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礼听着岳梦恬在她尊重的钟立言面前，一口一个‘小人’的叫她，心里火气越来越大。
    在对方心里，就没有黑白之分了吗？
    她也朝着钟老板看了一眼，砸吧下嘴，才看向岳梦恬。
    这个人显然不值得她尊敬。
    是欺软怕硬，觉得自己不骂回去就是怕了她不成？
    有时候，不凶一下，真是不行。
    决定要凶一下的鞠礼，挪动脚步，身体正面对上岳制片。
    然后，秉承着先礼后兵的优良传统，她先是朝着对方微笑了下，才掷地有声道：
    “同样是都市现言题材的剧，同样是男女主中一个为较贵的一线演员，另一个则为便宜的新演员。同样开机拍摄3个月，无论是编剧团队，制作团队，置景数量还是演员数量，都相差无几。您的项目杀青交片后统计支出，比制片人邱芳的剧超出2362万元人民币？”
    她方才看的材料，就是关于几个电视剧项目的账面材料，刚从财务调取的细节数据。
    虽然才刚开始看，但整体大数额，她却已经比对过了。
    见岳梦恬听她报数据皱起眉，她淡然一笑，声音洪亮的质问：
    “请问岳制片，这多出来的2362万元人民币，您花在了什么地方？为什么会多出这么多？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导演，太不懂得预算控制，还是经验丰富的您，太不懂得预算控制？又或者……有什么其他原因？”
    “这个——”岳梦恬开口欲反驳，鞠礼却一抬手，打断道：
    “没关系，您不需要回答。查完账后，真相自然会明明白白，数据是不会骗人的。现在不着急，我们到时候再来讨论新的问题，为什么这些地方，会花这么多钱，好吧？”
    鞠礼笑了笑，她还没有说完：
    “您今年总共开机两部剧，正前期筹备做剧本的一部，还有新买进的小说ip两个，剧已杀青正做后期的一部。对吧？”
    “……”岳梦恬皱着眉，没有回答。
    钟立言听着鞠礼表情笃定，声音铿锵，心里忍不住觉得惊奇——
    小姑娘的逻辑真的很好，而且……也过于用心了！
    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完全抓住了重点——背下这么多有用数据。
    望着她时，他眼神不自觉亮了几分。
    看样子，他果然没有看错她。
    鞠礼也不需要她回答，继续道：
    “占梦子公司您这边新买进的小说，其中一部跟总部创作部采购的另一部，同样是j江的作品，同样是现代言情加特殊都市职业。作者微博粉丝相近，j江专栏关注数相近，历往都没有其他作品成功改编成电视剧的经历。另一方面，两本书无论是收藏、订阅、评论数等，都近似。可是，创作部税前230万采购作品5年影视版权，您却用税前560万元仅采购作品3年影视改编权。”
    岳梦恬眉心更紧了些，表情有了微妙变化。
    很多事情即便预先考虑过，可到摊开在台面时，心里还是忍不住发虚发寒。
    “请问岳制片，您在采购ip的时候，没有做预先市场摸底吗？您不是这么不专业的人吧？那为什么会花费掉超过一倍不止的价格？”鞠礼神态从容，表情格外自信。
    她办公椅边上，现在放着一个整理箱，里面装的满满登登全是材料——
    很多东西要学的确不容易，但占云是家大公司，有足够多的经验可以拿来比对参考。
    非常直观。
    眼看着岳梦恬脸色越来越差，鞠礼开始对着她背诵各种数据报表，每一个数据，都有其他类似的项目做比较。
    占梦子公司的项目，与其他项目处处相似，却处处支出偏高。
    鞠礼眼神也越来越犀利。
    岳制片是跟天借的胆子吗？
    怎么敢借职务之便中饱私囊？
    职业操守呢？
    为了钱，在犯罪的边缘疯狂试探吗？
    金钱可以把一个人的胆子喂的这么大吗？
    可以让一个人完全迷住双眼吗？
    又听鞠礼说了几条，岳梦恬终于忍耐不住，她打断鞠礼，转头朝着钟立言问道：
    “老板，我做制片人这么多年，一直以来工作能力如何，您该很了解。我做的项目给公司赚了多少钱，相信您也清楚。所有高支出的地方，都有发票和账面记录，我也是走正规流程为公司做项目花销。您治下一向用人不疑，为什么这次要这样搞？如果说完全没有小人作祟，我真的不服气。”
    她说着，摆出了一个极其受辱的表情，甚至还专门挺胸抬头，做出倔强模样，企图博得钟立言的同情和信任：
    “而且，这块儿工作，到底是我做，还是她做？”
    鞠礼眉心耸起，情绪彻底被刺激起来了。
    打感情牌了？
    给钟老板做过很多年部下，很了不起吗？
    钟老板用人不疑，给子公司大大放权，是为了方便你任意妄为，为非作歹吗？
    她不等钟立言开口，率先道：“如果按照您今年这样工作，那可能真不如我做。”
    岳梦恬霍地回头，怒道：“轮到你说话了吗？”
    “轮不轮得到不是你说了算，是老板说了算。”鞠礼语调仍旧不急不缓。
    “你——”岳梦恬又要开口直怼，却被钟立言伸手压住。
    他看着她做戏，也看够了。
    “既然你问心无愧，那也没什么好怕的，查账后如果确实你这边没有问题，我会全公司通报，还你清白。”
    钟立言说罢，就算这事定了，没有转圜余地。
    岳梦恬张口欲再说，可到底理性上还是明白老板的脾气，知道他不喜欢将自己的决定说第二遍。
    硬压住要说的话，她深吸一口气，慢慢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和表情，才语气和顺的开口：
    “老板，我从年初到现在，日夜不休做项目，各种假期都没有休，一共攒了10天假。我现在申请休7天，可以吗？”
    鞠礼眼珠一转，盯着岳梦恬望了一眼。
    这7天假，再加上国庆7天，另加上中间的周末2天，就是16天了。
    这是拿罢工来威胁钟老板吗？
    再看老板，他脸色果然更沉了几分。
    挑起眉，钟立言抿着唇冷冷的盯了岳梦恬一眼。
    他想干脆开掉她的心，又活跃了起来。
    岳梦恬心里一颤，即便再有底气，很多时候她还是会本能的害怕钟老板。
    “可以。”他声音沉沉的，透着几分压抑不住的不耐烦：
    “鞠礼，你明天开始查账。占梦那边的人都任你差遣，包括公司财务部、行政部等，都必须全面配合你。”
    说罢，他也不看岳梦恬，转手点开邮件，亲自发了一封要求所有人配合鞠礼的邮件，到各个部门的管理。
    并要求hr立即通告占梦，让子公司上下每个人都积极配合，否则严惩不怠。
    “好的，老板。”鞠礼点头应声。
    “……”岳梦恬咬着下唇，气的手脚冰凉，转头面向钟立言时，她勉强维持住平静表情，轻声道：
    “那老板我先走了。”
    “嗯。”他随意应了声，眼都没抬。
    岳梦恬迟疑了下，总算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完全失宠了。
    她终于什么都没再说，恶狠狠瞪鞠礼一眼，转身便出了钟立言办公室。
    ……
    待回头看不见岳制片的背影了，鞠礼才开口道：“老板，那我也去继续看资料了。”
    钟立言发好了邮件，站起身展了展双肩，溜达着绕过长案，这才朝着小秘书望了过去。
    “一个多小时，背下这么多数据？”
    “昨天就看了许多材料了，不然也不敢给您做这样的汇报。我也怕平白冤枉了岳制片。”她抿唇微微笑了笑，“简单规划了下查账的路线，刚才就专门看了几项容易查出来的内容。”
    他望着她白皙的脸，和清亮的眸子，微微挑了下嘴角。
    方才面对岳梦恬的时候，小姑娘气势凌人，即便从容微笑的时候，眼神也锋锐的不行。
    这会儿岳梦恬一走，她倒很快柔和下来，显出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青稚了。
    战斗状态，和日常状态，调换的还挺顺畅的。
    回想方才她与人对峙时犀利又利落的样子，尤其是一句接一句不饶人，打的岳梦恬溃不成兵，英气勃发。
    那股气势汹汹的劲儿，像只呲牙咧嘴的小豹子，真的挺……有意思的。
    嘴角不自觉挑的愈高，眼睛也微微弯出了个浅小的弧度。
    他溜达到她身边，目光未曾离开过她的脸，靠近了才发现，小豹子身高不过才到他肩膀。
    挺娇小一只啊。
    不知怎么的，见她仰头看着自己，像是在等他下达指令的样子，他心情大好。
    手像有了自己的意识，轻轻一抬，就搭在了她头顶。
    然后，如受到柔滑发丝的诱惑，又轻轻揉了下。
    他能清晰看到，她的瞳孔在他手放置于她头顶时，微微扩大了。
    “头挺圆的。”又拍了拍她头顶，他才命令道：“去忙吧，细心点。”
    “好的老板。”几乎是落荒而逃，得令后，她立即微微点头敛目，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望着她背影，钟立言尚不知道，方才他的眼神和表情，是如何的欣赏，又如何的甜蜜。
    ……
    ……
    鞠礼回到自己工位上坐好后，心还在砰砰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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