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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节
    说完,他一伸手推开了一个磐能闸……
    随着灯光层层亮起……江鸽子站在高处,瞳孔猛的睁大,耳边竟响起雄壮的奏乐,就算是见多识广,他也惊呆了。
    前世,直至离开地球,秦始皇陵的一部分依旧是未解之谜!他查阅过有关资料。资料上说,秦始皇陵区,总面积有56平方公里……
    56平方公里啊,对于一个在都市只要拥有几十平方米蜗居的小市民来说,那是不可想象的大。
    现在,江鸽子站立在平切的崖壁上,他也俯瞰到了一个大文明。
    这里的一切,也绝对不逊于始皇帝的56平方公里。
    是的,这下面已经不能以一个简单的城池来形容了!它就是一个伟大的文明!
    一个由女性主导,女性建设,女性为主体而衍生出来的一个完全女子为尊的文明。
    元宝河的河水顺着崖壁边上,人工雕琢的水渠,缓缓的绕流着。
    古老文明的穹顶,层层叠叠的悬雕上,是鸾鸟与金凤,张扬着巨大的翅膀,绕着日月悬空翱翔。
    天空下,十八根巨大的石柱上,金龙挥爪,盘缠而上,昂举腾跃。
    一切都是理直气壮的凤上龙下!
    那一刹,江鸽子的眼睛仿若又看到了龙爪凹下的古战场,那些女战将,女将魂,即便是死去千年万载,她们的意志也一直在战斗着。
    大概,只有那样的人,才配住在这样巍峨的宫室内吧!
    周松淳打量着江鸽子的眼神,然后他带着一丝小骄傲的说:“这就是女王的宫室,很震撼!对么?”
    江鸽子嘴唇微张,好半天才喃喃的说:“对,非常~伟大!”
    “我也觉得是!”
    周松淳带着江鸽子上了边缘,新修好的露天上下悬台,按动开关带着他往下走。
    他说:“您不知道,第一次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了……我都哭了!那时候,我满脑袋都是,伟大,苍凉,无尽,空旷……这些奇怪的词汇,一直到现在都在我脑袋里盘旋着。”
    说到这里,他对江鸽子说:“那时候,我也想当一个艺术人,我想赞颂,却苦无方式,所以每次到达这里我都羞愧无比。”
    江鸽子的嘴角微微牵起一抹笑容说:“其实我也想哭,却又想起一句话。”
    “恩?”
    “人类不死,生在文明!”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还是你厉害!人类永远不死,他们创造的文明永存!这句话……我会写个申请,要把它……刻在以后的入口展馆里,哦,我会付你红利的,从门票里!我承包了售票处。”
    “……”
    “您怎么不走了?”
    周松淳惊讶的看着江鸽子,看他停在悬台梯内左顾右盼的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一样。
    江鸽子却说:“不用……消毒么?毕竟我们身上的细菌,会毁坏文物吧?”
    听到江鸽子这样说,周松淳一愣,然后眼神闪过几缕温和道:“您啊……就不必了,其实,最后的女儿国……它的主人从未在这里住过一天,这里没有任何生活用品,没有任何人类生存过的迹象,它就是空城,宫是空宫,甚至这下面九层居民区也是空的,我想……”
    周松淳看着穹顶说:“我想……她们最后都战死在龙爪凹了……王在哪儿,将在哪儿!最后,她的臣民也陪伴着她!哦,您卖给殿下的那套家具,大概就是女儿国最后的生活用具了,不过,有一点我们有些困惑,却总是找不到正确的答案。”
    两滴冷汗从江鸽子的额角慢慢坠落,他语气生涩的说:“什……什么?”
    周松淳说:“那套家具啊!您忘了?那张云榻有点小了,您知道的,女儿国人身材高大健硕!这里很多用具是就着现有的材料雕琢的,随随便便一张石床,都有三米长。当然……后来我们想,也许唯女王爱的却是敌对方的一个男子,她说南国啊!可不就是敌对方么!其实有些事儿不能深想,你想想,唯女王为自己深爱的男子打造了奢华的家具,然而,他们却是天然的仇敌……这里没有主人,而你家里的那套家具,也从未等到过主人……这可真悲伤!”
    江鸽子尴尬的冷汗滑进了脖颈!他干巴巴的呵呵着。
    走在这里,内心惶恐又抱歉。
    他们一起向前走,周松淳却声音低沉,充满情感的吟起诗来: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支,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您知道么,那些考古学家,每次到这里,都会含着眼泪,念诵这首相思……他们大多都会哭,殿下……这才有了,为唯女王写一部歌剧的想法,您知道么,这是我们的殿下,写的第一部 文艺作品呢。”
    江鸽子现在更想死了。
    他想,他以后再也不敢因贪财而胡说八道了!这是报应吧?他怕要带着这种内疚到死了?
    龙柱边,手工雕琢的宫室,一间一间,错落有致的排列在万鸟苍穹之下。
    从宫室的门楣石雕匾上能看出,那些宫室的作用,有王的餐厅,王的工作室,王的会议室,自然也有王的后宫……
    总而言之,金宫该有的配置,女儿国国王这里都会有。
    在宫室正中,一条有十米宽的青石九凤浮雕路,笔直的向着东而去。
    而他们就怀着莫名的情绪,一步一步的走在九凤路上,脑中一路思想,一路崇敬,最后便到达了王的悬宫。
    是的,曾经王的寝宫就雕琢在东边的崖壁上。
    它上下分九层,一层一种纹路,团聚着曾有的辉煌,一层一种的向上翱翔托举着~燕,鹭,鹰,鸾,雀,彩凤,金凤……
    也许古代雕琢技术,比起现代工艺大多粗糙,然而它们在这里,却代表了王,就有了足够气魄。
    看到这里,江鸽子不由得又想起一个字,曌!日月凌空,普照大地,万鸟腾飞,凤翔九天!
    此地,就是具有这样的伟岸气魄的地方。
    周松淳按动另外的悬梯,跟江鸽子一起向上走。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他说:“一会见到殿下,您能什么都不问么?”
    江鸽子扭脸看向他,周松淳满眼哀伤,江鸽子现在知道俞东池的京军营地没有人了。
    全被他遣散了。
    他点点头,本来也就没打算深问。
    悬梯终于来到最上一层,这是一处具有种植功能,雕琢了小池凉亭的地方,周松淳走到崖壁前,使劲推动壁上的机关。
    随着一块巨大的,雕刻了鸾鸟的悬石上下缓缓分开,本来还挺悲伤的江鸽子,胸腔一鼓,他就发出了一声哧笑!
    没办法不笑啊!从他家搬走的那套云石六件套桌椅,百鸟朝凤大梳妆台,还有那张相思云榻……都被俞东池搬在了这里。
    甚至他自己还在这里安装了各种现代化的工具,像是打印机,电视机……甚至还有自动烹茶器。
    他把自己当成啥了?女王么?
    住在这里也不瘆的慌?
    而俞东池,他现在正披着锦被睡在那张云榻上,而云榻边,几个空了的酒瓶随意立倒着,看样子,这家伙真是喝了不少呢!
    不怎么透气的宫室积存了太多的酒臭,石门一开,江鸽子就闻到了扑鼻的臭气,他倒退一步,对着里面喊了一声:“喂!老俞……”
    锦被里的人扭动了一下,然后……发出了巨大的呼噜声。
    妈的!这货竟然在装睡么?
    江鸽子无奈的笑了起来,他对着里面声音更大的说:“俞东池你别装了!我知道醒着!”
    周松淳无奈的摇摇头,弯腰拿起工具,开始做起杂务来。
    然后,那呼噜声终于尴尬的停止了,好半天……俞东池总算挣扎着坐起,抬脸向外看去。
    而他这一看,江鸽子却心里一抓。
    只是短短十天的功夫,俞东池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他面目苍白,两腮凹陷,下巴上满是青茬,憔悴而狼狈。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冲江鸽子笑笑,江鸽子却发现,这人,他变了。
    以前俞东池温和的表皮下,储蓄着的是足够的傲气,而现在的俞东池,他依旧是温和的,却明净了,他就若一块打磨过的玉料,温润而内敛,将他的一切钢性,都深深的埋藏了起来。
    这就是远离人群,自我封闭的成果么?
    莫名的,江鸽子心就有些酸涩,他也用从未有过的柔和语气说:“老俞……十天未见,咱们这,也算是小团圆了!”
    他看看屋里,又看看露台上的,只有水没有荷花的小池子继续说到:“你这地方找的好,你出来,我陪你喝上几杯!”
    俞东池低着的头缓缓抬起,他说,好!
    就这样,这两人拿着酒壶,坐在有几千年历史,王的寝宫露台上,你一杯,我一杯的喝起了自在的酒。
    江鸽子说,你们给我发的制服太多了,我觉着我一辈子不用做新衣裳了,上百套,靴子就有无双,还配了防臭鞋垫儿……
    俞东池说,他现在最向往一个叫若瀛的男人,如果可以,他想活成他。
    江鸽子就问,若瀛是谁?
    俞东池说,那是……大地女神座下最没用的神仙了,若瀛生在瀛山,无父无母,却快乐自在,他没有钱财,只有一块破木板,后来他创造了音乐。
    他喜欢唱歌,就唱了!他没有家,就沐在月光下唱!没有听众就给自然唱,后来美少年变成老翁,若瀛就随便死在一处山秀水美的地方,就是现在的若瀛郡。
    后来那些人提起大地女神座下的神仙们,说起若瀛,就说,哈!那真是个没用的神仙……可是,我喜欢他,羡慕他!
    后来他们就为若瀛干了一杯。
    江鸽子咽下酒,问俞东池,你是要离世隐居么?
    俞东池说,我向往之。
    江鸽子想了一下说,反正你也隐居了,幕天席地,给你一块破木板你就快乐了,那么?你的钱财我可以帮你花销花销?真的,我一点儿都不嫌弃!
    看着满面认真的江鸽子,俞东池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说了很多话,大多时候,都是自己说自己的。
    不过,心情却是从未有过的好且放松。
    后来江鸽子站了起来,伸出自己的手对俞东池说:“老俞,起来吧,我那些衣服,我都不会穿!那个麒麟头是向里,还是向外?你看,你总是有点用处的,走吧,算我欠你的人情。”
    俞东池靠在花池上,人却没有动。
    江鸽子的手一动不动的伸着,周松淳满面紧张的看着他们。
    最后,江鸽子说:“你看老俞,人生在世,若说惨,听我的名字就知道了,你比不上我!都是无牵无挂的,可是我有个老三巷了,你有个老三常了,如果别人不挂念咱们,咱们……就为一座城池活着吧,好么?跟我走吧!”
    俞东池慢慢的伸出手,江鸽子紧紧地握住了他。
    王的凤嘴,忽然喷出水流,喷溅了他们一身。
    江鸽子出发这天,本不想惊动任何人。
    虽他谁也没有通知,然而出门的时候,他却看到半条街的老人,都守在哪儿等着送他。
    段家,黄家,薛班主,还有从中州获得声望,载誉匆匆回归的邓长农他们三……
    在江鸽子心里被承认的家人,如今一个没少的都来了。
    这是1888年最后一个尾月,天气依旧寒冷,空气里飘着顽强的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