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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节
    今天太冲动。
    也太丢人。
    束缚带是他自己要求上的。
    粗略一算,盛夜行也忘记了自己有多久没有用这东西。
    以前总感觉用这个把自己绑在病床上,就像是被钉子定在耻辱架上,现在倒觉得这是个好东西。
    眼见着唐寒老师连打三个哈欠,盛夜行开始赶客:“都凌晨五点了,看过了你们就回去休息。”
    “明天周末。”顾群山弱弱反抗。
    “没什么大事儿的话,我和季川老师先回教室公寓,”唐寒接过展飞递来的背包,叹一口气,“夜行,你和路见星最近相处还好?”
    “挺好,”顿几秒,盛夜行说,“老师,今晚的事别告诉他。”
    隔壁床的李定西叫起来:“那不行,见星儿一个人在寝室呢。等两三个小时他就醒了,发现没人怎么办?”
    盛夜行都忘了自己多久没有外宿了。
    市里那些住不重样的大酒店戒了,以前每个周都翻出去住一晚的小旅馆也不去了。
    “行了,展飞你和群山先回去。”盛夜行说。
    顾群山往外看了看天:“等七点,我把他接过来?换我和展飞。”
    盛夜行最终还是只有选择妥协:“……也行。”
    他的路冰皮儿足够敏感,靠借口完全“哄骗”不了。
    况且手上的伤口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好的,路见星肯定会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算了,先休息会儿吧。
    等天蒙蒙亮,盛夜行醒了一次。
    学校急诊室配备的病房里,展飞睡在陪护床上,顾群山挨着李定西,手里的冰袋早化成一袋子凉凉的水。
    夏天天亮得早。
    盛夜行躺着,却睡不着了。
    他看了看自己又被包成粽子的手,以最轻的声音叹了一口气。
    你说告白就告白吧,犯病就犯病吧,怎么还能自己把自己给折腾成这个样子?
    昨天下午,舅妈还来了电话,说首都那边儿找到一个很不错的医生,说可以让他飞过去看看,可能要在那边待一小段时间。或许三五天,或许几个月。
    盛夜行问那还读不读书了,舅妈说治病比读书重要。
    电话这头的盛夜行没多说什么,只是应下来。
    他不能说,舅妈,我觉得治不了了。
    再怎么折腾也没用的那种治不了。
    可他不忍心去打击家人的信心,还是他在这世界上仅剩的亲人。
    发了会儿呆,窗外的天空彻底亮了。
    盛夜行看了看病房里的挂钟,时针已走向上午七点。
    叫醒了展飞和顾群山,盛夜行说让他们把路见星接过来,来的路上可以简单地尝试着去告诉他怎么回事,说话慢一些,尽量用一点儿他比较能接收信息的简单词汇。
    七点半左右,顾群山领着路见星到了。
    他只穿了一件短袖,袖口宽大,一晃手臂像在扇着风。
    也许是病房里闷热的感觉让自己感到压抑,路见星在病房里站了没一分钟就去阳台上透气了。
    透了十分钟,他都不愿意进来。
    盛夜行解开束缚带下床,扶着墙走过去,突然就被路见星一把抓住手腕。
    路见星微微昂着头,露出一截较为白皙的颈项。
    夏日晨间的清风一过,盛夜行似乎都闻到路见星身上那股足够青涩的少年气息。
    “先进去吧。”盛夜行避开,将眼神挪向别处。
    “……”路见星并不动作。
    看盛夜行包扎过的伤口,他瞪着眼,发出一声惊叹,随即表情变得有些痛苦。
    “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你穿得太少,站外面容易被吹感冒。感冒了要吃药,但你不喜欢吃药,对不对?先把手放开,乖乖跟我进屋,等下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好不好?”
    尽管已经放柔语气,盛夜行的语气听起来还是格外着急。
    顾群山和李定西都傻愣在那儿,睡眼惺忪的,有点儿不敢相信盛夜行能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话。
    以前盛夜行在他们面前对路见星好是好,但没这么迁就、这么有耐心过。
    还有,现在虽然才初夏,但也不至于被晨风吹感冒!
    是不是有点太过于保护了?
    居然还用上了“对不对”、“好不好”这种商量哄劝的语气。
    见了鬼了。
    真的。
    “打。”路见星牵过他的手,在掌心写字给他看。
    是打架了吧?
    “小摩擦。”盛夜行说。
    路见星:“打。”
    盛夜行:“事情是这样的,我们遇到两个学弟下楼拿外面,我们又喝多了,那边又脾气大,一来二去的就推搡几下。”
    路见星:“……”
    显然是不信的。
    “我以为门打开就能进去,结果李定西没站稳扑腾了,迎面就是一拳。李定西还手,我也得跟着护上,不然他昨晚得出大事。”盛夜行解释。
    “打!”路见星有点生气。
    “……确实,是打架了,”盛夜行放弃抵抗,“但没出大问题。”
    路见星一步跨进病房内,以问句的语气道:“家里?陪你。”
    “家里?”盛夜行本来挺紧张,一听他这么说倒笑了,“我就受个外伤,不用叫家里人来。”
    再说了,也没几个家里人。
    “……”路见星着急,比划了一下,“长辈。”
    “长辈?除了我舅舅舅妈,家里真正算长辈的就我姥姥。她前些年去世,临终时都还在惦记我的病,我舅实在没办法了骗她说我有得治,她才安安心心地走。”盛夜行说。
    路见星听懂部分,点头:“姥姥。”
    “去世了。”盛夜行语气很淡。
    “去世。”路见星重复。
    “嗯。”盛夜行点头。
    “舅……”舅舅。
    上次盛开说了什么路见星没太多印象,路见星只依稀记得有这么个词语。
    “没事,不用叫我舅舅。”盛夜行笑笑,“他也不太管我的。”
    “我,”路见星吃力道,“早醒了。”
    他说着,用手势比了个“二”。
    二?
    凌晨十二点还是两点?
    盛夜行还以为他是早上醒的,“一起来就发现我不在?”
    路见星点点头。
    看了一眼继续睡得打呼噜的李定西,盛夜行见顾群山已经走了,放下心来,又回过头来问路见星:“怎么发现的?”
    “因为……”路见星说。
    盛夜行耐心地等他讲。
    “好像,所有人,定西、群山、展飞、冬夏……”
    路见星的语气慢而温柔,头一次主动去讲出身边朋友的名字。
    “嗯。”盛夜行低着头,用手去捂胳膊上缠着的纱布。
    他不想打断对方,他能感受到对方的“倾诉欲”。
    这种几乎不可能有的“倾诉欲”。
    又注意到这抹刺眼的白,路见星微微皱了眉,愣了好半天,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把眼神转移到盛夜行身上。
    “他们都,围着你一个人转,”他说,“你一个人,围着我转。”
    晨风拂过,天色像是又亮了一点。
    第58章 五月
    五月,夏天是真的来了。
    这种季节,盛夜行通常是在阳光下暴晒着又打球又骑车。虽然他速度跑得慢,但仍会折腾得腿脚手臂伤痕累累。以前高一的时候,唐寒还会催促着他去医务室消毒去肿,现在完全提醒不过来,由他去了。
    学校课程安排得紧凑,高三有不少选择去校外冲刺班补课的学生,在不同的时间段内慢慢“撤退”出了校园。
    一时间,写满班级同学名字的花色校服都被高三学生拎在手上,挨个串班签名,也有来高二找学弟学妹签名的,盛夜行就是被要求签名的其中之一。
    一上午的时间,他就写了四五件校服,最后怕影响到路见星学习,也实在应付不过来,干脆躲到高二的走廊上靠着栏杆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