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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节
    季明珠和温常氏文闻言都是一愣。
    温钧顾不上再多说,解释道:“明珠,娘,你们先回去,我去县衙一趟,马上就回来。”
    回家耽误了两个时辰,他再不去报喜,以周放的性子,说不定能做出将他赶出师门的冲动之举。
    温钧解释两句,宽慰两人的心,然后匆匆地转身走了。
    周放这人有学识有才华有名声,对他也有几分教导之心,他已经在心里接纳了这位值得尊敬的老师,但是老师为人暴躁易怒,又高傲狂放,稍不留神就会得罪他,时常让温钧烦恼。
    徐县令为此曾安慰说,要不是周放脾气差,也不会到现在都没收到一个徒弟,便宜了他。
    温钧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这才放弃和周放一拍两散的打算,好好和这位老师相处,并且在相处中逐步了解到了这位老师的性格,打算吊死在他这棵歪脖子树上。
    既然要吊死,自然不能半路惹怒了他。
    得到县案首如此大的喜事,温钧不亲自去报喜,说不过去。
    到了县衙的时候,县衙外面的学子都散去了。温钧从侧门进到里面,下人一看见他,就忍不住露出同情脸色。
    温钧一顿,情知不妙。
    他走进单独辟出来的书房,果不其然看见了那个暴怒中的背影。
    “老师。”温钧谨慎叫道。
    周放一动不动,只有恼怒的呼吸声显示他不是坐着睡着了,还是清醒的。
    温钧无奈,又叫了一声:“老师,弟子有一个好消息想告诉您。”
    周放动了动,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这个弟子。
    温钧作出一副标准的认错表情,拱手道:“一切都是弟子的错,老师,你别气坏生气。”
    周放丝毫不肯相信,嘴里讥讽道:“我哪里敢生气?你考上县案首,不得了,得意忘形,连我这个老师都忘了,我哪里敢生气!”
    这句话可就太重了。
    温钧皱眉,放重了声音,不悦地解释:“弟子多亏老师教导,才能高中案首,丝毫不敢忘本。但是弟子家里还有娇妻和母亲,她们一直等着消息,老师家里也有亲人,应该能体谅弟子的心情。”
    周放:“……”
    周放的脸色僵硬,刚刚露出的愤怒表情要掉不掉,差点没绷住。
    他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周放出来游历天下,家人不在身边,只有师弟和徒弟。师弟是县令,需要避嫌,这几日都在和教谕批阅考卷,所以他知道徒弟中了案首的消息,第一时间就想和徒弟分享这个令人激动的消息,没想到徒弟不见了,叫人去县衙找也找不到,周放又听说好几个高中的学子都去花街喝花酒去了,还以为温钧不来见自己,也是去喝花酒,毕竟温钧正正少年,风流温润,去喝花酒也不是没可能,于是在心里先给温钧定了罪。
    他却是忘了,他没有家人在身边,温钧却有一堆家人和亲朋好友。
    而且,他这个弟子是成了亲的,他竟然忘了。
    周放和温钧相处的时间不算多,加上见面就在上课,他对温钧的了解也不够,只刚见面还没收徒的时候,听孙老先生提过一句,温钧已有妻子,之后三个多月,都忘了这件事。现在一时半刻的,气怒攻心,更是没想起来。
    这就尴尬了。
    周放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知道怎么结束这样尴尬的场面。
    最后还是温钧看出了他隐隐的懊恼和后悔,眼神闪了闪,开口道:“老师,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周放向来狂傲,目下无尘,头一次因为这些俗事而寸步不进,勉强而隐晦地表达歉意,“温钧,你做的对,应该先通知家人,是我脑子糊涂,一时没想通。”
    温钧眯眼,淡淡一笑:“老师能体谅最好。”
    他没有追着不放,让周放松了一口气,心里对这个弟子更加满意了。
    温钧见状,又递了一把梯子:“老师,听我娘说,县案首可以直接去府学读书,成为秀才,不用参加府试和院试,弟子心里十分犹豫,是直接去府学,还是继续参加考试。”
    “这个啊……”回到熟悉的领域,周放全身彻底放松下来,随口道,“你别想了,老老实实去参加府试吧。先帝时期,因为有这条规定在,时常有权贵人家钻空子,买通县令,为后代争取秀才之名。当今陛下对科举十分重视,一登基,就将这条规定改了。”
    温钧恍然,怪不得他没有听说过这个规定,温常氏说出来的时候,他还觉得奇怪,原是先帝时期的规定。
    现在是元鸿历二十六年,也就是说,温承贺十八岁成为秀才,第二年,先帝就过世,轮到当今陛下登基。
    温常氏一届深闺妇人,知道的许多东西都来自于温承贺,不知道规定改变了也很正常。
    这下更好,他不用多想,直接回家温书去吧。
    ……
    温钧回到家,不用说,又是一顿热烈欢迎。
    除了季明珠和温常氏,温家里里外外挤满了来道贺的村民,手上捧着几个鸡蛋,挎着一把青菜,或者拎着一挂腊肉,等着温钧这位县案首的回来。
    温钧有点好笑,又有点感动,看着大家递过来的东西,想拒绝又拒绝不了,只能收下。
    东西太多,两只手拿不住,差点摔下去。
    他连忙交给了温常氏,回身到院子里,向大家道谢。
    村民们反倒弄得有点不好意思,纷纷摆手表示:“只是一些普通的家常礼物,这种大喜事,我们才不好意思呢。”
    “温钧,你还要去继续考吗?”有人好奇问道。
    温钧点头:“自然是要继续,四月份就要外出,到时候我家还希望各位大哥大嫂帮忙照顾点。”
    “不用客气,这是自然的,我们就等着你回来,给我们温家村争口气呢,秀才公。”
    温钧摆手:“不敢称秀才。”
    他这时候已经明白过来,许是大家都见证过温承贺拿到县案首,直接成为秀才的原因,都以为他成了秀才,所以才拿着礼物上门恭喜。
    不然区区一个县试,按理来说,还不值得庆祝。
    他颇有一些无奈,在心里组织语言,向大家解释了一下。
    众人哗然:“太可惜了!”
    是啊,太可惜了,若是直接成为秀才,还能省去前往州府的麻烦。
    温钧在心里也有几分赞同,转身道:“既然我没有成为秀才,这些礼物,大家就先拿回去吧。”
    “不用,送出去的礼物,哪还有要回来的道理,我们等着你去考个秀才回来!”村里人都对温钧十分信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根据,毫无置疑地相信温钧一定能考中秀才。
    温钧心里一暖,无奈笑道:“我尽量不辜负大家的期望。”
    闹了一通,大家又说了些吉祥话,提前恭贺温钧,然后都各自散去,等着温钧日后的秀才酒。
    温钧送大家出去,眉宇间微松,转身回屋。
    在正屋里喝茶的季老爷和季明瑞慌忙站起来。
    温钧一顿,看着摆在面前的礼盒,知道他也误会了,少不得又解释一遍。
    季老爷有点失落,但是很快又打起精神道:“多考考也是好事,以后熟练了,乡试、会试才不会害怕。”
    温钧一笑,看向一旁眼睛发亮的季明瑞,想了想问道:“岳父,明瑞是不是许久没有去书院了?”
    季老爷回过神,点头道:“他没什么天赋,读不进去书,想要回家帮忙。免得浪费银子,我就答应了。”
    温钧点头,话锋一转道:“四月就是院试,我要出门去南阳州,不好一人独行。不知道,明瑞是否有空?”
    第49章
    说是同行, 其实也就是半个书童。
    温钧参加府试, 中间需要三天时间, 需要一个人在外面接应,以备不时之需。
    但是季明珠女儿家家, 翻过年也才十五岁,年纪小、身体弱,他不舍得小姑娘陪他长途跋涉, 路上受苦。一时半刻的,又找不到合适的书童,只能在身边寻找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而季家父子上门来恭贺, 一下子入了他的眼。
    比起年纪偏大,又要打理生意的季老爷,季明瑞这个闲着无事的人,更加合适。
    不过温钧提出后, 季老爷对此却有点迟疑:“有没有空都是小事, 你吩咐一句,他肯定有空。只是明瑞他没有出过远门,有点分不清路, 陪你去考府试的话,怕耽误你的事情。”
    温钧沉吟道:“我应该会和几位同窗好友一起去,明瑞只要跟紧他们,不要乱跑, 应该没事。”
    季老爷觉得有道理, 想了想, 张口打算答应:“那就……”
    “为什么不让我去?”季明珠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厨房出来,打断季老爷的话,嘟着唇,盯着温钧,目光里藏着一丝委屈。
    温钧微愣,目光里露出几分征询:“你想陪我去吗?”
    季明珠迟疑,刚刚一冲动才出口,可是当机会摆到面前,她想了想让自己独自打理事情的可能,又有点怯懦。对上温钧讯外眼神,她深呼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般点头:“我陪你一起!”
    温钧莞尔微笑:“既然你愿意,路上可不准叫苦。”
    季明珠嘟囔:“我才不会。”
    “等等!”季明瑞举手,满脸震惊失望,“你们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意见,我想去的啊,我还没去过南阳州呢!”
    温钧转头看他一眼,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歉意表情:“我以为明珠不会答应,所以才想另外找人。现在明珠答应陪我去,我只能抱歉了。”
    季明瑞:“……”
    他好惨。
    但是他不敢和季明珠争,刚才说了一句,已经是冲动之下,再争下去,季明珠想起新仇旧恨,又不肯让他进门,他这段时间的水磨工夫就全部白费了。
    季明瑞闭上嘴,默默地躲到院子里。
    季明珠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不以为然,走到温钧面前,脸色乖巧起来:“你放心,我一定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温钧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宠溺:“我信你。”
    季明珠脸上露出美滋滋的笑容,捏着温钧的袖口,附在他身边,撒娇想要卖乖。
    季老爷适时地干咳一声。
    季明珠柳眉微蹙,转过头看他,有点不高兴:“你干什么?”
    赖在她家,还打断她和夫君的话,真是讨人厌。
    虽然是埋怨的语气,却也比以前冷冰冰的语气让人心里舒服。季老爷心里酸涩,莫名地有点后悔,看着女儿,慈爱地轻声道:“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季明珠移开视线:“要回去就快点走,我又没有留你。”
    季老爷苦笑,点点头,和温钧打了个招呼,转身出院子,去找季明瑞一起回家。
    季明珠见状撇嘴,很快收回目光,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
    温钧摸了摸她的脑袋,垂眸看她神情,眼底心疼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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