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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奇人 第468节
    但仅仅只是这一眼,顾白果就确定了一件事情。
    那的确是雪怪。
    她有点儿紧张,低着头说道:“对,那就是雪怪。不过雪怪是群居动物,一旦出现,肯定就是一大群……”
    得了顾白果的提醒,小木匠很快就从雪地上找出了好几个隐藏着的雪怪来,并且给顾白果一一点出方位,而顾白果则很是紧张地对他说道:“你别去看它们的眼睛啊……”
    小木匠笑了,说道:“雪山令没问题,它们虽然有些疑惑,但却并没有攻击的意图。”
    顾白果有点儿不太相信,毕竟隔着那么远,小木匠怎么可能看得那般清楚呢?
    但她对小木匠又有一种天然的信服感,所以也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
    小木匠瞧见有些紧张的顾白果,忍不住笑了。
    她毕竟是故地重游,心中有许多的情绪没办法释怀,所以才会如此紧张,反倒不如他这个第一次过来的家伙那般没心没肺,毫无负担。
    越是这个时候,小木匠越是得让她有信心一些,所以不但主动走在前头,而且还时不时回头,照顾好顾白果。
    两人直接走过了那一群雪怪的范围,结果那些雪怪对此并无反应,让他们顺利通过。
    走过了一条狭长的山路,前面的山势变得更加陡峭了起来。
    不过顾白果却忍不住长松了一口气。
    很明显,小木匠伪造的雪山令居然瞒天过海,让那些雪怪以为他们就是大雪山一脉的人,所以才没有遭受到攻击。
    她之前一直担心的事情,居然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过去了。
    当真是神奇。
    刚才那一片区域,是雪怪最经常的活动片区,而过了那一截,再往前走,便是大雪山一脉的驻地了。
    她打起精神来,准备迎接新的挑战,然而就在这时,却听到头顶上的山峰处,出现了两个人。
    有一个满脸白胡子的老头,而另外一个,却是一个高达一丈的白毛雪怪。
    两者并肩而立,从上往下地望了过来。
    小木匠瞧见顾白果脸色大变,忍不住问道:“那是谁?”
    顾白果脸色惨淡,嘴里蹦出了三个字来:“我爷爷。”
    这话儿刚刚说出来,却瞧见那体型格外巨大的雪怪那双拳使劲儿捶着自己胸口,然后发出了“嗷嗷”的叫声来,顾白果脸色一白,大声叫道:“不好,姐夫快走……”
    她伸手抓住小木匠的胳膊,转身要走,结果头顶之上,却传来轰隆隆的巨响。
    无数积雪从天而降,却是朝着这下方猛然砸落而来。
    雪崩了。
    第五十九章 顾象雄
    积雪带着落石和坚硬的冰块,宛如奔马,从上而下,掩盖一切地席卷而来。
    一切仿佛天空塌落一般,想要将这世间的一切都给掩盖。
    这样的雪崩,是由上而下的,最开始的时候只有一小片,而且速度缓慢,然而这些很快就呈指数级地倍增,等抵达小木匠他们这边来的时候,便宛如山呼海啸一般,轰塌而下,扬起的白色雪尘足有百米之高。
    小木匠已经瞧不见上头的那两个身影了。
    他终究还是想不通,虎毒不食子,那老头既然作为顾白果名义上的“爷爷”,为何会这般的狠心,胆敢做出如此恶劣的举动来?
    是害怕,还是冷漠?
    又或者别的什么呢?
    小木匠满心疑惑,不过他此刻需要面对的,并不是顾白果的那位“爷爷”,而是眼前的雪崩。
    看着积雪轰然而下,身边的顾白果猛然摇身,却是化作一头巨大的雪白狐狸,身后却有八尾竖起,朝着轰然而下的雪崩竖起,随后回身过来,前爪猛然抱住了小木匠,想要用身体将他给护住。
    只不过这雪崩如此恐怖,乃天地之灾,纵使是化身为这大狐,也未必挡得住这排山倒海的冲击。
    更不用说逃离这一片雪崩的区域。
    眼看着那灾祸即将来临,小木匠却是一伸手,居然用他的力量,将顾白果给硬生生压制了,让她又重新变回了小姑娘的模样儿,随后手往她腰间一揽,低声说道:“放轻松,让我来……”
    他的声音是如此的温柔,仿佛有催眠的效果,让原本想要牺牲自己的顾白果心中一软,竟然脑子一热,随他而去。
    就在两人匆忙自救之时,第一波雪线,已然扑下,轰然而至。
    天地一片苍茫……
    作为始作俑者,顾象雄站在山门隘口,冷冷看着积雪狂奔,席卷山道一切,将那路途掩埋,也将生灵全数碾压,脸上的情绪无比复杂,眼中却又有几分说不出来的解脱与释然。
    他旁边那头身高一丈的雪怪脸上露出了傻子一般的笑容,嘴巴张大,上面满是腥臭发黄的口涎滴落,或者拉扯成线,挂在半空中。
    它对于这一场自己制造出来的雪崩表示十分满意。
    这是一场自然的盛宴,宛如绚烂的烟花。
    如此景象,充满了恐怖的破坏力,而对于雪怪本身而言,却仿佛只是一场游戏而已。
    它们生于斯长于斯,操纵冰雪,是融入到骨子里面去的天赋。
    而雪怪们之所以愿意与大雪山一脉形成同盟关系,除了因为这些医家能够帮它们治疗疾病之外,还因为这是一帮强者。
    雪怪愿意与强者打交道。
    它们性情暴戾,稍有不对便打生打死,但对于强者,却一直都有臣服、亲近之心。
    这便是雪怪的天性。
    雪崩持续了几分钟,终于停歇下来,大变过后,原本的路途已然不见了踪影,被一大片新的雪层给覆盖,使得原本的道路都变了模样。
    不过这事儿,无论是对于生长于斯、大脚板在雪面上行走如风的雪怪,还是能够使用滑板自有出入的大雪山一脉,都不算是什么麻烦。
    顾象雄看着天地间又陷入平静之中,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伸手过去,拍了拍那雪怪毛茸茸的大腿。
    他在表示感谢。
    雪怪冲着他咧嘴,嗷嗷地叫了两声,随后便猛然一跃,消失在了雪雾之中。
    顾象雄往回走,走过了山门,随后往前面的山壁一转,突然间就热气席卷而来,周围的冰雪不见,到处都是绿意盎然之景。
    一条活水流过,在中心处汇聚成一片小湖,上面有腾腾热气升起,上百座颇具古风的木石建筑点缀其间,汉白玉石做道,各种瓜果蔬菜落于建筑边儿上,街巷中有人走过,牛羊缓行。
    更远的地方,则有朗朗读书声传来……
    这便是大雪山一脉的居住之处,一个由雪山温泉为依托,并且扩展而成医家胜地。
    因为雪山温泉的缘故,加上先人们布置下来的法阵,使得这儿如同那世外桃源一般,不但温度与雪山截然不同,就连灵气都格外汇聚,在周围的药圃之中,有着各种各样珍稀无比的草药,还生长着许多外界早已灭绝之物。
    譬如三爪仙鹤……
    顾象雄走进了大雪山一脉的胜地来,一个老头赢了上来,对着他说道:“老顾,你处理好了?”
    顾象雄抬头看了一眼,那人却是大雪山一脉现如今的轮值大长老,也唤作“大医官”的董轲乐。
    除了董轲乐之外,还有好几个老头、老太太,以及十几个中年男女。
    这些人,便是大雪山一脉中,权职最高的那一批人。
    当然,也有一些痴迷医道之人,即便是适逢大变,也懒得过来查看。
    不过那些都不算数,可以这么说,眼前的这批人,算是真正代表了整个大雪山一脉,并且掌管了话语权的主流一辈。
    董、赵、黄、顾、王这五家的话事人,全部都在这儿了。
    面对着大医官,或者大雪山一脉的“所有人”,顾象雄显得十分冷静和沉稳,淡淡地说道:“解决了。”
    大医官脸色一变,有些慌张地说道:“你真的用雪崩,把他给埋了?”
    顾象雄是个守旧、冷静,又极其敏感,自尊心超强的人,听到这话儿,顿时就有点儿不高兴了,说道:“你让我自己家的事情,自己处理好,现如今我已经处理妥当了,怎么,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么?”
    大医官有些无奈地说道:“我的意思,是其实可以不必如此激烈的,那位甘墨甘十三,他在外界的名声和口碑极佳,而且还是抗日的民族英雄,如果被人知晓他死于我大雪山一脉手中,那可怎么办?”
    顾象雄板着脸说道:“什么怎么办?”
    大医官说道:“我听七喜说了,这甘墨可有许多厉害的朋友,别的不说,据说天下三绝,就都跟他有着不错的私谊……”
    顾象雄冷冷说道:“什么天下三绝?老朽虽然十年没下山,但也不算孤陋寡闻,天下大事还是知晓的,但就是没有听说过什么天下三绝——那不过是凡夫俗子没见识,听人胡吹出来的罢了。那个什么三绝胆敢给他报仇,不过又是一场雪崩而已……”
    大医官又问:“不管怎么说,他在对抗日本人这件事情上,是有大功劳的,据说杀了不少日本人里面的大人物呢……”
    顾象雄更理直气壮了:“杀人也算功劳?日本人怎么了,日本人不是人?咱们医家的主旨,不就是救死扶伤,慈悲为怀么?将这刽子手干掉,反而是济世救民……”
    大医官看着他在这儿越说越有理,不由得苦笑。
    大雪山一脉,说白了就是医家遗脉,并非什么宗门,或者帮会组织,更像是一个学术机构,所以他即便是话事人,领头的,但没办法指挥下面的这些人。
    特别是董、赵、黄、顾、王这几家的头头。
    他与董七喜常年沟通,这两年又下过几次山,自然知晓外界的形势,也明白日本人的可恶之处,但顾象雄却不同。
    这老东西十年没下山了,一直窝在山里修行,不但脾气越来越执拗古怪,而且不愿意接受任何新事物,也不管外界如何,整个人都开始变得封闭起来……
    他因为此事,与顾象雄聊崩了好几次,七老八十的人了,指着鼻子,不知道骂了多少回。
    两人把往日的情谊,全部都消耗一空了。
    唉……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瞧见顾象雄这老东西一脸得意的模样,长叹了一声,说道:“你说得对,你的家事,你自己处理,这个我们都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有一点,我得提醒你一句,外界若是因为此时,对大雪山一脉有任何的污蔑和指责……”
    顾象雄拍着胸脯,开口说道:“全由我一力承担。”
    他是那种典型的封建顽固大家长,为了维持自己的脸面,可以舍弃任何的事情。
    此刻面对着一辈子老友的指责,顾象雄既然与对方翻了脸,也得努力让自己更有脸面和尊严一些,免得对方在背后嚼舌根,说他顾象雄不仗义。
    说完之后,顾象雄看着一众旁观者,不由得意气风发起来,莫名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得意。
    他冷冷说道:“还有何事,一起说来,我全部都担下了……”
    众人看着这个老顽固得意的模样,都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话。
    在此之前,众人聚在一块儿,不知道吵了多少回。
    现如今再吵,已经没意义了。
    观念不同,又何必浪费唇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