骤然缩小。
    “……”
    沉默中,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快。
    并没有多余的入侵者会因为目标的骤然出现而进行攻击,这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他们都死了。
    离加尔文最近的一具尸体已经近乎支离破碎,他整个上半身的皮肤都被活生生地剥了下来,挂在自己的腰间。
    他应该是从卧室里勉强爬出来的,在他身后是一条鲜红的血路——真是难以想象一个人类竟然会有这么多的血。
    而在地下室的入口处,那具给加尔文提供了匕首的尸体也远不是他想象的那副模样。
    对方的皮肤完全变成了青紫色,双目从眼眶中爆出,他的下颚因为骨折而几乎耷拉到锁骨的地方,口中塞着一团巨大的,似乎是肿瘤一般的肉块。
    加尔文还看到了红胡子的房子,这栋假的居住之地。
    奶白色的墙壁上满是红色的碎花,那是鲜血飞溅时留下的痕迹,天花板也几乎被染成了鲜红。之前挂在墙上的玻璃画框被细心地取了下来,叠放在一起放在桌上。而原本挂着画的地方,用长而粗大的铁钉钉着几个人头。
    铁钉从那些人的眼珠里穿透过去,填满了那两颗血淋淋的洞,变成了紫色的沉甸甸的舌头从那些人的口中挤出来,挂在了下巴上,滴答,滴答地往下淌着血。
    加尔文缓慢地转过头,朝着客厅的方向望去。
    那些头颅的剩下部分,它们的身体,被细心地摆放在了沙发上。无头的尸体身上都是黑色的紧身衣和战术背心,从健壮的身体还有武器来看,他们在生前应该是相当老道的雇佣兵。
    然而这一刻,这些雇佣兵的尸体却被摆成了过家家的模样,他们黑色的手套里被塞上了有草莓花纹的粉色茶杯,里头盛放着的红茶还在袅袅飘着热气。他们的膝盖别扭抵着茶几,茶几上摆放着相当漂亮的白盘子,里头放着一颗一颗满是奶油的杯子蛋糕。
    他们脖子的断茬处粗糙不堪,红色的血依然在咕噜咕噜缓慢地从血管中涌出,浸透了原本是淡绿色的沙发布料。
    非常奇妙的,加尔文忽然想起来几分钟前那个“攻击”他的入侵者说的那句含糊不清的话。
    他说的是……“救命,救救我”
    加尔文猛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他的匕首落在了地毯上,没有发出声音。
    眼前的这一切,几乎让加尔文以为自己来到了噩梦。
    天啊……
    不,这根本就不是噩梦。
    加尔文想。
    这里就是地狱。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身后的门忽然传出了一声轻响。
    “加尔文?”
    一个声音惊恐地传了过来。
    加尔文猛地回过头,看到艾扎克僵硬地站在门口。
    他的身上还穿着黑色的警察制服,脸色惨白。
    “这里到底……”
    加尔文看着艾扎克缓慢地将房间里的一切环视了一周,然后听到艾扎克的问话,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似的。
    “……发生了什么?”
    第73章
    “我不知道。”
    加尔文记得自己这么对艾扎克说道。
    “我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
    艾扎克的嘴唇动了一下,他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但是加尔文却非常敏感地意识到了来自自己兄弟的恐惧——也许只有很短的一瞬间,但是艾扎克确实认为房间里的一切跟他有关。
    “我什么都没做——为以为他们是为我而来的。一直到开灯前,我都以为……”
    加尔文盯着艾扎克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我知道。”
    艾扎克打断了他,然后慢慢地走了进来。
    他的视线扫过那些状态可怖的尸体,表情严肃:“回车上去。”
    “也许我们应该给红胡子发一个消息……”
    “够了,加尔文。”艾扎克死死地看着加尔文的脸,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阴沉,“回车上去。”
    加尔文眨了眨眼睛,处于某种不可言说的灵光乍现,他忽然朝着艾扎克之前凝视着的地方望去——他很震惊自己为什么没有发现那个——在那具被剥皮的尸体上,挂着一根细细的项链。
    金色的项链被暗红色的鲜血弄脏了,但是这并不妨碍人们看清项链上的吊坠。那是一只十字架,一名金质的天使伸展着翅膀,面容平静地被钉在身后的十字架上。金属光滑的表面一如其他部位血迹斑斑,那只天使的脸颊上也满血痕,然而那对紫水晶制成的瞳孔却在已经变暗的污血中闪闪发光。
    加尔文和艾扎克对视了一眼。
    没有错……加尔文对于来人身份的猜测并没有错。这些人确实是为了加尔文而来的,他们都是降临派雇佣的雇佣兵,当然,更有可能就是信仰了降临派的亡命之徒。
    “别担心,你先回车上,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艾扎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上去他似乎企图给加尔文一个微笑,然而实际上他的这个表情却显得格外狰狞。
    加尔文摇了摇头。
    “我们一起走。”
    他说。
    “加尔文——”
    加尔文在艾扎克开口的瞬间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我不太舒服。”
    透过布料,艾扎克清楚地感觉到了加尔文的颤抖。
    他抬起胳膊架住了加尔文,将他半扯半抱的拖出了那栋遍布模糊血肉的房子。
    跟白天相比,夜间的空气格外的凉爽,那几仙人掌在夜色中投下了怪物一般扭曲的黑色影子,带着干燥气息的风轻柔地拂过加尔文的脸,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房子里的血腥味是多么的浓重。
    他安静地仍由艾扎克拖着他越过房门,穿过庭院。
    在庭院狭窄而简陋的小路上,加尔文装作不经意地垂下头,他将嘴唇凑到了艾扎克的耳朵旁边,压低了声音说:“那个人……还在那栋房子里。
    艾扎克架在加尔文肋骨处的胳膊骤然一用力,加尔文差点因为那疼痛咳嗽出来。
    “凶手?”
    艾扎克的嘴唇微动,轻声问道。
    加尔文点了点头。
    他依然相信自己的判断——最开始被杀死的人应该是地下室门口的那一位,他还记得碰触到对方时对方皮肤上残留的温度,对方应该并没有被杀死太久。艾扎克也不会忘记空气中那种有人活动时产生的细微的波动:在一个封闭环境里,哪怕周围一片黑暗,一片寂静,一个活人和一个死人带给你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加尔文相信就在他动手搜寻那位倒霉鬼身上的武器时,剩下的降临派雇佣兵们应该还是活着的。
    只是……
    只是如果顺着这个思路仔细思考的话,可怕的现实便变得无法忽视。
    加尔文忽然感到一阵寒冷,像是有一条毒蛇沿着脚踝缓缓向上爬行。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那三个人的头,是当着加尔文的面被那位凶手割下来的——只是当时房间里一片漆黑,加尔文并没有看到那场景而已。
    当他在那里,傻兮兮地同一具生物课模型(那具被剥皮的尸体)进行斗争的时候,当他蜷缩在装饰桌下方狭窄的空间里屏息凝神等着有人来与他搏斗的时候。
    那个凶手在做什么?
    或许他正带着微笑(不知道为什么,加尔文很确定那个人在做这些的时候是带着微笑的),抓着那几个倒霉蛋的尸体,将他们摆在沙发上,然后在漂亮的骨瓷茶杯里注上红茶?
    不不不——
    不,时间对不上。
    没有人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做完这一切,将一个男人的头割下来这种事情并不简单。应该在他踏入红胡子家的大门时,那些人就已经死了。
    他们早就已经像是木偶一样呆呆地坐在那里……
    可是他之前感受到的那些人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别的尸体吗?他没有发现的尸体?
    剧烈的头痛撕咬着加尔文的脑神经,他的眼前正在发黑,一些影子如同幽灵般在他的视野里转来转去。
    【冷静下来,天啊,加尔文,你得冷静下来。】
    加尔文在自己心底说道。
    不管怎么说,在察觉到不对之后,他便开了灯,他没有看到有任何人离开的迹象,艾扎克随后赶来……
    没有错,那位做下这一切的凶手现在一定还在那栋屋子里。
    加尔文听到艾扎克发出了一声含糊的诅咒。
    紧接着他被扔进了车子里,艾扎克撑着车门,在他头顶上轻描淡写地开了口。
    “我还是得回到那个该死的鬼地方去一趟,你在那里留下来的痕迹太多了。无论是警察还是雇佣兵,他们要是看到那一切,你就完蛋了。”
    “你他妈还没有看出来我现在已经完蛋了吗?”加尔文脸色惨白地说,“不管是陷害还是别的什么,这件事情跟我已经脱不了关系……”
    “嘿,冷静点宝贝儿,现在还不到绝望的时候。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如果那个人在一开始就放过了你,证明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打算干掉你。让我们期待一下他能够宽宏大量地放过我,要知道我真的得帮忙处理一下里头的玩意儿。”
    艾扎克冷静地说——至少从表面上来看,他大概是冷静的。
    “去他妈的‘处理’,我们两个都知道,这他妈根本不是你能处理的事情……”
    加尔文惊慌失措的低声尖叫着,但是艾扎克却在这个时候抖了抖手腕,一声清脆地金属并和声响了起来。
    “咔嚓!”
    下一秒钟,加尔文的手腕一凉,随后他便震惊地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那个混球艾扎克用手铐铐在了车门上。
    “艹,你最好给我解开——”
    加尔文恶狠狠地爆出了一句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