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元姝嗯了一声,听见皇帝又道:“你给施忠福出的主意挺好,我知道他没这个脑子。”
许元姝笑出声来,“我这也是为了自己好,戴公公怎么说也跟我有旧,他回来,我也能得些好处吧。”
这种时候自然是要坦白的,况且这也是宫里人人都知道的事情,与其等事后他想起来,不如现在坦白认了。
“有我还不够吗?”皇帝捏了捏她的手。
许元姝却没答,而是半真半假抽了手出来,起身吩咐饭菜去了,倒叫皇帝好一顿失望。
出了屋子,许元姝轻轻叹了口气,原想趁着这个机会叫傅妈妈炸起来的,可惜皇帝来得太早。
不管王妃是真的不想多事,只盼着能逍遥自在的生活,又或者是推了傅妈妈在前头,原先在王府还好说……到了皇宫,傅妈妈不能留下。
若是王妃只想一个人自在逍遥生活,傅妈妈所有的举动都是在推她出来,也不知道原先两人是个什么交情……王妃为什么这样的容忍她。
若是王妃是装的……那傅妈妈就更不能留了,既然想争那就自己下场,没道理叫傅妈妈拼个头破血流,她在背后坐享其成。
只是皇帝进来太早,白白浪费一次机会。
许元姝重重叹了口气,又回到屋子里头,“我叫她们添了饭菜,陛下放心大胆的吃,管饱。”
皇帝轻松的笑了起来,问道:“明儿登基大典,你可想去看看?”
许元姝心里不由得跳了跳,皇帝待她这样好,竟然叫她心里生出一丝惶恐来。
“我怎么去?”许元姝斜着眼睛问他。
皇帝道:“内廷十二监的太监要去,司设监、司礼监还有尚宝监是有名有姓的,下头还有些小太监跟锦衣卫似的站着,你若是听话,我叫你站在我身边,我给你挡风,你若是不听话,就只能跟锦衣卫站在一处吹风了。”
许元姝笑了起来,“陛下叫我跟锦衣卫站在一处?”
皇帝一拍脑袋,“可见是被姜岩达气的,你就站在我身边,我旁边两个太监举着伞盖,你做太监打扮,就站在伞盖下头。”
许元姝想了想,略有遗憾道:“我就不去了,叫戴公公去,还有六斤公公,虽先帝死的不太光彩,可他也算是忠义之人,叫他去观礼吧。”
皇帝道:“他俩跟着司礼监去——”
许元姝一阵恍惚,还好,六斤还在司礼监,皇帝后头再说什么就没听清楚了。
“你说什么?”她不禁又问。
皇帝笑了,自以为抓住她的心事,道:“回头史书上就会写下来,永泰帝登基大典……随行人员中有一许姓太监……”
“长得是唇红齿白,貌美如花。”
许元姝抿嘴一笑,伸手拍他,“又不正经了。”
皇帝顿时板起脸来,“爱妃,你这是以下犯上啊。”
第301章 栽赃嫁祸
乾清宫偏僻地方的静室里,六斤听完太监的回报, 又听他说御书房门口的大臣已经走了好几个, 沉默着想了好一会。
“戴恩回来……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到了这个地步,个人的输赢反而不会太过计较, 不过是各为其主。”
六斤嘴角微微一翘。
“姜岩达以为他无懈可击?那就错了, 他身上已经有抹不去的污点了, 次辅想拉他下来, 次辅就能进首辅, 他下来也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还有他的同党, 他的门生……”
六斤又笑了笑, “当初戴恩倒台,最后空了多少位置出来?姜岩达也是一样, 只要在他身上撕一个小口子,剩下的人就会一窝蜂全都涌了上去。”
“去吧。”六斤道:“找机会把庚帖给宁王, 越快越好!”
待着太监走了,六斤面上笑容消失, 淡淡的叹了口气,“……还是资历太浅……什么时候能像戴恩一样,用名字就能压人……”
吃过午饭, 许是放下心事的关系, 皇帝美美地睡了一觉才起来, 不急不慢地打算先去给八哥上柱香。
这个点正是午后阳光最好的时候, 灵堂里人很多,除了女眷等等还有宁王,大臣们也来了不少。
皇帝在门口跟姜岩达打了个照面,因为灵堂里死者为大,纵然是行礼也不过是点头拱手。
只是皇帝刚进去,香才拿在手里,就听见一个小太监轻轻地惊呼一声,“姜大人您东西掉了”,皇帝转头,手里拿着不知道什么就冲着将姜岩达追了过去。
小太监才跑出去两步,就被跪在最后头的宁王拦住了,“给我瞧瞧。”他把手一伸。
小太监略一犹豫,东西就被宁王抢了过去。
外头是一张白纸,打开里头是红纸,上头写着百年好合四个字,再往里头是两张只写了生辰八字的庚帖。
宁王的面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在场众人几乎都是一样的脸色,皇帝才死了这才几天?连头七还没过呢。
姜岩达这就有闲工夫跟人议亲了?
看那红纸的式样,还是宫里钦天监专用的。用钦天监没什么,当大臣的哪个家里议亲不找钦天监,说出去也是给两家都涨面子的事情。
宁王冷笑了起来,皇帝一脸的阴沉。
兵部侍郎解释道:“兴许……是前头叫钦天监算的,今儿才出来……”
声音不是很自信,明显这理由连他自己都没说服。
宁王冷笑,“这事儿怎么能算是姜大人的不是呢?规矩是皇帝死了,文武百官百天之内不得设宴,不得娶嫁,算一算合八字的确是没算在里头的……”
“内阁首辅啊……”宁王的目光就转向了灵堂里另外一位大学士,“的确是熟读典籍。”
那大学士头也不敢抬,宁王又看了一眼嗣皇帝,二话不说举着东西就冲了出去。
皇帝还在灵堂里,都隐隐约约能听见宁王中气十足的声音。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哥哥才死!我还以为你是真心为他好!”
“拖延登基大典?”
姜岩达兴许分辨了,只是他毕竟年纪大了,隔得远了一点都听不见。
“这么说……”皇帝扫了一圈,看见两个早上陪着姜岩达去提议登基大典拖后三天,等到就藩的王爷回来再开始的朝臣。
“你们还联络了宁王?这是想做什么?”皇帝冷冷地问,“你们是打算叫矫诏成真?拥立宁王登基,好叫姜首辅当太师?”
其中一人头上冒了冷汗,另一人立即就跪了下来,“陛下容禀!姜首辅只说登基大典太过冷清,没有王爷观礼不够隆重,臣等——”
皇帝怒道:“是朕登基!不是那些就藩的王爷登基!只要朕在,这大典就能办下去!”
这话说得很是诛心了,乾清宫一众大臣全都跪了下来,满口都是“请陛下息怒”。
六斤虽然在后头休养生息,不过前头的动静一字不落的穿到了他耳朵里。
“倒是个人才……”六斤淡淡一笑,“选了这样一个好时机……不过这事儿还没完。”
“姜首辅……你等着被弹劾吧。”要知道威胁钦天监的官员,没有人比我更在行了……我知道他们多少猫腻……我知道他们多少隐秘……
六斤看着面前的茶杯,太医说他这两日不要喝茶,免得睡不好又冲了药性,所以他面前的是一杯白水。
六斤深吸一口气,原先也没想到这一刀砍到了姜岩达身上……不过一登基就能用首辅开刀,不管是什么理由,局面很快就能稳定下来,皇帝的威严也就竖了起来。
你可千万别叫我们失望……
六斤喝干了已经方成温水的白水,又道:“戴公公回来……当日看着他的那个黄公公是太后的人,差人去把他挑起来,水不混怎么摸鱼。”
外头灵堂里,一众朝臣极力跟姜岩达划清界限,什么没想到他居心叵测,还有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之类的话语都说了出来,甚至还有个御史反应极快,当即就说要弹劾他,连理由都找好了。
虽然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坐上金銮殿的宝座,甚至也从来没有受过父皇还有先帝的指点,可是皇帝毕竟在皇宫长大,从小耳濡目染的东西被他一点点从记忆深处挖了出来。
“朕刚登基,正是要封赏群臣的时候……可这姜首辅——太叫朕失望了!竟然连三两天都等不了!”皇帝痛心疾首道,“走!咱们去看看他究竟是怎么解释的!他究竟还有什么脸面居于百官之首!”
皇帝的眼神语气,全都透出来一个意思,叫这么个人站在你们头上,朕都替你们觉得羞耻!
这会儿正是上香的时候,而且能进宫来给先帝上香的,不是高官就是勋爵,高官自然是一脸的羞愧,勋爵宗室等等虽然不敢在皇帝灵堂笑出来,但是话是没少的。
“总说他们是清流,不肯跟咱们同流合污。”
“可咱们至少坦诚不弄虚作假,爱财就是爱财,想升爵就是想升爵。”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当了什么还要立什么?”
听了这等话,一向最是要脸面的文官恨不得上去把姜岩达撕碎了。
皇帝慢悠悠地走,身后跟了一溜的大臣还有宗室等等,往姜岩达那边去了。
姜岩达跟宁王争得是面红耳赤。
一个说的是居心不良,一个说的是栽赃嫁祸。
姜岩达毕竟是首辅,能说会道,正要争论起来是不太会输了,可是架不住宁王年轻力壮气又足,一句话翻来覆去的说,等皇帝过来,宁王还能抽空行礼告状,姜岩达只剩下“竖子”两个字了。
“十三哥!姜岩达居心不良,昨天就找我,要我跟贵太妃通气儿,推迟登基大典,他还说继承皇位的应该是我!”
那两个被姜岩达劝说,早上一起堵在御书房门口的大臣立即跳了出来,“这是谋反!你还不跪下请罪!”
姜岩达如何能认,“这是栽赃嫁祸,老臣——”
“呸!”宁王直接就啐在了他脸上,“你敢说你没叫我去跟贵太妃说?你还说一开始不能说是你说的,等说动了她再说你是谁。”
这话不能说下去了,那两个官员对视一眼,齐齐上去往姜岩达腿窝一踢,他人就跪了下来。
正在这时,不远处又有个穿着钦天监服饰的人过来,只是才走了两步,看见这边一堆人就停住了脚步,姜岩达看见他立即便道:“老臣冤枉!陛下叫钦天监的人来一问便知!”
皇帝回头就看见了钦天监的人,沉着脸道:“叫他过来!”
钦天监的官员上前行了礼,姜岩达立即便道:“老臣是——”
“你闭嘴!”皇帝道:“叫他说!”
那两个官员立即捂住了姜岩达的嘴,姜岩达气得脸涨红,他当了多少年首辅,今儿受这个委屈!
刑部的官员也道:“姜大人还是闭上嘴吧……万一串供了呢?”
钦天监的官员站在人群里,官服下摆都抖了起来。
皇帝道:“你来做什么!”
那钦天监的官员道:“姜大人的东西拿错了……”
姜岩达眼睛一瞪,那捂着他嘴的官员立即松了口气。
“哦?他原本的东西是什么!”
钦天监的官员就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批注好的流年,道:“姜大人给他嫡次子的长子批流年来了。”
“姜大人不至于如此,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做出如此失礼之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