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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独留纪云禾一人坐在牢里,禁制重启,牢中黑气未飘散,只是如困兽一般,在牢中飘动,牢外只有一个点在墙上的蜡烛,不知匹配的跳跃着火光。
    “活下去……我还可以吗……”纪云禾失神的望着那一丁点烛光,近乎自言自语的呢喃,“自由还能期待……吗?”
    第五十二章
    顺德公主如她所说,果真开始醉心于“炼制药人”这个事务当中。
    宫中炼药人的手段,也着实很多,纪云禾在一个月间,通通尝了个遍。具体的细节,她走过一遭,便不愿回想。
    这一个月的时间,纪云禾甚至在想,老天爷让她活下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为了发掘人类研制酷刑的想象力吗?
    当纪云禾手被吊在墙壁上,手臂被划了第一千道伤口的时候,她的伤口,终于不再快速愈合了,黑色的血液滴答落下,她周身黑气,也不再如一月前那般气势汹汹了,别说凝聚成九条黑色的狐狸尾巴,它们便是飘,也不再能飘起来了,黑气近乎消散。
    但纪云禾就是没有死。
    为什么就是死不了呢?
    为什么?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蛊虫在自己破皮的伤口处吸食鲜血,然后往她的皮肉里面钻。
    这样的事情,已经算很是轻松了。比起过去的这一个月,这样的“炼人之法”已经是再轻松不过的了。
    没多久,蛊虫就被她的黑血毒死,爆体而亡。
    顺德公主站在牢笼外,摇了摇头:“帝王蛊也镇不住你,看来这世间没有任何虫子能奈你何了。好了,以后别让西边那些废物拿蛊来了,没什么用处。再给她试个海外找来的那个奇毒。有什么不同的反应,便记下来吧。”
    顺德公主今天好似兴趣乏乏,给姬成羽留下这段话,便转身离开了。
    姬成羽没有应声,待得顺德公主离开之后,他才抬起头来,望着牢中的纪云禾,眼瞳微微颤动:“纪姑娘……”
    一如往常,直至此时纪云禾才会微微睁开眼睛,看姬成羽一眼:“鲛……”她只说了一个字。
    不用她将话问完,姬成羽已经知道了她要问什么,因为每天每天,不管再重的折磨,再痛的苦难之后,她都会问这一个问题。
    “鲛人还没抓到……”姬成羽如此回答,纪云禾的眉眼便又垂了下去,除了这个事情,好像在这人世间她都再无任何关心了一般。而今日,姬成羽却还有不一样的话,想要告诉她,“但是……”
    他话锋刚有一个转折,纪云禾的目光便再次凝在了他身上。
    姬成羽默了片刻,道:“北方有驭妖师传来消息称,有人看见了空明和尚……与一银发蓝眸的男子,在北方苦寒地出现,那男子……容貌身形,酷似朝廷通缉的鲛人。”
    “空明和尚……银发蓝眸……”纪云禾虚弱的呢喃自语,“北地……为什么?”
    北方苦寒地,远在内陆,离大海相隔万里。
    长意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儿?
    她将他推下悬崖,让他掉入崖下暗河,因为纪云禾认为,每一条河流终将归于大海,哪怕他自己游不动,总有一条河,能载他一程,但为什么会有人看见长意在北方苦寒地?还与空明和尚在一起?
    这一月余,在长意身上……又发生了什么?
    他为什么不回大海?
    他……在想什么?他又想做什么?
    纪云禾有无数的问题萦绕在心尖,她喘了两口气,虚弱的问姬成羽,“消息……几分真?”
    “直接报与公主的消息,八九不离十。”
    难怪……
    难怪今日的顺德公主折磨起她来,显得这般漫不经心,原来是终于盼来了长意的消息了。
    “她……顺德公主,还想,做什么?”纪云禾握紧了拳头,得知了长意没有回归大海,而是继续在这凡尘俗世之中沉浮,纪云禾心尖的那把刀便又悬了起来。
    他或许还会限于险境,他或许会被再次抓起来囚禁,他甚至可能丧失性命……
    她运足身体里残存的力量,用力挣扎,墙上的黑气凝聚汇集成她手臂的力量,她一声短喝,将铁链从墙壁之中生生的拽了一截出来。
    “让她回来!”纪云禾挣扎着,拖拉着铁链,几乎走到牢笼栅栏边。
    她道:“让那公主,尽可将她想到的招数,用在我身上……”
    这一句话听得姬成羽眉头紧皱,他看着她那一身狼狈,几乎不忍直视:“纪姑娘,你何至于,为了那鲛人,做到如此地步?”
    “他是唯一和仅有的……”纪云禾方才的挣扎,几乎让她精疲力尽,破败的衣物晃动,将她脖子里的伤显露出来,里面的伤口已经愈合,但是皮开肉绽后的丑陋疤痕却横亘在她的皮肤上,像一条百足虫,从颈项延伸往里,不知爬过了她身上多少地方。
    “他是唯一和仅有的……”
    纪云禾呢喃着,无力摔倒在牢笼栅栏边。
    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铁履踏过地面之声铿锵而来,小将军朱凌盛气凌人的走进牢里。
    但见牢中的纪云禾已经拖拉着铁链摔倒在栅栏前,朱凌当即眉头一皱,看了眼牢外的姬成羽:“哼,公主就知道你心慈手软,所以特地派我来监督你,那些驭妖师辛辛苦苦寻来的奇毒,你到底有没有给她用上?”
    姬成羽沉默着,看着纪云禾没有应声。
    朱凌心急,一把将姬成羽推开,自己走到角落放置药物器具的地方,他探看一番,拿出一支铁箭,打开了一个重重扣死的漆盒。
    盒子打开的那一瞬,整个牢里便散发出了一阵阵诡异的奇香。朱凌将铁箭尖端沾了沾那漆盒中的汁液。
    朱凌勾唇一笑,反手将自己背上的千钧弓取下,将铁箭搭在弦上,染了汁液的箭头直指纪云禾,他的目光也得意洋洋的看着她:“当日崖上,你不是很是威风吗?本将今日倒要看看,你还要怎么威风!”
    “好了!”
    箭即将离弦之际,姬成羽倏尔挡在了箭与纪云禾之间。
    姬成羽盯着朱凌:“这毒是师父命人寻来的,而今师父外出,明日便回,此毒需得在师父回来之后,经师父首肯,方可用给纪……用给此药人。”
    “少拿大国师唬我。”朱凌冷哼,“公主下了令,我是公主的将,便只听她的令,你闪开。”
    姬成羽没有动:“朱凌,她是师父的药人,不是公主的药人。她若有差池,师父问罪起来……”
    “这月余以来,公主对她做的事,还不如这点药?大国师何时问罪过公主?再有了,退一万步,你见过在哪件事上,大国师跟咱们公主急过眼。”朱凌轻蔑,盯着姬成羽,“不过一个药人,死便死了,你这般护着她,是要做甚?”
    姬成羽沉默。
    “莫不是,你要做你哥哥那样的,叛离者?”
    朱凌提及此事,似触碰到了姬成羽的痛处,姬成羽呆住,尚未来得及反应,朱凌上前两步,一脚将姬成羽踢开,抬臂射箭不过一瞬之事。
    纪云禾根本没有力气抵挡,而那些散漫的黑气则在一瞬间被羽箭撞破,只得任由那沾了奇毒的箭射在纪云禾大腿之上。
    箭带来的疼痛已经不足以让纪云禾皱眉了,但箭尖的毒,却让在长久折磨中,已经麻木的纪云禾感到了一丝诡异的触感。
    “看,我有分寸,未射她心房。”朱凌在牢外,碰了碰姬成羽的胳膊,“你别马着个脸了,每天就做守着一个废物的轻松差事,你倒还守出一脸的不耐烦……”
    “朱凌!够了!”
    “我怎么了?”
    朱凌和姬成羽争执的声音,在牢外朦胧成一片,纪云禾渐渐开始听不见朱凌的声音,看不见眼前的东西,紧接着,她也感觉不到脚下的大地了。她只觉自己五感似乎都已经被剥夺,只剩下胸腔里,越跳越快的心脏。
    咚,咚,咚。
    如急鼓之声,越发密集,直至连成一片,最后彻底消失。
    纪云禾的世界,沉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第五十三章 北方苦寒地
    再次感知到外界存在的时候,纪云禾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她这条命,可真是烂贱,这么折腾,也没有死掉。
    既然如此,那就再挺挺吧。
    纪云禾想,长意还没有回到大海,还没回到他原来的生活,那么她便有了坚持下去的理由。她这条烂命,还不能止步于此。在这国师府内,一定还有她能帮助长意做的事,比如说——
    杀了顺德公主。
    大国师力量强大,然则他对长意并没有什么兴趣,他感兴趣的,是她这个半人半妖的怪物。真正想要害长意的,只有顺德公主。如果杀了她,长意就算在陆地上呆着,也无甚危险了。
    纪云禾睁开了眼睛。
    熟悉的牢笼,一成不变的幽暗环境,但是在她身边,那黑色的气息却不见了。纪云禾伸出手,她的手掌干瘦苍白,几乎可以清晰的看见皮下血管。这一个月来,一直附着在她身上的黑气,完全消失无踪,她摸了摸手臂,先前被割开的口子也已不见了,她的身体,好似回到了妖力爆发之前那般平衡的状态。
    “我果然没想错,那海外仙岛上的奇花之毒,确有奇效。”大国师的声音自牢笼之外传来。
    纪云禾一转头,但见大国师推开了牢笼的门,走了进来,他在她身侧蹲下,自然而然的拉过纪云禾的手,指尖搭在了她的脉象上。
    他诊脉时当真宛如一个大夫,十分专注,只是口中的言词却并非医者仁心:“隐脉仍在,灵力尚存,妖力虽弱,却也平稳。应当是隐在了你本身血脉之中。汝菱做了件好事。”
    汝菱,是顺德公主的名字,除了大国师,这世间,怕再没有人敢如此她。
    “好事?”纪云禾好笑的看着大国师。
    大国师淡漠道:“隐脉是你的灵力,而普通人也拥有的脉搏,现在,被你的妖力所盘踞。我命人从海外仙岛寻来的奇花之毒,促成了妖力与灵力的融合,令你现在,是名副其实的……”
    “怪物。”纪云禾打断他的话,自己给自己定下了名称。
    “你若喜欢这么称呼自己,倒也无妨。同时拥有妖与驭妖师之力,世间从未有之,你该庆幸。”
    纪云禾一声冷笑:“姬成羽说,这毒,你本还要炼制。”
    “嗯。还未炼制完成,有何不妥,需得再观察些时日。”
    “观察?”纪云禾问,“让顺德公主,再给我施以酷刑?”
    大国师放开她的手腕,余温仍在她皮肤上停留:“这是研究你,必需的手段。”大国师却已经要转身离开。
    纪云禾看着他一身缟白的背影,扬声道:“国师大人,我很好奇,你和顺德公主这般身在高位的人。是看惯了残忍,还是习惯了恶毒?你们对自己所作所为,便无丝毫怀疑……或者悲哀吗?”
    大国师脚步微微一顿。他侧过头来,身影在墙上蜡烛的逆光之中显得有些恍惚:
    “我也曾问过他人,这般言语。”
    纪云禾本是挑衅一问,却未曾想,得到了这么一句回答。
    这是什么意思?这个大国师,难道也曾陷于她如今这般难堪绝望的境地之中?
    没有再给纪云禾更多的信息,也没有正面应答她的问题,大国师转身离开,只留纪云禾独坐牢中。纪云禾不再思索其他,这些高位的人如何想,本也不乖是她该去思考的事情。她盘腿坐在墙角,往内探索,寻找体内的两股力量。
    她必须蓄积力量,这样才能在出其不意的时候,杀了顺德公主。
    五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