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昱在她身后，清隽的面容并没有表现出异样，他微微低头，嗓音也几不可闻，
    “程家不要你的话，我要你，怎么样？”
    落座后，南妃妤才看向他的侧脸，回了句，“谢谢，我不至于这么惨。”
    容昱挑了挑眉，薄削的唇漾着虚假的微笑。
    一整天的课程，班级里就南妃妤和容昱表现得最自在。
    各科老师见了她都是目光闪烁，最后直接忽略了她的存在。
    下午放学，南妃妤接到了程母的电话，说路上塞车了，要迟几分钟过来。
    她见门口人多，就往旁边走了一段路，避开了拥挤的人群。
    她站了没多久，一颗修剪过的盆栽后走出了一个瘦削的男孩儿。
    “尹一言。”他瞪着她的方向，一双幽暗的眼眸如同暗夜里的狼瞳，死死将她锁着，十分压抑和凶狠。
    南妃妤盯着他一会儿，终于认出了他来。
    《观察志》里那个跟她同龄的主人公霍雨，他应该在城市的另一端才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在她发呆的时候，霍雨已经来到了她面前。
    霍雨很高很瘦，皮肤从一开始的黝黑色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五官轮廓分明，双眸有些深邃，是属于那种看着低调，但是却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南妃妤记得，在第一期的时候，霍雨一句话都没说过，观众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哑巴。
    后来在城市家庭的引导下，他渐渐打开了心扉，俊朗的面容和沉默寡言的性格也让他获得了不少的粉丝。
    不过因为他身上少爆点，所以并不如南妃妤那么火。
    但是此时此刻，南妃妤却被他目光看得有些瘆得慌。
    她想到了霍雨后来的那些经历。
    他被城市家庭收养了，但是没有了节目组的制约后，他残暴的性格也渐渐暴露了出来。
    他后来因为杀人，入狱了。
    “你要做什么？”南妃妤后退了一步，防备地看着他。
    霍雨冷笑了一声，用力拽住了她，那力道几乎要把她的手腕折断。
    她的呼叫声还没出来，就被他用手捂住了嘴。
    霍雨三两下将她半拖着进了小巷，将她死死压在了墙上，居高临下地瞪着她，周身都散发着暴戾的气息，“尹一言，你就不能安份点？”
    南妃妤舌尖轻扫了一下上颚，也蹙了眉，“我怎么了？”
    “你毁了这个节目。”他冰冷咬字。
    似乎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南妃妤后知后觉，是了，如果节目没了，霍雨可能就要被送回山村里了。
    第96章
    “为什么我是毁了节目？”南妃妤反问, 清澈的瞳眸里也带着认真和严肃, 霍雨却觉得刺眼, 他感觉得到，他和她是不一样的人，尽管他们一样经历过了孤独悲苦的童年, 尽管他们如今都是寄人篱下, 被人当成猴子一样围赏。
    “一直在哗众取宠的难道不是你么？节目组暂停拍摄，也是因为你。”霍雨清晰咬字, 大热天的, 他周身的气息却凉飕飕的。
    “不对, 那应该是节目组咎由自取，网上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南妃妤掀眸凝向他，滑嫩无暇的小脸染着淡淡的健康的粉色，如画的眉眼的确如观众说的那样，美丽得让人过目难忘。
    霍雨目光一滞, 他上节目不是为了火，他只是想离开那个村子, 想要更广阔的空间！
    他也厌恶节目组总是给他条条框框, 但是他已经忍了这么久，不差剩下的那点时间了。
    李家还没决定收养他, 如果这时候节目停止拍摄，他肯定要离开刚刚好转的生活。
    他怎么甘心！
    “嗡嗡……”南妃妤手机震动的声音在小巷里格外明显。
    霍雨似是一愣，随后松开了她。
    他看了节目里她的那部分，她在程家, 当真是个小公主，他……很佩服她的勇气，敢接受节目组那么不合理的要求，她就不怕最后会被程家抛弃么？
    南妃妤瞥了他一眼，出声道，“这种节目，我觉得没有存在的必要，与其来找我麻烦，不如多留点时间来跟你家人相处。”
    她说完，不等霍雨回话，就接通了电话，对着手机轻轻唤了一声，“喂，妈妈……”
    霍雨听到那一声妈妈，眼瞳微微一颤，就这样僵在原地看着女孩儿的身影离开。
    良久他移动脚步跟了上去。
    远远地，他看到一辆白色的奥迪安静停着，一位看起来很温柔的中年女人从驾驶座走了下来，后座的车窗摇下，露出了一对颜值颇高的男女。
    他知道，那是尹一言节目里的家人。
    他一直以为，屏幕上程母表现出来的温柔和耐心是装出来的，但是如今不再镜头前，她对尹一言的态度好像一点儿都没变。
    尹一言，未免太幸运了。
    他盯着那个方向，那看起来似乎温馨的场面，却格外刺眼。
    “言言，怎么跑那么远了？”程母有些担心地看了眼南妃妤背后。
    “跟一个朋友说了两句。”南妃妤解释了一句。
    程母听到了朋友两个字，目光又落在了霍雨身上。
    不过因为比较暗，她看得不太清楚。
    “是个男孩儿？”程母牵着南妃妤上了车。
    “咦，是个男孩儿？”程天晴探出了头来，兴致勃勃。
    就连程天御也没忍住，偏头看向了窗外，不过很可惜，那边的瘦削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南妃妤此时也是一头黑线，原来程家一家子都这么八卦的吗？
    不过她也没多作解释，迅速跳过了这个话题。
    “今天哥哥和姐姐怎么也过来了？”南妃妤唇边抿着笑，眉眼弯弯，煞是好看。
    最近她和他们的关系改善了很多，他们还是很乐意接纳她的。
    程母看着南妃妤干净的笑靥，越看越喜欢，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节目组明显已经毁掉了和言言私下的那份协议，不管她怎么质问，节目组就是不承认剧本的事。
    不过她已经从天御那里了解到了，言言之前受了委屈了，明明性格这么软，却非被逼着耍性子，甚至连成绩都要作假……
    那段时间，她该有多痛苦。
    不过现在好了，没有了拍摄，言言就跟平常小女孩儿一样，甚至更加乖巧可人，她一开始果然就没看错人，言言是个好孩子。
    “下午没课，爸说了晚上一块儿在外面吃饭。”程天晴回了句，似乎格外兴奋。
    南妃妤一听到程父，目光微闪，露出了几分胆怯和紧张。
    程天御抿了抿唇，低声说了句，“爸都知道了，他不会怪你。”
    程天晴也连连点头。
    事实上也如此，在餐厅里见到程父时，他依旧是那张不苟言笑的严肃脸，但是对她的态度显然没有那么不耐烦了。
    饭桌上大家都喝了点酒，程母情绪有些高涨，还几次提到了收养她的事。
    南妃妤虽然笃定程家会收养她，但是看到她这般开怀，自己心里也变得暖洋洋的。
    这一家子，果然是太好心了。
    ——
    白天的时候，《观察志》节目组被程家和网友逼得没法，果断先公开道歉，承认为了引导主人公的成长，节目组“适当”给予了“意见”。
    吃瓜观众对于这样的回复，表示以“呵呵”，但是由于节目组有效的公关，网友对节目的抵制明显没有那么强烈了。
    随后节目组表示该节目进行调整，但是并不会暂停播出。
    当然，他们是有计划的，如今《观察志》正值得大热门，网友对尹一言的关注度超出了他们的意料之外。
    只要节目能够得以继续拍摄和播出，他们道个谦也没什么，毕竟哪个真人秀没有剧本？
    晚饭后回到程家，总导演就上门找程母谈话了。
    他们本来想和南妃妤单独谈一下，但是被程家拒绝了。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搬出了协议来。
    程母私下问过了南妃妤，是否愿意继续拍摄，如果不愿意，那就不拍了。
    不过如果南妃妤拒绝，这就算是程家违约了，要赔偿的，南妃妤自然不会让他们承受这样的损失。
    所以，就让节目组先违约。
    只是节目组虽然毁了和她私下的那份协议，现在就算她站出来跟媒体坦白，也无法证明节目组诱哄她签下第二协议，幸好……她还有别的证据啊。
    当天晚上，南妃妤答应了继续拍摄，节目组喜出望外。
    然而在《观察志》发表了声明后，在某个论坛里，一个自称节目组工作人员的账号发表了一篇匿名帖子。
    论坛里公开了三个主人公跟导演私下谈话的高清视频，导演给主人公加人设，设定每期爆点，甚至在主人公反抗时，厉色威胁……
    这本来是节目组习惯性录制下来的，但是没想到这时候却被以这样的形式爆了出来！
    这个视频在深夜里将潜水的网友都炸了出来。
    没多久帖子就被顶了起来，并转发到了微博。
    《观察志》节目组大概已经兵荒马乱了，上次爆出的视频已经让这个节目失去了本来的意义，甚至收到了很多教育专家的批判，好在还有大量的网友支持着。
    如今看到导演对主人公变着法子的诱哄和威胁，网友大失所望，再次成了讨伐节目组的主力军。
    短短一天里，《观察志》节目组忙着对外公关，拍摄的事情只能搁置了下来。
    南妃妤对于这个结果早有预料，此时她已经正式入学信佳中学了，虽然同学和老师看她的目光依旧有些奇怪，但是对她并没有造成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