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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等到大朝会散去,严开闷闷不乐的往外走,他走得很快,似是生怕别任会拉住他讨论这次的内阁阁老一般。
    “严相爷,严相爷,稍等一等。”
    严开回头,只见喊住他的是赵六福,赶忙停了下来。
    “严相,陛下召见。”赵六福赶忙说道。
    严开见四周人都望向自己,不由得挺了挺脊背,似乎是向众人表明,哪怕自己运气不好没能进入内阁,但自己还是很受陛下待见的。
    “严相今年似乎刚过知天命之年?”邵瑜问道。
    严相赶忙称是,他如今五十岁,就已经做到右相之职,到也算的上一声有位。
    邵瑜慢吞吞的说道:“这人啊,若年纪过了六十五,脑子就没有那么灵光,也该退下去了,内阁阁老也是这般。”
    严开心下一跳,内阁里如今最接近六十五岁的,可不就是左相柳达吗?既然阁老到了年纪要退,那到时候柳达的左相之位,怕也留不住,到时候自己岂不是……
    “瞧朕,竟然跟右相说这些有的没的。”邵瑜顿了顿,接着说道:“朕唤右相过来,是想问一问户部的情况。”
    严开赶忙将自己知道的说了。
    邵瑜却叹了口气。
    严开心一提。
    邵瑜接着说道:“朕本以为,户部尚书是个能人,未曾想国库在他手中,比之先帝时期相差远矣。”
    严开一愣,暗道国库为什么比之前差远了,陛下您心里难道没有一点数吗?今日修宫殿,明日造园子,再多的钱也经不住这样糟蹋啊。
    邵瑜问道:“严相素来聪明能干,如今国库这情况,你可有计策解决?”
    严开很想说陛下您少作一点就行,但他不敢说。
    “既要丰盈国库,那边只有开源节流两种方法,户部仔细核对支出,增加收入。”严开见皇帝两眼放光的模样,心下一跳,立马补充道:“陛下登基不久,理应以安抚民心为主,此时倒不宜多加赋税。”
    邵瑜有时候想着,先帝也算是个能人,临老的时候,为了替儿子登基扫清障碍,杀了不少人,留下来的,要么是聪明机警擅长审时度势的,要么就是如严开这般,虽然在权势场上待了许久但依旧保持着一分赤子之心的人。
    “陛下不妨让户部出一份策疏,看看能有什么适宜的开源手段,至于节流,国库的支出,除了发放俸银,大部分用在边军身上,边军本就常年镇守苦寒之地,若是在他们身上节流,恐生事端。至于俸银,说来惭愧,臣家中老妻和几个儿媳,个个都带着不菲的嫁妆,家中也有田产铺面,因而臣从未操心过俸银之事,但对于那些底层官员来说,他们还要养家糊口,俸银也万万不得削减。”
    严开说的确实句句在理,邵瑜也没什么好反驳的,只是说道:“那严相以为,该如何开源?”
    严相很想说这些事能不能让户部的小年轻去想,但他偏偏不敢,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自来无奸不商,不如严收商税?”
    邵瑜摇了摇头,道:“商税这事急不来,严相刚刚说,你家中有铺子,所以不差钱。不如这般,户部也开一个铺子,开一个天底下最大的铺子,你说如何?”
    第42章 昏君当道(六)
    你说如何?
    严开觉得不如何,但他不敢讲。
    “全天下的产品,都能在这里买到。”邵瑜却继续画着大饼。
    “可这样的店铺,货物繁杂,摊子铺的大,那么成本就会很高,只怕到时候会入不敷出。”严开忧心忡忡。
    “若是全京城的人都来这里买东西,那还有什么好担心?”邵瑜脑海中自有一张蓝图。
    “若是这般,那确实不需要担心,只是如何经营,依旧是个大问题。”
    “这就是你要考虑的事情。”邵瑜直接打断他的思考。
    “哈?”严开一愣,虽然早有预感事情可能落在自己头上,但没想到落得这么快。
    邵瑜也不为难他,将自己脑海里的想法,能讲的全都跟严开说了,原本还有些忧心忡忡觉得皇帝在做梦的严开,此时倒觉得这事可行性高了不少,他也因此对邵瑜刮目相看。
    他本以为邵瑜荒唐,没想到脑子却这么灵光,许多想法都给他一种茅塞顿开之感。
    原本还有些犹豫要不要接下此事的严开,却在不知不觉中跳进了邵瑜挖的坑里,甚至迫切希望看到蓝图实现。
    柳达和严开两位丞相,在邵瑜看来,柳达通透但万事求稳,虽不至于当个奸佞之臣,但也算不得多么忠君爱国,遇事肯定第一时间想着如何明哲保身,而严开,却更像是一个实干家,这个人行事不拖泥带水,心底犹存着一份赤子之心,是执行这个计划的绝佳人选。
    邵瑜隔日又召见了工部尚书,这位照样没能入选内阁,邵瑜并没有多为难这位上了年纪的老臣,而是将工部分割成了几个小部门,每个小部门处理的事务大不相同,分工更为精细,这次的改动只是工部内部的组织结构改变,虽然工部尚书私底下认为邵瑜多此一举,但明面上却没有表示反对,而是一副十分支持的态度。
    托先帝的福,知道自己的继承人是个死废物,先帝也不敢留下太厉害的臣子掣肘新帝,再加上原身是个荒唐皇帝的福,朝野上下都知道这位是个一意孤行的主,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被他闹过几次,臣子们自然知道他闹腾起来有多折磨人,因而邵瑜此时推行的一系列政令都颇为顺畅。
    且邵瑜做的事情,虽然看似天马行空,想起一出是一出,但略一思索就能明白邵瑜的意图,奸佞暗叹自己生不逢时,忠臣大叹苍天有眼,因而邵瑜这个皇帝当的其实是颇为舒服的。
    邵瑜日子倒过得十分忙碌,哪怕如今的奏本变得一目了然,但全国上下那么多折子,依旧如雪花一般往他案上飘,那些请安类奏折邵瑜直接略过,其他的折子推起来也不是个小数字,索性这些折子不是每日都有,大约十日,地方才会送上一本奏本。
    邵瑜处理奏本时间很快,他的重点放在沿海地区,今年来倭寇肆虐,而本朝军队并不擅长海战,邵瑜本就叮嘱工部加紧时间制造适合远行的海船,他有意开放海禁,取得对外海事权,想要做一做这海上霸主。
    他这边辛苦了,顾云舒那边却也不轻松,她多年不管事,先前许贵妃那一遭,虽震慑众人,但在大家的脑子里,皇帝实在是个善变之人,因而后宫里大多数人仍旧处于一种观望状态,对顾云舒既不迎合也不反对,大多数时候都是敷衍了事,因而后宫管理上就显得有些混乱,不是漏了这宫月例,便是错了那宫布匹,场面上显得十分难看,后宫中人怨声载道,对皇后的质疑之声也不断增多。
    这一切固然是因为顾云舒宫务生疏,但也有禁足的许贵妃派人捣乱,以及后宫里不少人在趁乱浑水摸鱼的缘故。
    一个佛系的人,懈怠了许久,也很难一下子就变得锐意进取、行事利索,这样的改变,注定是一个漫长曲折的过程,索性邵瑜等得起,一切质疑抱怨之声,邵瑜全都置之不理。
    但有人却等不起。
    顾云舒本在一脑门子官司的盯着账本,却听宫女通报孙婕妤求见。
    她微微诧异,孙婕妤是她继母的娘家侄女,往日里因为皇后失宠的缘故,孙婕妤向来待她避之唯恐不及,顾云舒也不知这个便宜表妹,今日上门所为何事。
    孙婕妤先是道了交情,接着便图穷匕见,道:“本就是打着骨头还连着亲的姊妹,我知道姐姐今日的为难,若姐姐信得过妹妹,愿意替姐姐分忧。”
    顾云舒一愣,似是没想到对方会这般主动,她对于继母那边的人,有着本能的恐惧,但后宫这么大的摊子,也确实不是她如今一人就能挑起来的,因而她有些犹豫。
    孙婕妤目光诚恳,笑着说道:“姐姐,如今后宫之中,您连一个能信得过的人都没有,自来打虎亲兄弟,都是至亲,妹妹难道还会害姐姐不成?”
    “你且容我考虑一番。”顾云舒先将人敷衍了回去。
    玉宁宫,柳贤妃细细的将花汁涂在指甲上,貌似随意一般问道:“孙婕妤那边进展如何?”
    大宫女立马答道:“皇后似乎有些犹豫,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
    “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她这样见风使舵的墙头草,皇后自然会犹豫。”柳贤妃有些不屑孙婕妤的小人行径,接着说道:“安排一下,趁他病要他命,该是咱们发力的时候了。”
    皇后的脑中有两个声音。
    一个声音告诉她:不能放权,难道又想回到以前被人欺负的日子吗?
    另一个声音告诉她:放了权就能轻松许多,就能好好躺着,不必像现在这么累。
    “娘娘,孙婕妤到底年轻不经事,哪怕娘娘将事情交给她也不见得能解决,奴婢听闻柳贤妃娘娘从前在闺中就颇有才干,不如娘娘觉得麻烦之事,便全都交给柳贤妃娘娘,若是贤妃娘娘做不好,那便是贤妃的过错,若是贤妃做得好,功劳就全是娘娘您的。”宫女如薇建议道。
    她本以为这样的建议皇后肯定会答应,没想到皇后却是诧异的瞧了她一眼,神情中竟多了几分防备。
    顾云舒只是爱好佛系,并不是愚蠢恶毒,如薇的建议乍一看可行,似乎既能打压柳贤妃,又能解了皇后的燃眉之急,但这样阴暗行事,却不是顾云舒想要的,她当场便否了如薇的建议。
    “贤妃素来恭谨知礼,没有必要这般对付她。”顾云舒说道。
    如薇被否决,另一个大宫女如慧开口道:“娘娘如今的困境,说到底还是底下的那些管事阳奉阴违,这些人全是许贵妃的爪牙,娘娘既不愿意劳烦柳贤妃,不若果决一些,直接打杀了这些不听话的,换上一批听话的,如何?”
    “只这样一来,怕是要不得人心了,且忠奸难辨,若是误伤了旁人便不好了。”皇后叹了一声。
    张嬷嬷看着皇后这样犹豫不决的模样,心下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感,但她到底是下人,有些话并不方便说,只得道:“娘娘若是拿不定主意,不妨去问问陛下。”
    “后宫本就是我分内之事,拿去麻烦陛下,怕是陛下嫌烦,旁人也会非议。”顾云舒摇了摇头。
    “陛下连天下都能治理得井井有条,小小的后宫岂不是手到擒来,且夫妻一体,陛下如今看重娘娘,娘娘不妨也主动些,夫妻情分不就是这样处出来的吗?”张嬷嬷笑着劝道。
    顾云舒心下微微一动,想起邵瑜说过的,希望她能努力一些,便认可了张嬷嬷的提议。
    张嬷嬷见皇后意动,心下松了一口气,邵瑜将她派到皇后身边,除了保护皇后,便是这时不时的提点。
    张嬷嬷的目光落在如薇身上,她在宫里待了多年,如薇的建议乍一看合理,实际却在浑水摸鱼挑拨离间,这个宫女心不在坤宁宫,显然是留不得了。
    邵瑜本召了严开询问进度,赵六福却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低声跑到邵瑜身边耳语几句。
    严开见皇帝神色不变,但语气却甚是森寒。
    “命人将赵才人宫里的人全部看押,派人盯死,严令任何人进出她的芳菲阁。”
    赵六福应了之后便再度急匆匆的出去了。
    这个样子,似乎像是后宫出了什么事,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事,也不知这赵才人做了什么事,将陛下惹成这样,严开脑中胡乱的想着。
    “严卿,你接着说。”邵瑜的声音将走神的严开拉了回来。
    “预备用来开办商场的房屋选址落在青雀街,只是青雀街是京城最热闹的一条街,原本已经选定的一排房子,但卖家不愿意卖。”严开说道。
    邵瑜吩咐内侍取来京城地图,青雀街的位置很好,人流量很大,也无怪是京城最热闹的一条街道。
    邵瑜伸手指了一条街:客来街。
    严开微微一愣,那条街离城门不远,街如其名,街上客栈如云,多为往来客商落脚之处。
    “青雀街热闹,但客来街位置也不差,有了皇家商场的存在,他日未必不能成为下一个青雀街。”
    听皇帝这般自信,严开胸中也不禁升起一抹豪情来。
    “今日便到这里,你手底下的人这段时间也很辛苦,回头等商场建成了,朕会另行嘉奖。”邵瑜说道。
    严开知晓皇帝应当还要去处理赵才人的事,也不敢多留,赶忙谢恩离去。
    邵瑜送走严开,便径直去了坤宁宫,不过一眼,便见此时殿内,除了禁足的许贵妃,宫中大大小小的主子全都聚集一堂。
    而那位赵才人,此时面如金纸,眼中满是恨意的盯着皇后。
    “皇后娘娘,纵使您怀不上孩子,也不能这般谋害皇嗣,这可能是陛下的头一个孩子。”苏昭仪见皇帝来了,立时开口说道,大义凛然的姿态犹如一个正义使者一般。
    邵瑜看了她一眼,对赵六福道:“苏昭仪信口雌黄,构陷皇后,着降为贵人。”
    苏昭仪身子一软便跪了下来,不敢置信的看向柳贤妃,柳贤妃却微微移开视线,装作没看到。
    “陛下,妾身一时失言,还请陛下恕罪。”苏昭仪见皇帝理都不理自己,转而膝行几步攀扯顾云舒,哀求道:“娘娘,妾身错了,妾身再也不敢了,娘娘饶了妾身吧。”
    顾云舒看着有些不忍,看向邵瑜,她刚想开口求情,身后的张嬷嬷便拉了拉她的衣袖,顾云舒回头看了张嬷嬷一眼,见对方轻轻的摇头,顾云舒立时有些无措。
    邵瑜见她这般,心下叹了口气,皇后这样犹豫不决,既立不了威也施不了恩,到头来机会全都白白错过。
    邵瑜懒得理会苏昭仪,直接命人将她带了出去。
    “陛下,今日证据确凿,您难道依旧要袒护皇后娘娘吗?苏昭仪说错了什么?本就是皇后心性歹毒,谋害皇嗣!”赵才人直愣愣的跪下,声音中满是不甘和怨恨。
    第43章 昏君当道(七)
    顾云舒本打算去寻邵瑜,还未出门,就被赵才人给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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