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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节
    到家之后,他给宁爸爸发了消息,也给自己家里回了信息。
    他犹豫一瞬,掀开被子侧躺着,他的左胳膊搁在胸口,右手穿过宁悦的脖子,松松的环住。
    宁悦身体僵住,往前挪了几下,无声的躲闪着。
    楚誉又贴上去,跟她牢牢贴在一起。
    “我给你讲故事?”他亲了亲她的耳朵。
    “从前,有个小男孩,他在医院里遇上一个比他小上几岁的小女孩。”楚誉抱住她,轻轻拍了拍,“女孩哭得真可怜。”
    他在说他们的故事,宁悦睁着眼,眼神空洞。
    “因为孟叔叔的案子我失眠,哦,你不知道吧,老周的三哥为情所困,被孟家那个最骄傲的孔雀给吃得死死的。我接下遗产案子的时候,老周就说我肯定是跟他三哥一样脑子瓦特了,一个非要掺合孟氏内部几家的夺权大战,一个硬是违背良心的给破坏人家庭的私生子当代理律师。”楚誉笑了笑,“老周要我做心理疏导,我怎么可能愿意?结果,在他的ipad里看到了你的照片,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眼就认出了你。你知道那会儿我想到的是什么吗?”
    他等了会儿,她依然没搭话,“我想的是老陶的婚礼上,你懵懵懂懂的上台接捧花,明明那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偏偏要一本正经,故作老成,连对新人说祝福词都说得一板一眼。”
    “我忘了说了,婚礼上我就知道了你的名字,也发现你就是小叔牵肠挂肚的小女孩。”楚誉又笑,“如果你是我的心理咨询师,其实不难接受。”
    宁悦眨了下眼睛,没想到眨出了眼泪水。
    她闭上眼睛,全都蹭在被子上。
    “我想看看小时候的小女孩变成了什么模样,是不是还跟小时候一样爱哭啊?是不是还那么容易被欺负?”
    宁悦埋进被子里,埋得更深了。
    楚誉跟着她蹭过去,依旧贴着她。
    他的声音很轻也很柔:“可是,看着看着,我忍不住想帮帮你,想抱抱你,我想告诉你,你很好,也想告诉你,我想这么看着你一辈子。”
    “宁悦,你看,你多厉害啊,一下子就套住了我的心,套得死死的。”
    楚誉蹭了蹭她的头发:“你说,故事的结局会是什么?”
    宁悦没答。
    他反手摸了摸她的脸,触手一片湿润。
    然后,他的手被握住,她的脸埋进他的掌心。
    眼泪水从楚誉指缝漏出,滚烫滚烫的。
    第五十七章
    大年初二,楚誉回到爸妈家。
    昨天他抱着宁悦,后来,她大概哭累了,睡了一个下午。到了晚上,他才送她回家。
    然后,她再没有联系他。
    “楚誉,宁悦……”楚妈妈迎上来。
    连楚爸爸都坐在沙发,难得没有应酬,也没有约上三五好友去钓鱼。
    楚誉的脸色并不好看,眼下是一片青色。
    一看就是昨晚没睡好。
    楚妈妈欲言又止:“宁悦还好吗?”
    有些事在这个圈子里的流传速度比光速更厉害,并且持续性的一发不可收拾。
    楚誉看了妈妈一会儿,忽然抱住她,“妈妈。”
    “没事没事。”这是自从楚誉上了初中后,第一次这么抱着她撒娇,很无措又很让人心疼。
    楚爸爸站起来,他的神情偏严肃,此刻,更是多了几分凝重。
    “你打算怎么做?楚誉。”他问。
    声音也显得特别冷硬。
    楚誉站直,他站在爸妈跟前迎着他们的目光,握住妈妈的手,他弯下了腰,“妈,我想问您要一样东西。”
    来不及阻止他的动作,楚妈妈的心慢慢下沉。
    *
    宁悦捧着花,来到楚家小叔的墓地。
    今早睁开眼,她脑海里第一个闪现的地方竟是这里。
    于是,她来了。
    但宁悦没想到,有人比她来得更早。
    她穿着长长的大衣,戴了副墨镜,久久的凝望着墓碑上的照片。
    大年初二,难得的好天气,阳光很暖。
    宁悦走过去,许是听到了脚步声,墓碑前的女人转过头。
    视线凝在宁悦脸上。
    有些苍白的、没有血色的脸上。
    梁庆文又转回头:“你来了?”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
    宁悦上前将手里的花束放到墓碑前,朝照片上的小叔鞠了个躬。
    “嗯,我来了。”
    梁庆文似乎是笑了一下,唇角微扬,但很快,又落了下来。
    “我很爱他,可是,他最爱的并不是我。”她突然开口说道。
    宁悦侧过头,入目所及是小婶婶温婉的侧脸。
    侧脸线条柔和,一点都没有她第一次上楚家时的刻薄。
    梁庆文浅笑:“哪怕他从未见过你,当他看到你们陷入火海,他也能毫不犹豫的冲进来,护着你出来。你信不信,如果在你和他之间只能活下一个人,他一定会选你。”
    宁悦重新望向穿着制服的小叔,照片里的小叔笑得很暖,配着制服警帽,一身正气。
    “我信。”她点点头。
    手机响了一下,她从口袋里拿出来看。
    【楚誉:到小叔的墓地了吗?】
    楚誉给她发了很多消息,早上来看小叔前,她告诉他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告诉了小婶婶,两个人才会这里这么巧的遇上了。
    梁庆文蹲下来,伸手抚上墓碑上刻着的2000年,这个悲伤又曾让她几乎崩溃的数字,“救你的时候,他一定不曾想过我和我们的家。”
    “宁悦,你跟他一样,为了别人却牺牲了自己,值得吗?”
    梁庆文摘了眼镜,随手放到口袋里,然后,她回头,定定的望着无悲无喜的宁悦。
    目光里多了那么几分期待。
    宁悦却没有答。
    “他走后,我常常在想,如果我们能有个孩子该多好。”梁庆文的手指停留在照片上,“可很多时候,我又很庆幸我们并没有。我知道他的孩子一定会像他爸爸一样,正直又热血。哦,跟你差不多,冲昏了头脑,不顾一切。”
    “假如真的是这样,我宁可没有。”
    宁悦动了动唇,垂下眼睑。
    遮住了眼底浮现的那抹情绪。
    “宁悦。”梁庆文叫她,“你跟楚誉在一起我阻止不了,也没有这个立场去阻止。但我希望你记住,无论最后你们走到哪一步,我做不到高高兴兴的祝福你们,我没法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更无法以婶婶的态度来对待你。”
    “所以,就这样吧。”
    梁庆文戴上眼镜,宁悦看过去,只瞧见她唇边极浅的弧度。
    似笑非笑。
    不等宁悦有所表示,梁庆文转身,不紧不慢的离去。
    只留下了一个背影。
    没有了在楚家时的冷漠,也没有了那股浓烈的恨意。
    不远不近,就这样。
    宁悦等小婶婶走远了,她蹲在墓碑前,与照片里的小叔对视着。
    仿佛是跨越了时空的距离。
    “叔叔,您后悔过吗?”宁悦轻轻的问。
    如果那天他没有停下脚步,而是选择直接离去,也许他此刻还在。
    如果那天他选择视而不见,第二天他会去浙江培训,然后,回来后,他也许会升职。
    如果那天他不是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她,也许他不会伤重,那便不会在医院遇上医闹的家属。
    可惜,没有如果。
    宁悦笑了笑,是她矫情了。
    离开小叔的墓地,她刚出大门,久候的男人迎上来。
    “好了?”楚誉笑着问。
    宁悦诧异,没有吭声。
    他主动牵住她的手,牵得紧紧的,“带你去个地方。”他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态度自若。
    宁悦不肯去。
    楚誉跟她面对着面,他弯下腰,哄孩子的语气,“去吧,就当陪陪我。”
    他总是这样,在她面前露出小小的梨涡,温声软语,让她毫无招架之力。
    她轻轻点了点头。
    笑意在楚誉唇角蔓延。
    他重新握住她的手,带她上出租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