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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5节
    李鱼说着,眼睛飞快地一扫,尉迟恭和褚龙骧正并排站着,跟两块黑炭似的,齐齐向他点头。
    李鱼恍然大悟,搞了半天,又是重文还是重武这种无聊把戏,从古到今,这把戏就没消停过。
    李鱼刚想把腿放下,向天子拱礼答话,忽地心中一动,依旧金鸡独立着,对天子道:“古语有云:平不肆险,安不忘危。文能治国,武能佑国,这本就是一国存续不可或缺的两个方面。
    国家太平繁盛时候,文治便有大用,但若忽略了武备,这繁荣便似一个泡泡,一戳就破了。国家危难战乱的时候,武功便有大用,但若忽略了文治,军需给养无从取得,仅凭武力,又何以持久?两者缺一不可,为什么一定要分个高下呢?”
    李鱼说到这里,仿佛站立不稳,急忙收腿站定,身子还晃了一下,向李世民长长一揖:“小臣愚昧,但小臣是真的想不明白,人,若是瘸了一条腿,难道比两条腿走路还要快吗?”
    李世民豁然大笑,环顾左右道:“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这么简单的道理,衮衮诸公身在局中,看得却是不甚清楚啊。重文,还是重武,现在还用说吗?”
    众文武齐齐俯首行礼,李世民抚须一笑,扬手道:“《七德舞》已罢,都归座吧,与朕一起欣赏欣赏这《九功舞》。”
    众大臣纷纷回座,台下太常寺的乐师舞伎们得了指示,鼓乐齐鸣,大型宫廷舞乐《九功舞》正式展开。
    李承乾拖着一条不甚方便的腿,回到自己座位,每走一步,都像是有人正在盯着他的腿,心中好不难堪。
    李鱼只是随口做了一个比喻,恰还利用了自己金鸡独立的姿势,只是一个急智小发挥,但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李承乾恰有一条腿不方便,他又不是心胸何等豁达的人,难免怀恨在心。
    一个再如何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人,也架不住与一个敏感脆弱、心胸狭隘的人打交道,甚至并不是与他打交道,你随口一句话,他就要自行“对号入座”,李鱼可不知竟因此招致了李承乾的厌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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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武门宴后,李鱼又有了陛见天子的荣耀,再加上优等一品的考课成绩,建成灵台的实际功绩,顺利晋升为工部郎中。
    这时候的李鱼,可谓春风得意,此时他与吉祥的婚礼,也已即将举行了。
    而这时候,他那老丈人龙傲天老爷子,才从陇右姗姗来迟。
    老爷子要离开一趟并不容易,自从罗霸道离开陇右,陇右四大寇原有的势力平衡被打破,为了重新确定地盘、势力范围、排行名次,各大寇打得不可开交,整个陇西一片糜烂。
    龙家寨是靠做生意生存的,又不能断了与外界的联系,原来的第一打手龙啸啸又早被赶了出去,龙老爷子需要对龙家寨做出妥善的安排,所以迟至此时,方才赶到长安。
    龙老爷子得到信儿,知道女儿有了身孕,且已寻到李鱼时,李鱼还是西市署市长,一个不入流的坊间小吏,等他赶到长安城时,李鱼已赫赫然变成了一个五品官,官阶比马邑州的地方牧首还要高。
    “工……工部郎中?五品官?”
    龙老爷子攥紧鞭子,高高举在空中,本打算不管是否接受了这现实,都先给李鱼来一鞭子,教训教训这个诱拐他的宝贝女儿,还他娘的未拜堂先有孕的混账东西,不料赶到信上所载地址,恰逢李鱼下值,他大步流星上前,赫然看见那人模狗样的东西,居然穿了一件大红袍,腰间还挂了一个银鱼袋。
    噫!
    这打扮,龙老爷子见过。
    龙老爷子是见过一次州刺吏大人的。那位大人就是这副打扮,当时龙老爷子混在一群地方名宿中间,毕恭毕敬,一大群绿袍、青袍的官儿簇拥着一个大红袍从他们面前走过。
    那个官威,人还未到,唱名声已起,众人纷纷长揖到地,结果龙老爷子连刺史大人的模样儿都没看清楚,弯腰施礼之际,就看见人家大红的官袍以及腰间晃晃荡荡的那枚银鱼袋了。
    因为龙老爷子是凭着他的慷慨大方,混进马邑州的耆老名宿队伍的。龙家寨在马邑州城之外,龙老爷子又是经商的,所以势力虽大,地位却低,远比不得地方上有文名的士林名宿,又或者是拥有土地的大地主。
    那些人,才是地方耆老、士林名宿,所以在龙家寨威风凛凛、土皇帝一般的人物,到了那里,却是连身都近不得的人。而如今,他老龙家的姑爷子,居然穿了一身大红袍?
    “臭小子,你们两情相悦,告诉老夫就是了,何以如此偷摸,难道老夫还会棒打鸳鸯不成?”
    龙老爷子手中的鞭子轻轻地落在李鱼肩上,软绵绵地向下一扫,替他掸了掸大红袍上的灰尘。
    “若不是看在我那好外孙的面上,定然不轻饶了你们。我那宝贝外孙呢,还不快带老夫去瞧瞧?”
    第464章 有得有失
    李鱼带着岳父大人进了杨府,这大宅子刚刚改建完成,有些地方花圃正在整理,尚未移种花草,龙老爷子看了连连点头:“这块地翻得平整,土块要细细地敲碎,种些菘菜、荽菜,长势必然极好。”
    李鱼也不好说那里是要种花儿的,否则以从陇西而来的龙老爷子来说,必觉浪费。
    这时因为尚未聘雇家仆只好自己四处忙碌的一家人都闻讯回到了大厅,李鱼又带龙老爷子逐一认识家人,再叫深深和静静帮着安顿龙老爷子带来的一行数十护卫。也是亏得杨府改建完成了,这些人住下,并不觉局促。
    这厢准备晚宴的时候,李鱼等人便识趣地离开,容人家父女相见,聊些私己话儿。
    见房中只剩下抱着小外孙的女儿了,龙老爷子便收了笑容,往她额头一点,责怪道:“爹只你一个女儿,也是从小惯坏了你,不但与人私奔,未婚有子,惹得乡邻笑话。这千里迢迢的,你也舍得抛下老父、抛下你娘……”
    龙作作见他肯来,便晓得不生自己的气了,便撒娇道:“爹,人家嫁得可以的男人,不也正是你希望看到的吗?你也瞧见了,他身边呀,狐狸精多着呢,女儿若不是先下手为强,你现在又大孙子好抱么?”
    龙作作把儿子往前一递,龙傲天登时眉开眼笑,张开双手想抱,又抱自己粗糙的大手擦伤了婴儿娇嫩的皮肤,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稀罕的不行。
    龙傲天一边看着可爱的大外孙子,一边对龙作作道:“他毕竟年轻嘛,那么年轻,又做了这么大的官儿,身边没有女人才怪。你也不要太往心里去,这人呢,不是发了情的驴子,皮相再美,熟了也就那么回事儿,最终讲的还是感情。
    不管多么的喜欢,久了久了也就变成了亲情,唯有亲人,才是永远割舍不下的人。何况你现在还有了老李家的长子,性子啊,收敛着些,可不能说炸就炸,风风火火了。”
    龙作作乜着他道:“这话是我爹说的么?实在不像你的脾气。”
    龙傲天瞪眼道:“爹该是什么脾气?爹都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啦,还能跟年轻时候一样?”
    龙作作刚想张嘴,龙傲天抢白道:“你是年轻,可你是女人!能跟爹一个德性?”
    龙作作嘟了嘟嘴儿,抱怨道:“女人怎么啦?女儿如今在西市开的那家皮裘铺子,生意好着呢,长安权贵但想置办皮衣,莫不首先想到咱们的‘雪珑堂’。爹,咱们龙家,在陇西已是第一皮货商人,如今在长安有了稳定的销货点儿,以后就不用别人卡着咱们的喉咙了,用不了几年,必定名扬整个陇右,威震一方,这不是女儿的本事?”
    龙老爷子的手指被小外孙抓住了,正好奇地把玩,乐得老家伙合不拢嘴,听了女儿这话,还是瞪她一眼道:“若不是因为你还惦记着家里,老子会这么容易放过你?
    龙老爷子在榻边坐下,道:“还别说,这处宅子还真是够大的,常听说长安地贵,这都快赶上半个龙家寨了,可只住了这么几个人,一定很贵吧?他小子才当了几天官,哪来这么多钱,可别是做了贪官?”
    龙作作道:“这宅子是杨叔的旧宅子改的。哦,杨叔你还未见过吧,那是极好的一个老实人,昨儿个钦天监的袁先生来给我婆婆说媒,说她与杨先生天意所定,当为夫妻,结果从昨儿到今儿,杨先生就没着家,他那人,比女子还要腼腆羞涩。”
    龙老爷子一听便担上了心事,道:“这样啊,我看你那婆婆还年轻的很,一旦嫁人,难说不会再生个孩子。你们现在自然是你好我好,就怕来日下一辈儿长大了,会因为家产起纠纷。爹就你一个女儿,可得为我的宝贝外孙打算了,爹还真得要尽快从陇西迁至长安,置一份家业,你和娃儿将来便有了最大的依靠。”
    龙作作虽说不在乎父亲的财产,但老爹一切都为自己打算,如今自己已嫁作人妇,为了情郎说走就走,可父亲依旧一心地为自己打算,心中不禁甜甜的满是感动,拉住父亲的手,摸挲着自己的脸颊道:“还是阿爹对我好!”
    “边儿去!”
    龙傲天一把抽回手,吹胡子瞪眼睛地道:“你都多大啦,现在宝宝撒得娇,你这当娘的还撒娇,真叫人鸡皮疙瘩撒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