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太太听到丈夫叹气，心里有些慌乱，“是不是霖舟做得不好？”
    “不是不好。”
    不是不好，是不够好。
    ***
    冬天天黑得比较早，姜老爷子现在非常注重养生，每天早睡早起，还会出门去打太极拳。在霍屿寒跟姜茉莉到达姜家时，他已经睡下了。霍屿寒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他来拜访，大伯母跟姜母来招待还是有些不合适，于是在书房里加班的大伯听说霍屿寒到来时，非常热情地将他喊到书房里来。
    大伯跟霍屿寒寒暄了一会儿之后，便问道：“听说是你送茉莉回家的？真是太客气了。”
    霍屿寒目不斜视，语气尊敬，完全是非常有礼貌的晚辈礼仪，“是您太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其实我们两家以前经常有生意上的往来，我跟你爸爸也是差不多时间接手公司，年轻时候总是在饭局上碰到。”大伯看了霍屿寒一眼，“后来，霍氏转型，我们的往来是少了，可是情谊还是在的，就是都太忙了，这几年来还是茉莉跟你们家接触更多，屿寒，你现在也长大了，这些人情往来你也可以帮你爸爸去交际。”
    霍屿寒闻言心下有些惊讶，他跟姜大伯根本就没见过几次，怎么这话听着有些像家里长辈教育晚辈的意思？
    “你可以经常过来吃饭。”大伯这话听着像是客套话，可他的表情特别真诚，真诚到霍屿寒都有点儿懵，“这还是你第一次过来，还没吃顿饭呢，一定要经常过来坐坐。”
    就在霍屿寒一头雾水的时候，大伯又假装不经意地说道：“说起来，你跟茉莉的关系又很好，以前我就看到你俩在一块儿玩，茉莉的其他朋友倒是经常上门来玩，就是没见你来过，这朋友之间就是要多走动，我听你爸爸说过，你的功课很优秀，现在茉莉也还在读大学，有些不懂的地方你也可以教教她。不过说起茉莉，不是我夸自己家孩子，她真是让人特别省心，从小到大就没让人操心过，学习成绩好，人也懂事，老爷子有一年腿不舒服，茉莉就每天帮他按摩，我看，就是我们这些长辈都比不上她孝顺，这孩子真是至善至纯。”
    霍屿寒听到这“至善至纯”都忍不住笑了。
    大伯见他脸上都有笑意，就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了，继续开始各方位夸赞自己的侄女，“我也有女儿，但就是比不上茉莉贴心，有时候我加班到很晚，都是茉莉嘱咐厨房做宵夜做甜汤端上来，我们家老太太还在世的时候，就不止一次的说过，这四个孙辈中，只有茉莉最聪明最能干。”
    霍屿寒不能再无动于衷了，他想了想，也附和着说道：“茉莉的确非常聪明，很多事情都是一点就通。”
    大伯宛如找到同道中人一般，立马打开了话匣子，“这世上聪明人太多了，也不稀奇，但聪明通透又善良的就不多，我们公司现在设立的几个慈善组织，其实都是茉莉在主持，她大伯母在这方面就不如她，我都想好了，等茉莉毕业了，就让她彻底接受公司在慈善方面的项目，全部由她负责。”
    霍屿寒点头，“她是挺适合做这些事的。”
    “就我们家茉莉这修养这资质还有这心胸，我虽然没接触过太多别人家的女儿，但我想，能比得上她的人不多。”
    霍屿寒点头，“几乎没有。”
    大伯哈哈大笑起来，明显心情很好的样子。
    姜茉莉端着厨房切好的水果，准备以送水果为名，听听这两个人聊什么，哪知道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自家大伯的笑声。
    她有些诧异。
    她大伯算得上是为公司为家族呕心沥血了，大概是肩上的担子很重，在她的记忆中，大伯很少会这样开怀大笑，在她看来，大伯跟霍屿寒两个人凑在一起，肯定是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憋不出半句话来，万万没想到，两人好像有点儿相谈甚欢的意思？
    姜茉莉敲了敲书房虚掩的门，听到大伯让她进来，她才推门进去。
    她快速看了霍屿寒一眼，见对方面上也有很明显的笑意，心下疑惑。
    大伯打量着霍屿寒跟自家侄女，越看越觉得般配，今天他跟霍屿寒说得也不少了，对方要是有心思的话，以后自然会经常登门拜访。
    对方要是没有这心思的话，姜家也不用上赶着。他只是觉得霍屿寒这个青年前途不可限量，以前跟侄女应该也有过一段，要是这两人有缘分的话，也是美事一桩。
    姜茉莉送霍屿寒去车库，她也没掩饰自己的好奇，问道：“你跟我大伯都聊了些什么啊？”
    霍屿寒瞥了她一眼，“你很想知道？”
    姜茉莉：“我只是有点儿好奇，你要是不想说也没人逼你。”
    霍屿寒没回答，姜茉莉也就没有追问。
    直到霍屿寒上车准备离开前，他突然打开车窗，叫了姜茉莉一声，在冬日夜晚的寒风中，在路灯的照射之下，他原本清冷的语气竟然带了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温度，“我们在聊共同关心的一个人。”
    说完这话，他没去看姜茉莉的反应，就直接开车走了。
    留下姜茉莉站在原地愣住了。
    共同关心的人？是她？
    想到霍屿寒跟大伯一起聊她夸奖她，姜茉莉没能忍住捧脸笑，这霍屿寒也是的，怎么不录音啊。太没眼力见了，也太不上道了。
    她最喜欢别人夸她了！尤其是这种背地夸的！
    第51章
    霍太太毕竟跟霍先生在一起二十多年了, 她了解他，自然也听得出来, 他对儿子霖舟并不是那么满意, 再联想到他对霍屿寒的在意, 她的心突如其来的有些闷。虽然她知道他做什么都是有理由的，就算他选择霍屿寒做接班人, 肯定也是出于对公司还有对家族的考虑, 她实在不应该去当他的阻碍, 只是，女儿说的那些话还是在她脑子里回旋着。
    霍先生对自己的妻子非常了解，但他对她也不是毫无保留的。比如公司的未来如何，家族的未来如何，他说了, 她也不一定理解, 更何况继母跟继子之间的关系本来就尴尬，他不希望这个家庭不和睦，哪怕保持现在这样，他也是满意的。
    “霖舟很好, 他有当老大的样子, 我这些年来一直都是满意的。”为了避免妻子多想，他又说道，“他待人真诚，谦卑有礼，是个好孩子, 他的未来我都有放在心上，我一定会给他铺垫好前程的。”
    霍太太手上的动作没停，浅浅一笑，“这些事情我也不太懂，不过，孩子们各有造化，他们都已经长大成人了，未来如何也不是我能管得了的，我现在只希望你能轻松一点，身体健康一点。少年夫妻老来伴，以后孩子们也都有自己的家庭，最后也只有我跟你在一起，所以，我只关心你。”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霖舟很好，这里面也跟你平常的教育有关。”霍先生顿了顿，又说，“我的每一个决定，你都会支持吗？”
    霍太太站在他身后，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同样他也看不到她的。
    “我会。”她语气温柔地说道。
    霍先生失笑，探出手抚在她的手背上，“谢谢你。”
    男人跟女人永远都是不同的阵营。
    在霍先生看来，无论是霍霖舟还是霍屿寒，都是自己的亲儿子，他自然是要将公司交给他更看好的那一个，可在霍太太看来，她跟他的孩子只有霍霖舟跟霍佳荟。
    当然，现在还活着的人除了霍先生以外都不知道一件事，甚至连霍太太也没有疑惑过，当年她在沈大小姐还在的时候，如何能够生下一个孩子还能安然无事甚至最后还能如愿嫁给霍先生。正所谓烂船还有三斤钉，沈家后来就算出事，可地位毕竟在那，沈大小姐名下更是有一笔无数人眼红的巨额财产，受过沈家恩惠的家族太多了，她凭什么在沈大小姐的眼皮子底下带着霍先生的大儿子回到景城，又凭什么在沈大小姐去世之后还能嫁进霍家？真的是母凭子贵吗？
    霍先生吃着妻子亲手做的萝卜牛腩面，书桌上摆着几张照片，其中就有霍家的全家福。
    无论是他，还是他的父母，都曾经答应过沈大小姐，因为他们理亏在前，所以，以后无论她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霍氏必须是她的孩子的。这就是她要的赔偿。
    后来，他的父母在相继去世前，都曾经拉他在病床前叮嘱，接班人只能是霍屿寒。
    承诺有什么用呢，霍先生从来都不在意，不过想到原配妻子的音容笑貌，再看到二儿子如今的优秀，他还是很乐意履行这个承诺的。
    即便没有这个承诺，他也会将霍氏交给二儿子。
    ***
    霍先生第二天就给霍屿寒打了个电话，问他，“在霍家见到老爷子了吗？身体可还健朗？”
    霍屿寒诚实地回答：“我去的时候老爷子已经睡下了，不过我有见到姜总。”
    “姜敬华？”
    “恩。”
    霍先生纯粹是没话找话，“那你觉得姜敬华这个人怎么样？”
    “挺好的。”霍屿寒顿了顿，又补充说，“姜总让我经常去家里走动走动。我答应了。”
    听得出来儿子很乐意跟姜家那边多接触，霍先生也很赞同。现在在景城，公司前景势头还不错的，姜氏就是其中之一，以后儿子接班了也少不了会跟这些人打交道，现在多接触百利而无一害。
    霍先生翻了翻自己的行程，说道：“过两天有个商谈会晚宴，估计姜家那边也会去，你要是没事的话，就跟我一起去涨涨见识，怎么样？”
    “好。”
    挂了电话之后，霍先生依然神清气爽，果然儿子懂事了就是让人省心。
    姜家那边，本来应该是大伯带着大伯母去晚宴的，只不过大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于是派二房去，既然是二房去，那大伯母跟着去就有点儿不合适了，好在大伯母也不在意，还为自己逃过一个晚宴而高兴，要知道她们这种贵太太参加晚宴很麻烦，从头到脚无一不追求完美，别看她们现在都五十了，可还是会比包包比礼服，为了让自己礼仪形态样样俱佳，从几天前开始就不得不节食，夭寿哦，都快当奶奶的年纪了，还是大冬天的，光是水煮青菜简直想死。
    二房这边呢，姜母这几天身体也不是很舒服，不愿意过去。
    本来姜父准备让秘书陪着一块儿去的，突然看到自家女儿，顿时灵机一动，便要拉着女儿陪自己去。
    姜父的理由非常充分，“我女儿这么优秀，现在也已经长大了，是时候让别人家羡慕眼红了。”
    姜茉莉对这个说法非常满意，欣然应允。
    为了让自家老爸面子足足的，她毫无心理负担的用霍霖舟给的好感值买了不少小样，从护发精油到足膜，她一点儿没吝啬都用上了。
    当姜茉莉穿上小礼服出现在姜父姜母面前时，夫妻俩对视一眼，都很骄傲地说道：“我女儿真的是太漂亮了。”
    姜父在骄傲完之后，又陷入了忧郁中，想到女儿未来会嫁人，他就有点儿控制不住要举起自己的四十二米大刀了。
    姜茉莉非常用心的打扮自己，第一是想让老爸面子足足的，第二则是出于自己的小心思啦。
    像这种商谈会晚宴，基本上到场的都是景城的大佬们以及青年才俊，试问这难道不是最佳的认识优秀男人的时机吗？
    至于霍屿寒现在已经选择性的被姜茉莉抛在一边了。
    主要还是这货跟来了大姨妈一样，今天热情得让她觉得他爱自己爱得不要不要的，明天就冷漠得好像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鉴于这种情况时有发生，姜茉莉还是决定实施自己原本的计划，继续放长线钓大鱼，至于放几条长线就得看具体情况了。
    毕竟事实证明，太把霍屿寒这个狗男人放在心上，是注定没结果，完全是自我折磨。
    只是计划很美好，现实很残忍。
    当姜茉莉挽着爸爸的手出现在会场看到霍屿寒时，差点没控制好自己的表情。
    这人怎么出现在这里？？
    霍先生带着霍屿寒，将他一一介绍给其他公司的老板，一副十足十的慈父姿态。
    因为知道儿子很乐意接触姜家，霍先生也拉着姜父聊天了，毕竟霍氏还是这景城的隐形第一，不少人都在围绕着他们。
    父母都有炫耀孩子的心思，霍先生也不例外，而现在霍屿寒就是那被父母落拉在人前夸奖的好孩子。
    “他啊，我工作忙，以前都没怎么管他，他倒是争气，自己考上了哈佛。”霍先生语气尽量平静、尽量云淡风轻，只是那上扬的唇角还是透露了他的好心情，“在哈佛也很努力，就是有一件事让我头疼，自己在美国那边开了个公司，当时也没跟我说一声，自己去找生意拉项目，你说这孩子也是，毕竟这景城才是我们的大本营啊，你在那边人生地不熟的，做事都施展不开拳脚啊。好在这孩子也是运气好，几个项目案都完成得不错。”
    另外一个大佬笑眯眯问道：“屿寒在美国的公司叫什么名字啊？我们有机会的话也可以合作合作嘛。”
    霍先生就等别人问这个问题了，笑了笑，“不是什么大公司，你们可能都没听说过，js将盛。”
    “js？”一旁的周氏集团的周总有些诧异，“原来是屿寒开的公司？我上次去美国出差听当地老板提过，js现在发展势头特别好，最近还漂亮的完成了一项收购案，前两天还上过美国那边的新闻，屿寒，你还真是厉害，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姜茉莉听着大佬们都在说这个js公司怎么怎么势如破竹，怎么怎么在当地脱颖而出，未来又有怎么样的潜力，她几乎得用全身的力气才能压住拿出手机搜一搜的冲动。
    霍先生一手揽着霍屿寒，“你们就别夸他了，也就是运气好，碰上了好时候。”
    “诶呀，老霍，你这么说就不好了，孩子优秀就该夸，还运气好，现在谁不知道经济不景气，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这孩子可比你当年要优秀啊。”
    这年头，对父母来说，夸他们孩子比夸他们可令人高兴多了。
    至少霍先生就没有因为这话不高兴，相反还哈哈大笑起来，“那是那是。”
    姜茉莉看着站在人群中被人夸奖被人注目的霍屿寒，心想，她知道他很优秀很有能力也很能干，但没想到他居然是宝藏啊。
    她在看霍屿寒的时候，发现对方也看了过来，四目相对，她冲着霍屿寒露出了非常甜美的笑容。
    第5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