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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
    我脸上又没画着春/宫图,至于这般扭扭捏捏吗……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问道:“不光是弱水老妖,我瞧着第一关那块秤砣和你也颇有几分交情……”
    秤砣?
    我什么时候与块秤砣有交情了?
    我突然明白过来,“师兄说的是发糕兄?”
    星沉刚喝到嘴里的桃汁又差点喷出来,瞧着我又是一阵无语……
    我说道:“发糕兄对我也甚是和气,分别前还偷偷告诉我第二关需怎么闯……话说回来……这迷阵里的神仙精怪都热情的紧啊……”
    星沉不再说话,转过头若有所思的盯着书页发起了呆,我凑上来又瞧了瞧画中的弱泉,里面好似真有一尾活灵活现的小鱼,我指尖突然一阵微微的刺痛,翻过手来看了看,见那日被小鱼燎起水泡的皮肤留了一串蚯蚓似的紫红色疤痕,甚是醒目……
    我伸出手指给星沉看,“师兄,你瞧弱水里的小鱼有多厉害,碰一下手上便起了一串水泡,师父他们当年徒手捞鱼,光想想就觉得疼啊……”
    星沉皱起眉头,一把拽过我的手,沉声问道:“怎么会受伤,什么时候的事?”
    我回道:“弱水仙子借着三尺镜潜入你记忆中时,你在结界里不省人事,我们等在她的水晶宫里,恰好她养的小金鱼游到我面前,我便伸手逗了逗它,不想那小家伙瞧着可爱,身上却是有毒的,摸一下手上便起了一串火烧火燎的水泡……”
    星沉闻言指尖颤了颤,抬起眼睛深深看了我一眼,我瞧着他目光颇有些凝重,连忙宽慰道:“小伤而已,已经不疼了,师兄莫要担心。”
    星沉带着一层薄茧的指腹在我指尖的伤疤上轻轻摩挲了几下,我心头不知为何有些莫名的痒痒,好似他那带着层薄茧的手指直接在我心尖上蹭了蹭……
    “还有谁看到了?”
    他沉吟片刻,突然冷冷的问。
    我想了想,答道:“慢慢师姐看到了,她也摸了那小鱼一下,却没像我一样被毒伤。”
    星沉转过头,面色沉静的打量了我几眼,继而懒洋洋的说道:“真是个废柴,连条金鱼也能伤到你,此事以后莫要再向任何人提起,说出去还不够你丢脸……”
    我将手从他指间抽回,心中默念几遍:“不与他一般见识,小不忍则乱大谋……”
    指尖上还残留着他摩挲时淡淡热度,方才有那么一瞬间,竟令我生出了一丝温柔缱绻的错觉……
    我心中嗤笑一声,鬼迷心窍了吧……
    我瞧着他一大早就能生龙活虎的挖苦人了,想必身体也无甚大碍,便不准备再给他添堵,我起身向他告辞,顺便指了指他手中的传灯图鉴问:“师兄若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这本书可否借我瞧瞧?”
    他心不在焉的一口回绝:“不借。”
    说完还一把将书塞进了枕头下面,幼稚的像个闹别扭的小兔崽子。
    我对这厮花样不断翻新的怄人大法简直叹为观止,默念了好几遍“冲动是魔鬼,暴走必后悔”才勉强松开袖子里攥紧的拳头,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42章 该拿你怎么办
    大清早吃了一肚子闷气,我心情着实不怎么喜悦,好在刚走进院子里,我便瞧见慢慢师姐在门前探头探脑,想进又不敢进。
    我忙请慢慢师姐到我房中,泡了一壶窗前茉莉花晒成的香茶,与慢慢师姐欢欢喜喜聊起了迷阵里发生的事,正聊的欢喜,小石榴手里捧着束烂漫新鲜的野花,乐颠颠进了房中,我瞧见小石榴便想起昨晚她给我吃的栗子羹,香甜软糯甚是美味,便央她再去厨间取些。
    小石榴举着花束正兴冲冲要与我说话,被我这么一打岔,便又捧着花束愣愣走了出去,我与慢慢师姐又聊了一阵子,左等右等不见小石榴回来,只好自己出去寻她,在厨间寻不到她,又去院子里转了一大圈还是未寻到她,不知这小家伙又浪到哪去了……
    我自去盛了一碟栗子羹,又切了两个新鲜大桃端回房里,与慢慢师姐闲谈下棋,不知不觉过了正午,慢慢师姐索性留下来与我一同睡了个午觉,下午醒来又下了两盘棋,直到日色渐沉才下山去了。
    我送走慢慢师姐,回到院中时看了眼星沉的房门,犹豫了片刻还是走过去敲了敲门,他此番生这一场大病,我是左右都脱不了干系的,也不能对他过于不闻不问……虽然到他眼皮子底下晃一圈,八成是给自己添堵去了……
    我站在门前等了片刻,不见里面有人应声,凑近些似乎还能闻到一阵若有若无的酒香,这家伙烧还没完全退,不至于没轻没重的喝酒吧……
    我又敲了敲门,还是没人应,只好自己推门进去,谁知刚进房中,便是一阵扑面而来的酒香,星沉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屋中一张乌金木雕花小圆桌旁,手里擎着半盏酒,漫不经心的啜饮着。
    我正要劝他生着病不该喝酒,目光无意中扫见桌上四仰八叉躺着的一个东西,定睛一看,不是小石榴是谁。
    小家伙喝得酩酊大醉,打着一串串小呼噜睡得不省人事,星沉这厮还十分体贴的给她头下枕了个香囊,身上搭了块小毯子……
    难怪一天找不到人,原来跑到星沉房里吃酒来了……
    咦,真是蹊跷的紧,这两个家伙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星沉这厮平日里就是块镇宅的冰川,辟邪的宝煞,小石榴怕他怕的要死,路过他房门前也要绕道走,送礼物拍马屁都要拜托我去给他,今天这是从哪借了一筐豹子胆,敢进这煞星的房里,还敢和他推杯换盏……
    我走到桌边,轻轻拍了拍小石榴,这小家伙翻了个身,吧嗒吧嗒嘴,吐出一句含混不清的:“星沉哥哥最好了……”
    我默默舔了舔酸倒了的后槽牙,正要再唤她,却听她接着嘟哝一句:“往后楚遥仙君让捎给娉娉的信,小石榴不告诉她,嘿嘿,只告诉星沉哥哥……”
    小家伙说着梦话,嘴角淌下一串晶莹的口水……
    我无语看向星沉……
    这厮半盏酒擎在嘴边忘了喝,耳根泛起一层红晕,脸上颇有些挂不住,他鬼祟的瞥了我一眼,轻咳了声,继而道貌岸然的谴责起了我:“你平日里怎么教的她规矩,咳咳……一大早赖在我这里抢酒吃,像什么样子……”
    我发现自己竟被这厮给气笑了……
    我抱起小石榴,将毯子一把扔在他因微醺而愈发俊俏绝伦的脸上,转身走了出去。
    他喝多了酒,全无往日高岭之花的骄矜之态,竟踉踉跄跄的追着我出了门。
    院子里夜凉如水,一弯月牙挂在树梢,几瓣露重的海棠飘轻轻飘落在阶前,我正欲迈步下去,却被他忽然一把从身后揽住腰,圈进了怀里。
    淡淡酒香喷在脸颊上,呼吸顿时全是他唇齿间的味道,他俯身把脸埋在我颈窝,喃喃道:“该把你怎么办……”
    我怔怔站在原地,一瓣凉凉的海棠落悠然拂过眉间,落在他素白的衣袍上……
    我感觉……
    “好烫……”
    “好烫?”
    我突然转过身在他额头上摸了摸,竟烫得像个暖炉……
    作死的报应来得也太快了,我慌忙把他扶进房里,放倒在床上,转身正要跑去寻白芷仙君,腰间却被什么东西绊住了,害我差点头重脚轻抱着小石榴一同栽倒在地上。
    我回头一看,却是星沉两只手牢牢抓着我腰间的飘带……
    我扯了扯,他却抓得更死……
    我只好将小石榴放在床上,弯下腰一根一根掰开他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的手指……
    好不容易从他手里抢下衣带,一个不留神,十根手指不知何时又与他的纠缠在了一起,修长裹着细腻,苍劲压着柔软,在床头一盏漾漾的琉璃灯下,好似一阕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难舍……
    可我与他演哪门子的难舍……
    我巴不得将这磋磨人的债早日偿了,从此磊落轻快,当个真正逍遥的神仙去。
    “师兄,你松松手,让我去请白芷仙君来……”
    我没他力气大,只好耐着性子哄他松手。
    他睁开不知是烧迷糊还是醉迷糊的眼睛看着我,潋滟眸色瞬时将头顶琉璃灯荡漾出的一层层流光溢彩比得黯然失色。
    我竟瞧得有些发呆,愣了片刻才捡回荡悠出窍的魂魄,呆呆又重复了一遍:“师兄,你松松手,我要去请白芷仙君过来给你瞧瞧……”
    他点点头,然后将我双手揣进了怀里……
    我险些呕血,这世上最不能惹的,果然是喝醉了的……债主……
    他揣着我的手,困住我动弹不得,沙哑的说道:“嗯,去找白芷仙君给你瞧瞧,定是哪里出了差错……”
    我恨不得一头撞在他脑门上,来个玉石俱焚,这厮怎的连喝醉了都不忘挤兑我……
    我与他正掰扯不清,房门处传来进屋的脚步声,我一瞧是景旭师兄,差点喜极而泣……
    在景旭师兄的一通威逼利诱下,星沉终于松了手,翻身抓过一只枕头抱在怀里,低低嘟哝了一句:“别怕……”
    然后沉沉的睡了过去……
    我身心俱疲的抱着小石榴回到自己房中,天青正在灯下描一幅并蒂莲,瞧见我进来,很是不满的说:“娉娉,你怎能仗着楚遥仙君倾心与你,便这般作践他?”
    我一头雾水的问:“这话怎么说的,我这几日见都没见过他啊……”
    天青嗓子眼里哼出一声冷笑,“我方才在山下泉水边遇到楚遥仙君,瞧见他独自临水而立,有些落落怅然,便上前问他在做什么。他说早上在山下正好遇到小石榴,便央她给你捎个信,就说他得了两坛上好的葡萄蜜酿,得空的话便来山下泉水边与他喝两杯。他今日无事,就在水边赏景,让你莫要着急,得空了再下山便是……”
    我无语的看了眼怀中打着呼噜的小石榴,“想来她一早跑进房里要对我说的就是此事吧,被我那么一打岔就忘了说,后来又不知怎的钻进星沉房里,喝了个酩酊大醉,便把这事彻底忘干净了……”
    天青阴阳怪气的叹道:“落花流水,凉不过卿本无心……他央我对你说一声,更深露重,此时便是得了空也不要下山了,他看了一日美景,等了一日美人,又在月下喝了一坛美酒,得了一日别样的欢喜……”
    她说着用笔杆子敲了敲桌上一个白瓷细釉的酒坛子,“仙君央我捎给你的,说在清泉里湃一湃,口感最佳……”
    我脑中凭空浮现出楚遥仙君那张风流倜傥的笑脸,不知为何嘴角忍不住向上翘了翘,天青瞧见我竟笑了,心中不忿登时更甚,“你还笑,你怎能笑得出来?”
    我忙收起脸上不由自主浮起的笑容,向天青解释道:“可我觉得他这一日是真的欢喜,央你捎给我的不是期期艾艾,也不是委婉的怅然,他要你说给我听的,就是他这日过的欢喜,他要我尝的,也只是这美酒的醇香,并非要我从酒中,尝到他心中有多苦涩,他那样洒脱之人,如何肯要一个小女子为他愧然难安。”
    天青眨了眨眼睛,将一头雾水写在了脸上,冷冷呛了我一句:“你虽笑得暖,却是个最冷性的,红尘中的情字,在我眼中便只有两情相悦或是求之不得,哪来什么洒脱。”
    我笑着勾了勾天青小巧秀气的鼻尖,腆着脸打趣道:“你才得了几天灵识,便能头头是道的解释情为何物了……”
    她羞愤的一把拍开我不老实的爪子,不屑的说:“我虽愚钝,却不及你冥顽,这些日子我也瞧见了,你谁都未曾喜欢过,你压根就是五感不全,六识缺损,天生一颗石头心,不知情为何物……”
    我被这小家伙数落得嘿嘿直笑,她却被我怄得直翻白眼,瞧我那眼神简直是哀莫大于心死……
    天青这小家伙太幼稚,瞧不懂我这颗成熟稳重的心,冰雪聪明如我,怎会连一个简单的情字都不明白。这世上男子万万千千,我都还没相看完,怎知哪个最合我心意,总不能遇到个对我好的,便一见倾心吧,万一日后我又碰上更心悦的,岂不遭了难。
    不说阅遍天下美男子那样好高骛远的大话,最不济也要阅他个十年八年,见多了这世上各色美貌,各种性情,方能知道哪个是自己最中意的啊……
    第43章 下山
    星沉又断断续续发了几天的烧,待到出发前总算好了个七七八八。
    临行前一晚,师父将我们几个唤到暮晚峰上的一间静室里,我和星沉到静室时,霁月师兄和慢慢师姐已经到了,正规规矩矩站在房中等候师父。
    我到流波山以来,正赶上师父他老人家四处飘游,总没有机会多听几句他老人家的教诲,故而此刻心情十分激动。我和慢慢师姐好奇的看东看西,最后凑在一起悄悄嘀咕,师父平日里着实朴素了些,这静室内只有一片碧竹席子,席上粗朴小案一张,上面摆放的茶具也甚是古朴,只窗下长几上摆着的香炉里,袅袅而升的还算是炉好香……
    星沉和霁月师兄活似两只炸毛的刺猬,却不敢在师父的静室里造次,只好一个左顾,一个右盼,连眼神似乎都画好了地盘,谁也不去招惹谁。
    不一会儿,师父便微笑着走了进来,很是和蔼的让我们在席子上坐了,他亦在席子上坐了,亲自为我们烹茶喝。
    我从师父手中接过一盏淡红色的清茶,还未喝到口中,已是被独特的茶香沁得飘飘欲飞,这才惊觉师父为我们泡的,是难得一见的好茶。
    慢慢师姐捧着茶盅,也讶异的朝我挤了挤眼睛,星沉啜了一小口茶,诧异的问道:“师父用的是霜前雨上?”
    师父笑着点头道:“你小小年纪,竟知这茶的名字……”
    星沉点点头:“徒儿很小时,尝过一次……”
    师父怔了怔,感慨到:“当年能种出此茶的,只有你们的叔母,想来紫微宫里也还留存着些……”
    我好奇的问:“恕徒儿愚钝,这茶为何听上去好似天上地下难见的至宝……不过也真当得起这份珍贵,徒儿还未喝,只闻着茶香便已是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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