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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俞火眼睛红着:“你别哄我了,即便是你先有了喜欢的人,也肯定是要抢着去和爷爷说。我知道你怕爷爷怪我。”而他毕竟是老人家的亲孙子,再怪,也是一时。
    肖砺一笑:“爷爷必然会生一阵子气,不是气你,而是气我们。但等他气消了,我们还是一家人。他会明白,没有你这个孙媳妇儿,还有孙女在。相比之下,后者其实才是更稳固的关系。而且日后还会多个孙女婿孝敬他,他是赢家。”
    俞火垂眸:“我们是不是做错了?我有点后悔,骗了他这么多年。”
    肖砺却说:“我不后悔。有了这个谎言,我才更放心他和你。我在部队才安心。”他把手扶在俞火肩膀上:“我之所以不让你今晚说,是希望你再给自己一点时间,好好想一想,关于邢唐,是不是真的准备好了。如果你内心是倾向他的,那砺哥必须提醒你:小九,七年前那件事,你得忘了。你不能带着心结和他在一起,那对你来说,是一种折磨。砺哥不能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俞火的手机在这时进来一条信息,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见她纂着手机不理,肖砺建议:“还是回复一下,免得他担心。”
    俞火向来听他的话,这才解锁屏幕。
    果然是邢唐,他问:“还没到家?”
    俞火回:“到了。”
    他很快追问:“没回繁华里?”
    显然他回去了,发现她家没亮灯。俞火犹豫了一秒,才回:“在西山干休所。”
    西山干休所是什么地方,他即便没来过,也必然有所耳闻。再结合阿砺的军人身份,他该知道她是在肖家。
    那边有一会没再发信息来,俞火刚要收手机,邢唐又问:“今晚还回来吗?我去接你。”
    所以,即便她说让他相信他,而他也明白,她和阿砺不是恋人,依然不希望她夜不归宿。
    肖砺瞥了眼她的手机,笑了:“走,我送你回去。”
    俞火按住他的手:“都几点了,怎么和爷爷说啊?”
    “就说你没带换洗的衣服。”
    “我在这边有衣服的。况且,每次你回来,我们都是留在这边陪爷爷的。”
    “那你不怕他误会?男人的占有欲和你们女孩子的任性一样,是没有道理可言的。”
    “我并不是他女朋友。”俞火还是回复说:“今晚不回去了。”
    她的自相矛盾,肖砺明白了,他沉默了片刻:“等你的空档,我和药子通了个电话。康诚医药一直励志于研发类似泡腾片那样便于服用和携带的中成药,针对各种慢性病。大唐和康诚的合作,看似是完善了康养小镇的医疗配套,大唐获益,实则康诚才是最大的获利方。”
    俞火素来对康诚医药不关心,她闻言问:“怎么说?”
    肖砺别有深意的看她一眼,“康诚医药之所以会联合其它医企给康养小镇供应平价药,是因为有大唐注资的前提在。”
    “这个我知道。”
    “那你知道大唐注资额是多少吗?”
    这个在郑雪眉的专访中并未提及。俞火摇头。
    “10个亿!”
    “这么多?”
    “于大唐而言,10个亿不算什么。可哪怕只是1个亿,对于商人来讲,也是要计较的。”
    这倒是,商人重利,没有利益回报作为前提,不会有人愿意投入资金,尤其新药研发成本大,周期长,成功率低,国内几乎没有医药企业能够承担起一整套流程的花费。所以,对于康诚而言,大唐的10个亿,堪称雪中送碳。
    肖砺还没说完:“在其它药企专注于西药的新药研发时,康诚反其道而行,一直更注重中成药的研发,是因为什么,你应该猜的八九不离十。但大唐为什么会选择扶持他们呢?依邢唐和其继母的关系,换成是我,在选择长期合作伙伴时,一定第一个剔除郑家。可医药市场就那么大,注重中成药研发的,只有康诚。所以你说,大康选择注资康诚,冲的是什么?”
    俞火恍然大悟:“中成药?”
    “西城中西医结合医院被大唐选中,成为康养小镇的医疗配套。仅仅是由于这家医院距离木家村近吗?要知道,他们是要在小镇里建分院的,距离根本不是关键。既然不是距离的问题,为什么不选人民医院,不选第一医院?那些医院和西城中西医结合医院最大的区别在于哪儿?”
    “……中医?”
    肖砺点头:“药子说,10个亿不是大唐注资康诚的全部资金,只是第一笔而已。”面对俞火的惊诧,他继续:“而药子通过他的一位同学韩树,他说你也认识,他听韩树说,邢唐在与西城中西医结合医院的合作谈判中明确表示,建在康养小镇中的医院,医疗器械要是全世界最先进的,以保证西医方面的医疗条件优良。至于中医科,他要求,必须要由中医专家坐堂,且与医学院达成合作,要每年定期定量向医院输送中医人才,由中医专家亲自带,以确保中医传承。”给了俞火几秒时间消化,肖砺才说:“综合这些来看,他要扶持的是康诚吗?他要扶持的明明是中医啊!在西医快速发展的今天,出现一位认可并扶持中医发展的实业家,太难得。”
    扶持中医发展?肖砺的话如重石般砸到俞火心口,她从未考虑过这一层。
    肖砺注视俞火:“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信息你会忽略掉?是因为邢唐。你意识到了吗?”
    是这样吗?由于对象是邢唐,她失去了应有的理智和判断?否则,针对康养小镇奉行的医养结合理念,无需任何人点拨,她该率先反应过来,主动去和黄药子交流。但对于身边的人,她一直回避提及邢唐。
    俞火微微尴尬:“你怎么向着他说话?”
    “我向着谁了?”肖砺装糊涂:“我们聊的是大唐邢总。”
    可不就是他。
    俞火拿抱枕砸他。
    肖砺不在意地笑笑,“你若对他无意,刚刚你一定不会允许他送你下来,和我碰面。可你现在也不是全心地信赖他。确切地说,你对她的拒绝,是由于心结未消。所以砺哥让你想的是如何放下心结。否则你带着这个心结和他在一起,或许走不到最后。小九,恋爱这种事,还是谈得越少越好。不信有机会你问问邢唐,他若知道会遇见你,还愿意经历之前那场暗恋,把自己搞得元气大伤吗?”他说着笑了:“还是,你真正的心结是那位赫警官?”
    俞火瞪他一眼:“我不是。”
    肖砺摸摸她小脑袋:“不是就好。砺哥其实希望你找个简单的人,过简单的婚姻生活。但命运或许就是这样,永远不会遵照我们的意愿安排。既然他已经有了那样一段抹不去的经历,只要他放下了,你也别再去计较,较真。那于你们,没有任何益处。而正是由于有那样一段过去,他才更懂得珍惜,会待你更好。而且,我看他是个磊落的人,会对你忠诚。”
    “你才是第一次见他吧,总共没说上三句话,就给他这么高的评价?我都怀疑你是不是阿砺。”她还撸他袖子,“我看看胳膊上的伤还在不在。”
    “又皮!”肖砺把她的小脑袋往后推:“上哪找我这么帅的高仿。”
    闹够了,他才继续:“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起喜欢上了你,但我判断,他之所以对中医那么有感情,是受你影响。他或许自己都没意识到,对你的感情那么深。”肖砺看了下时间:“不回去也好,算是考验他吧。等你明天睡醒了,告诉砺哥你的决定。剩余的事情我来处理。”
    俞火感动的不要不要的:“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
    肖砺还逗她:“那也没见你爱上我啊。”
    俞火撇嘴:“你不也一样。”
    肖砺敛了笑,神色认真起来:“当年你太小,我也还太年轻,我们都不懂得爱情,且心思也不在那上面。长辈们虽想亲上加亲,但对我们并不公平。后来,兄妹的感情基础打得太牢了,有爱,却不是爱情。”他握住俞火的手:“若能以这样的方式彼此扶持守护,会比做恋人,做夫妻,更让我们觉得幸福。所以,砺哥操点心,替你震着某人,挺好。”
    俞火感动的无以复加,很少掉眼泪的她几乎哭出来。回握住肖砺的手,她哽咽:“哥,有你真好。”
    肖砺也有点眼眶泛酸:“这么多年都不肯叫我哥哥。终于,为了邢唐改了口。你说,你还能否认不喜欢他吗?”
    俞火说不出话。
    这晚的最后,肖砺说:“我匆忙赶回来,不是兴师问罪。我是了解你,知道这件事,不问过我,你不会轻易答应。那么,我的意见是:若你喜欢他,又能够放下心结,小九,我同意。”
    次日清晨,肖砺和俞火一起陪肖远山吃早餐。
    席间,肖远山对肖砺说:“一会你送丫头上班。”
    肖砺边给俞火倒牛奶边说:“我知道。”
    肖远山又说:“你难道休一次假,别只顾着陪我。”
    俞火面色凝重,肖砺则平静地点头。
    之后,换了便装的肖砺开车送俞火上班。到医院后,他问:“考虑好了吗?”
    俞火沉思片刻,如同给他承诺似的,郑重其事地嗯了一声。
    肖砺丝毫不觉意外,他点头:“好,我知道了。安心上你的班吧。”
    等俞火下车,他折返回家里,和肖远山摊牌。可他明明做好了足够的铺垫,也讲明了所有的道理以及利弊,老人家却还是因为多年来认定了他和俞火这门亲事,一时接受不了,乍然病倒。而等他清醒过来,既不肯见肖砺,也不肯让俞火为他治疗。两人因此谁也不敢离开。于是,俞火在西山干休所守了整整五天。
    作者有话要说:  【话唠小剧场】
    作者:“从构思这个故事时起,就没有要把阿砺设定为苦情男二号。”
    邢唐:“还好还好。”
    作者:“因为有你的例子在先,深知洗白之不易,决定给自己留条后路。”
    邢唐:“……好了,你不用扎刀了,我怕失血过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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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章
    渔火已归
    文/沐清雨
    鉴于肖砺的身份, 保健医们还是把肖远山的病情告诉了俞火。和俞火判断的差不多, 尽管肖远山已近杖朝之年, 可由于多年来她坚持以时令养生原则为老爷子进行中医调理, 他的身体还是很好的。这次突然病倒, 主要在于“气”。
    气大伤身是有医学依据的。人生气时,心脏的收缩力加强, 心跳加速,大量血液涌向心脏, 会给心脏造成严重的负担。还有人在动了气后,出现两肋疼痛和肝区疼痛的症状。另外,人在情绪冲动后, 呼吸会变急促, 这时肺泡会不停扩张, 没有时间收缩,导致肺部疼痛,所以才有“气得肝疼“和“肺要气炸了”的比喻。但这些都是一时的, 气消了,情绪平复了,症状会随之消失。不过, 长此以往,就会对脏腑造成伤害, 引发疾病。
    可肖远山在动过气,出现了短暂的昏厥后,持续多日精神萎靡, 食欲不振。而相关的检查都做了,没有查出任何异样。保健医们急得团团转。毕竟,老首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的饭碗也就碎了。
    肖远山连肖砺都不见,俞火更是进不去他房间。号不到脉,俞火只能根据保健医们对肖远山的气色,以及症状的描述来判断。她认为肖远山此次动怒生气,引起了交感神经兴奋,导致胃肠血流量降低,蠕动减速,引起肠胃功能紊乱。
    肠胃功能紊乱是包括胃镜等各种检查都发现不了的异常,多与情志因素有关。治愈不难,难在他因在生俞火的气,拒绝接受中医治疗,连同保健医中的一位中医专家都被拒之门外。
    肖砺对俞火的诊断确信不疑。即然如此,除了再和肖远山恳谈一次,求得原谅,别无他法。俞火坚持和他一起去。肖砺让她先在外面等一等,保证说服爷爷见她。
    相比五天前,肖远山已没了发脾气的力气,他虚弱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看到爷爷明显的苍老,肖砺再也没有底气说出不后悔的话。他坐在肖远山床边,轻轻地握住老爷子的手:“我和小九都知道错了,爷爷想怎么惩罚我们都行,但千万别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您不是说,等着抱重孙子嘛。虽然我和小九不会结婚,但您孙子又不是找不到女朋友,干嘛非小九不可呢?”
    肖远山依旧闭着眼睛,不回应。
    “那年,俞奶奶去世,小九失去了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您和我说,小九可怜,从小没有妈妈,还没成年爸爸又没了。我们要照顾好她,才不枉俞爷爷救过您的命,不枉俞叔叔救过我的命,更不枉俞奶奶待我像亲孙子的情。我明白,您认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哪怕中间因为我爸工作调动,我们举家搬来g市,我和她分开了七年,但小时候的感情是最真挚的。而她嫁给我,成为肖家的媳妇儿,我们可以给她最大的庇护。”
    “如果没有俞家的变故,我们从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自然而然地喜欢上彼此,萌生了爱情,在一起无可厚非。可偏偏是在她几乎成为孤儿的情况下,您把这样一门亲事定了下来。爷爷您想过嘛,如果小九爱的不是我,我们是在乘人之危啊。”感觉到肖远山的手轻轻动了一下,肖砺知道他听进去了,他再接再励:“小九善良,孝顺,人也漂亮。喜欢上她,很容易。可我不希望日后等她回忆起自己这一生的爱情和婚姻,恍然发现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同情的基础上的。哪怕只是误解,我都不愿意看到她有这样的质疑。与其有那样一个不平等的开端,不如就让我们做兄妹。我们肖家是她的娘家,我是能保护她的哥哥,弥补她所缺失的亲情,难道不比她成为肖家的媳妇儿更好吗?”
    肖远山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自己从小就宠爱的孙子:“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我当然是这么想的。”肖砺握紧他的手,语气温和诚恳:“依我和小九现在的感情,既便她日后嫁给别人,我依然是不可替代的。但如果我们早就是恋人关系,我成为了她的男朋友,您想想,就我这一年到头在家待不上半个月的状态,她受得了吗?她本就缺失亲情,我若再以爱情绑架了她,又给不了她期待的爱和温情,才是委屈了她。作为兄长和作为恋人,她对我的要求是不同的。您说是吗?”
    所以,无论肖砺多长时间不回家,俞火从不会抱怨半句。只会担心他是否受伤。肖远山沉重地呼吸着,一次又一次。他觉得自己真的老了,很多事情,竟然看得不如孩子们通透。他沉默了很久:“这些话,你当年为什么不和我讲?爷爷又不会逼你们。”
    肖砺才说:“当初您表示出这方面的意思时,我并没有像现在这样考虑那么多。只是觉得,反正也是喜欢小九的,等她医学院毕业,真正长大了,要是她对我也是男女之情的喜欢,我就打报告,和她结婚。可这些年在部队,我看多了聚少离多的军婚,越来越觉得,对她最好的爱,就是亲情之爱。而我不希望,关系转变后,达不到她所期待的男朋友和丈夫的标准,近而破坏了我们之间十几年的情谊。”
    “有哪一场无疾而终的爱情不是不欢而散?而您,一定不希望看到我们轰轰烈烈爱过之后,不欢而散吧?这的确是我的一种假设,若我和小九在一起,未必就是这么糟糕的结果。但万一呢?爷爷,我是个男人,我伤得起,可小九再也承受不了失去了。您忘了吗,俞奶奶去世那一段时间,她是怎么过来的。我希望她的人生是加法,而不是先加再减,再加再减。”
    “您想让小九给您当孙媳妇儿,是因为您喜欢她,担心有一天她嫁给别人,就会忘了我们,抛下我们。不会的爷爷,小九她敬您爱您,舍不得离开您,否则她不会不眠不休地熬了几个通宵守在外面,等您原谅。”
    话至此,肖远山不需要再听下去了。他轻轻地摆了摆手,“去,把她叫进来。”
    俞火走进房里,见到肖远山那么憔悴虚弱,忍了几天的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从奶奶去世,这七年来,她几乎就没哭过。遇到难事的时候,她总是鼓励自己,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而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被欺负的时候,她也只会强硬地还回去。因为无所依靠,她变得越来越尖锐,坚强。
    肖远山看她泣不成声的样子,眼睛也开始泛酸。终于,他朝俞火伸出了手。握住他手的瞬间,俞火痛哭失声。外面的保健医都吓尿了,差点以为肖远山过去了。
    最后还是肖砺哄好了她。直到她止了哭,肖远山才轻责道:“你这孩子,哭得这么伤心,我都快以为自己得了不治之症,不久于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