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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
    如巨山崩塌,原本还灵活追击的鱼群被她压到身下,难以逃脱。
    等她再慢悠悠伸出爪撑起身,鱼全都吓得魂飞魄散,溃不成军。
    她嗤之以鼻:“不过尔尔。”
    蜃见状,转换策略,放缓声音同她商量:“玄微,本座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三番五次干涉我?难道水神门人就能如此嚣张行事?”
    玄微道:“我只想要回那个小孩,其他人与我毫无干系。”
    蜃望向一旁陆晅:“他也与你无关?那用他来换。”
    “他不行,”玄微反应过来:“你还敢跟我提条件?”
    蜃为自己鸣不平:“那少年想要投江自尽,我不过是在帮他。”
    “生死是他的选择,无需你多此一举。”
    “我且问你,在苦痛中沉溺,还是在美好幻象中消亡,你选哪一种?”
    “我只选天命。”
    蜃讥嘲地笑了:“你真是冥顽不化。你何尝不是在逆天行事?你的人不想死,你却逼迫他以性命当诱饵,王天琦想死,你却逼迫他重返人间再历悲苦。玄微,你会有报应的。”
    玄微闻言,加强法术。
    蜃不堪重击,痛苦地呻/吟一声,扇动贝壳,吐出一团白色光圈。
    他如诅咒般说道:“总有一天,天命会来找你,一笔笔算清,你等着瞧吧。”
    玄微深吸一口气,收手放开他。
    白光在顷刻间消散,蜃隐匿回黑水之中。
    玄微抬手,王天琦重新回到她的金色光团之中,男孩面无血色,但气息尚存。
    她仰头,将他与陆晅二人一并送上了岸。
    ——
    陆晅是在医院里醒过来的,睁眼时满目洁白,他还以为自己已经升天了。
    可眼一偏,却看见床畔垂头打盹的母亲。
    “妈……”他轻轻叫了一声。
    女人立即睁眼,朝他扑过来:“晅啊,你总算醒了啊。”
    她眼里涌出泪花:“你怎么总干这些傻事啊?”
    陆晅不明所以。
    这时,一直立于床尾的男人快步走来,也停在他床边。
    陆晅看过去,竟是王龠。
    陆晅云里雾里,起身想问个清楚,刚要启唇,中年男人把他架了回去:“你别担心,天琦已经醒了。”
    他对陆母歉疚低头:“阿姨,很抱歉,因为我儿子的事情,让你担心了,也让你儿子……”
    男人如鲠在喉。
    陆母还在气,没有理会,只去端床边纸杯,问陆晅要不要喝些水。
    陆晅接过去,抿了一口,觉得不对。
    王龠自觉多余,又担心自己孩子那头状况,索性礼貌道别,出了病房。
    等他走后,陆晅没忍不住问:“她呢。”
    陆母以为他问的是“他”,又哽咽道:“不是都说已经醒了吗!你脑子进水糊涂了吗,怎么还关心那小孩,自己差点都把命送了!这么冷的天,还下水救人,那可是钱江啊,每年死多少人,你心怎么这么大,你能不能多想想自己还有个妈啊。”
    陆晅沉默,没有再往下说。
    他摘掉吸氧的鼻导管,陆母劝他戴回去,他不依,翻身躺了回去。
    陆母注视了会他一如年少时倔强的背脊,不再开腔。
    躺了会,陆晅始终不定,他回过身,问她妈妈:“我手机呢。”
    “人都泡发了,还问手机呢。”陆母冷冷嘲道。
    陆晅说:“你手机给我用下。”
    陆母拧眉:“你就不能好好休息?”
    “给我。”他不容置喙。
    陆母满脸不情愿地从手袋里取出手机,交给儿子。
    陆晅回想两秒,旋即拨出一串数字。
    对面当即掐断。
    陆晅心静了,微不可查地掀了下嘴角,想起他曾教给玄微的,陌生号码不要接。她居然记在心里了。
    他又打了个过去。
    对方还是拒接。
    他编辑短信,给她发消息:“是我。我手机不能用了,这是借用的。”
    对面没心没肺地回了个“哦”。
    呵,不愧是她。陆晅磨了下后槽牙,第三次打给她。
    这回倒是接了。
    只是双方都不讲话,听筒里只有二人气息。
    相顾无言几秒,陆晅开口:“你在哪?”
    她炸呼呼回:“能在哪?”
    “在家?”他明明知悉,却还是想从她口中确认清楚。
    “对啊,干嘛,有话快说!”她每次对话都像要干架。
    陆晅低头,抿了下要笑不笑的唇,担心在母亲面前有所暴露,他及时住口,只“嗯”了声便结束通话。
    他有很多话想问她,但要先等他回家。
    陆晅删完短信与通话记录,把手机还给妈妈。
    儿子的异样当然逃不过母亲法眼,她蹙眉问:“跟谁打电话呢?”
    “你不认识。”陆晅侧身背对她,像是筑起无形的盾。那件事后,他们母子间便有了鸿沟。
    母亲垂了下睫,掩去诸多心事,而后呵一声道:“早晚也要认识的,干嘛啊,谈对象了还舍不得告诉我?什么女孩子哦,你都这样了也不来医院看一眼的。”
    陆晅一声不吭,闭目装睡。
    他大概能猜想到当中状况。
    唯独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一点是,明明是玄微险些让他命丧黄泉,可他醒来之后不仅没有怒意,反倒记挂她的安危。
    下午,陆晅转回普通病房。两日后,医生通知他可以出院。
    简单收拾了一下,陆晅换上陆母带来的一套衣服,和她办完手续。
    离开医院前,陆晅让妈妈在大厅等会。他联系上王龠,说想去看看王天琦。
    王龠刚好在医院,直说可以可以,并把病房号一并告知。
    陆晅耳畔嘈杂,那边似乎起了争执。
    他把新手机揣回兜里,走进电梯。
    按照王龠给的楼层和房号,陆晅找到王天琦所住的单间。
    还没进门,里面仍在争吵,他清楚听见少年撕心裂肺的哭吼:
    “你不是我爸爸——你走啊——你不是……呜呜,你根本不是他,你是假的——我要我爸爸——把我爸爸还给我——我要我爸——”
    接着就是护士急切的劝抚:“王先生,要不你先出去一下吧,你儿子现在情绪很激动,血压心跳都很高……”
    “别把这玩意夹我手上!”
    哐当巨响,重物砸地。
    陆晅脚步一顿,停在半掩的门扉前,犹豫是否该进去。
    刚好王龠在朝这走,男人面目疲惫,儿子失而复得似乎并没有让他心安神定。
    他看见陆晅,没有意外,仍体面地笑了一下,问:“要出院了?”
    陆晅:“嗯。”
    “多休息几天再回去上班。”男人越过他,拍拍他后背。
    陆晅跟过去:“他怎么了。”
    男人笑容变得苦涩,他唇边法令纹微微抽搐,似在极力压抑情绪。他尽可能让自己平稳答道:“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不认我这个爸了。”
    第26章 第二十六枚硬币
    王天琦做了个漫长的梦。
    他只记得自己走到了钱江边上, 他在想,如果他死了,母亲看见新闻, 会不会愿意回来看看他遗体,父亲或许能产生一些懊悔的情绪吧, 恨他没有多陪陪自己。
    去钱江的出租车上, 他打开手机备忘录,想写封简短的遗书。
    他开始打字, 却无从书起, 他恍然发现,在这个世界上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源自父母,他能写什么?能写给谁?
    王天琦忽然绝望到极点。
    他醒来时, 是在病床上,周遭干净崭新, 日光散在他眼皮上。
    有些刺目, 他不禁以手遮面,再放开时,他看见了父亲忧心忡忡的脸, 逆着光,神色却很明晰。
    王天琦感到惊奇, 他从没见过爸爸这样。
    印象中父亲很少回家, 好像公司才是他的此生归宿, 他讲话四平八稳, 行事杀伐果断,家中一切从不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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