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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0节
    他愤怒地指向霍弗德·奎因,“还有你!你以为自己真能坐上这个王位?事实上你只是个傀儡而已!难道你们就没有好好想过,他掀起这场叛变的原因吗!如果不是妄图吞并晨曦王国,他为何会三番五次地和我作对?别忘了,这些人今天能轻而易举地推翻我,总有一天也一定会轻而易举地把你们推进深渊!”
    “你错了。”忽然门外响起了一名女子的声音,“他之所以要这么做,只是因为两件事情。一个是为了救下奥托,另一个是为了保护女巫。”
    “荒谬——”安佩因正准备呵斥对方的放肆与无知,声音却陡然卡在了喉咙里,“你、你是……”
    来人看上去十分虚弱,需要靠他人的搀扶才能勉强站立,但即使如此,也无法掩盖她出众的容貌。那头金色的长发与似曾相识的面容,让他想起了一个只存在于回忆中的人。
    “安德莉亚·奎因。”然而对方的回答证实了他的猜测,“好久不见了,安佩因。”
    一瞬间,晨曦之主脑中的疑问全部有了解答,为何托卡特家会如此坚定的支持奎因伯爵,以及洛西伯爵甘冒风险的原因——确实有一个人能同时获得两家的信任,因为他们的孩子都曾钟情于对方。
    他心中的怒火被浇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万念俱灰的无力感,喃喃片刻,好不容易说出口的一句话却是:“为什么?”
    为什么最后你选择了他们,而不是我?
    如果说败在罗兰·温布顿的手下是命运注定的话,为什么连你也要背叛我?我明明可以比他们给的更多,若不是那场意外,这个王国本来也应该有你的一半。
    安德莉亚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因为我是一名女巫,安佩因,你口中需要赶尽杀绝的堕落者。”
    第九百四十一章 表露心迹
    安佩因顿时愣在原地。
    也就是说,多年前的那场意外,是奎因伯爵为了掩饰女儿成为女巫的消息,而刻意制造的骗局?
    安德莉亚是邪恶的堕落者么……
    他不知道。
    但那些谋害他父亲,将王国搅得整日不宁的凶手的确是女巫,如果她们没有那样不可理喻的能力,一切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想要为父亲报仇的想法……错了吗?
    两种念头在安佩因脑海中相互碰撞、撕咬,令他一时头痛欲裂。
    “您的统治到此为止了。”奎因伯爵上前一步,“不管如何,晨曦都不应该继续照您的旨意一意孤行下去。女巫会得到平反,并拥有和常人一样的地位及权力,她们可以正常行走在街道上,可以担任官职、继承家族,甚至是管理这个王国。”说到这儿他看了安德莉亚一眼,“至于您——”
    “怎么,你想要杀死一名王室贵族吗?”安佩因捂着额头,面容狰狞道,“你忘了对先祖发过的誓言,你忘了我的姓氏吗!回答我,霍弗德·奎因!”
    这句尖锐的责问令在场的众人都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除了安德莉亚和神罚女巫外。
    “我是摩亚王室的直系血脉,也是唯一的传承者!即便我不再是国王,你也会背负上弑君者的名号!”他嘶声道,“晨曦的秩序将毁在你手中,那些大贵族世家也不会再信任于你!”
    “我并不会那样做。”霍弗德叹气道,“如果不是家族危在旦夕,我甚至不想走到今天这一步。但您必须起誓——永远地离开晨曦王国,并在有生之年决不踏入王国的土地。这样的话,您可以带上能带走的人离开王都,否则,我就只能把您关在城堡的地牢里,就像您对洛西家长子做的那样。”
    “这是你们三大家做出的决定?”
    “托卡特家对此没有异议。”托卡特伯爵抚胸。
    “洛西家同样如此。”洛西伯爵接道。
    “我们不像您那么冷血无情。”奥罗·托卡特哼了一声,“也得多亏您的命令晚了一步,不然……”
    “好了。”奥托打断了他的话,“不要再说了。”
    还真是互相体贴的一帮人,不过在权力的巨大差异面前,你们这样可笑的友情又能维持多久?安佩因冷冷地扫视大厅中的贵族,沉默良久才开口道,“我选择前者。”
    他不能被囚禁在一个永不见天日的地方,只要血脉不断,他就永远是晨曦的王室,无论去狼心还是永冬,都能得到与地位相符的对待。就算寄人篱下,也比被关押在牢笼中要好。何况不管是霍弗德·奎因还是灰堡之王,都不可能保证自身不会犯错,一旦纷争出现,其他领地的贵族必然不会忘记他的存在。
    “那么……请起誓吧。”奎因伯爵点点头。
    当安佩因·摩亚以先祖的名义立誓后,这场事变总算告一段落。不过全场只有安德莉亚注意到,就在侍卫将晨曦之主带出厅堂时,扶着她的爱莲娜露出了一丝冷笑。
    离开城堡之际,奥托忽然从身后叫住了安德莉亚,“奎、奎因小姐……谢谢你救了我。无冬城里发生的事情,希尔先生已告知了我大概。”
    她轻笑道,“对待救命恩人兼儿时的伙伴,你就叫得这么见外吗?”
    “不……我只是——”奥托一时显得有些语塞,眼中却浮现出一抹喜意。
    “叫大姐大啦!”奥罗上前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别忘了那时候谁才是四人组的头领,还是说你这家伙想篡位不成!”
    “奥罗!”奥托一肘子打在后者的胸口。
    “咳咳,好吧,看你太紧张,开个玩笑而已……”奥罗装出一副受到重击的表情,“不过这么久不见,如今辉光之花死而复生,晚上一定要好好聚聚才行。就在老地方如何?”
    “银鹿角酒馆?”安德莉亚挑眉道,“那地方还没倒闭?”
    “好歹是洛西家的产业呢,没那么快关门的,虽然经营者确实很糟糕。”
    “喂——”
    “我没问题。”
    “那说好了,我先走一步,你们慢慢聊。”奥罗挥手道。
    “安、安德莉亚……”奥托深吸了口气,“我想和你单独谈一谈。”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老朋友会愿意放弃这个和对方相处的机会,但对他而言却是难得的契机。
    他不想再借用奥罗的口来说出思念之词,也能感觉到安德莉亚的态度同无冬城见面时有了些许转变。虽说她看上去仍然对奎因家大小姐的身份颇为抵触,可至少对曾经的玩伴,她并没有表露出陌生感,这一点从刚才的玩笑里就能看出。
    “……”安德莉亚像是思索了一小会,随后点了点头,“我们去庭院吧。”
    奥托感到自己的心猛地跳动起来。
    搀扶者没有跟过来,两人一前一后,缓缓走进了庭院。
    “你……还好吗?”望着走路都有些摇晃的女巫背影,奥托想扶却又不敢伸手,明明在小时候,这些举动都是常事来着。
    “这只是魔力使用过度的后遗症,对身体并没有什么实质影响,相反我们还得通过它来提高魔力容量,等到隔天就能恢复如初,所以不用担心。”安德莉亚耸肩道,“现在只有我们俩了,你想谈什么?”
    奥托咬了咬嘴唇,“还记得我在无冬城时和你说的话吗?奥罗每年都会去你的墓地献花……”
    “记得。”
    “事实上我还有一句话没有告诉你。”他深吸一口气,“我每年同样会这样做——因为,我也忘不了你。当在牢中看到你说‘我来了’的时候,我几乎无法形容心底的喜悦,那一刻我就决定了,无论如何,我都要把这句话说出来。安德莉亚,你能留在这里吗?”
    安德莉亚似乎并没有感到意外,她只微微笑了笑,“谢谢你,不过你说得太晚了。”
    “太晚了是指……”
    “我已经有了想要陪伴的人,所以……我不会留在辉光城。”她故意用轻快的语气回道,“如果你早十年说的话,说不定我就答应了。”
    奥托心里一黯,“是罗兰陛下吗?倘若是他的话,的确是个比我好得多的选择——”
    “我怎么可能和夜莺为敌。”安德莉亚打断道,“我可是她最坚定的盟友啊。”
    “诶?”
    “呃,不,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她咳嗽两声,“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奥托,女巫是没办法让家族延续下去的,而我更不想被贵族的规则所束缚。十年时间太长,我已不再是过去那个辉光之花,所以这样就好,明白了吗?”
    奥托张了张嘴,他本想将“我愿意放弃贵族的一切”脱口而出,但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制止了他。
    他也不再是可以甩开一切责任、任性而为的孩童了。
    那是对父亲、对妹妹贝琳达最大的辜负。
    最终,奥托只能眼睁睁看着安德莉亚的背影消失在庭院入口。
    第九百四十二章 只是凡人
    两天后。
    辉光城王宫。
    “今天启程?你不能在这里多待阵子吗?”霍弗德望着前来辞行的安德莉亚,心中五味杂陈,“奥托他们也不会希望刚和你见面就要离别吧。”
    “我离开无冬已经很久了,那边还有人在等着我。”安德莉亚坦言道,“而且如今又是新旧王权交替之际,他们作为家族继承者,不应该再把时间放在宴会与游玩上。既然是朋友,一次见面便已足够。”
    她确实和以前不同了,伯爵心想。
    她成长了。
    “关于接下来和灰堡那边的谈判……你有什么建议吗?”霍弗德沉吟片刻,“我想听听你的想法,这对家族的决策很重要。”
    “政务方面我了解得不多——在无冬城,负责处理这些的人并非贵族,而是通过考试的自由民。你若想打听详情,找希尔·福克斯会更合适,他一直都和西境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安德莉亚顿了顿,“如果一定要我说的话,那就是不要犯和安佩因一样的错误。”
    霍弗德苦笑了下,“若是目睹过罗兰·温布顿所拥有的力量后还敢和灰堡继续作对,那简直用愚蠢都不能形容了。”
    “不光是力量……”安德莉亚摇摇头,“即将到来的神意之战关乎到全人类的命运,这时候内斗只会加速我们的灭亡——无论是灰堡还是晨曦,都无法在浩劫中独存,既然如此,家族怎样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你一定比我更清楚。”
    “延续下去就是最大利益。”霍弗德很快明白了女儿话里的意思。
    “而延续的希望,目前便落在罗兰陛下的身上。”她摊手道,“所以掌控好晨曦的秩序,坚定地站在灰堡这一边,为度过神意之战而齐心协力,便是我能给出的唯一建议。”
    奎因伯爵缓缓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就在安德莉亚转身之际,他情不自禁又叫住了她。
    “我……”
    “你无须送行,之后要忙的事还有很多。你也不用担心我的安全,神罚女巫会同我一道返回无冬。”她侧着脸说道。
    “不,我想说的是……抱歉,女儿。”当这句话说出口后,霍弗德顿时感到自己老了许多,但心中亦轻松了不少。事实上他想要倾吐的还有许多,比如当年送她离开确实是为了家族,可不能说完全没有保护她的意味在里面;又比如他后悔没有将这件事先和夫人商量,如果一切能重来的话,他不一定还会按如此粗暴的方法来做;以及从奥托那里听到她还活着,并过得不错的消息时,心头涌动的喜悦……
    只是奎因伯爵更清楚,伤害已经发生,那些话即使说出来,落在对方耳中也不过是推卸或弥补之辞。这便是选择的代价,安德莉亚如今已成长到今天这个地步,他也不能表现得太糟糕才是。
    说完后,老伯爵闭上了眼睛。
    “嗯……那我走了。”
    女儿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耳畔。尽管他没有听到那句期待中的父亲,但同样的,对方语气中也没了几天前的冰冷。至少这一次,她没有再叫他伯爵大人。
    如此就好,他心想,这只是暂别,以后终会有重逢的时候。
    时间既可以令人忘却,也能够抚平伤痛。
    十年前的选择让他失去许多。
    而霍弗德·奎因打算用同样的时间,去纠正这段错误。
    ……
    离开白浪湾后,船只便进入了大海。
    安佩因放下手中的地图,望向舷窗外。
    这条航线是前往狼心波光港的主要商路之一,时不时能看到往来的商船。偶尔还会有渔民的小船靠拢过来,兜售一些新鲜的鱼肉和蔬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