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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节
    这时候,就听见奕詝说:“皇阿玛,的确是别人教儿臣的,却不是杜师傅。”
    “那是谁?”道光厉声问道。
    “是楚院台。”
    楚剑功心里一拧:我今天早上才认识你小子,我吃饱了撑的,干涉储位之争?他当即想站出来否认,但又一想:自己急于否认,相反显得心虚。
    这时候,道光的语气出奇的平静,温和的问:“楚剑功?是你教四阿哥的么?”
    杜授田在一旁插话说:“回皇上,不是。”
    道光看着他。
    杜授田接着说:“今天上午,臣和楚院台闲聊,楚院台说,射猎有伤天和,兵家大忌,臣觉得有道理,就对四阿哥说了……”
    杜授田默默唧唧的解释着,道光越听越是烦闷。今天他叫楚剑功来,本来是要让他参合一下宗室的活动,和他说抬籍入旗的事情。但奕詝这么一搅,不管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奕訢收楚剑功做包衣,难免会被人看做在立储问题上表明态度的信号。而道光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
    因此,让楚剑功入旗的打算,肯定是泡汤了。
    “好了,不用再说了。”道光打断杜授田,“朕倦了,都散了吧,楚剑功,你明日入宫问对。”
    78 问对
    9月28日
    “楚剑功,你在广东,说此次英夷入寇,是三千年未有之变局。一百多年前吧,还是圣祖的时候,罗刹人在北边寻衅,后来签订了《尼布楚条约》,英夷和罗刹受什么不同么?”
    “回皇上,英夷和罗刹都是西方人,没什么不同。他们都贪得无厌。”楚剑功简短的回答。要我给你讲解欧洲诸国?咱没那闲工夫。
    “那这么说来,也只有强兵一途了。这些蛮夷,喂是喂不饱的。”
    “皇上说得是。”楚剑功低眉顺眼的说道。
    “可是,今年打仗,花了接近两千万两,加上各省自己花的,可能超过三千万两了。还要拿一千六百万两去英吉利买货。朝廷每年的岁入,也就是四千万两上下,国库都光了。哪里找钱出来练兵。”
    道光叹了口气,接着说:“你住在林则徐那里,肯定听他说了吧,黄河河工,还有四百万两的亏空。”
    “财政……微臣倒有一个办法。”
    “是么?朕以为你只会练兵,没想到你在财政上还有想法。”
    “也不算微臣的办法了,是微臣和李颖修一块琢磨出来的。”
    “说来听听。”
    “各省开厘金。”
    厘金?
    厘金这个名词呢,在清朝并不新鲜。在是雍正年间摊丁入亩之后,税收主要有田税、盐税、以及特产税,比如茶叶税。关税等等贸易税主要在广东征收,清国内部并不普及。然而,要是为了特定的目的,急需钱粮,便有当地的管事官员,加收款项,称为厘金。比如乾隆朝平大小金川,便在湖北湖南加征厘金,充作军费。
    虽然有此先例,但在全国范围内征收厘金,却从来没有实行过。
    道光不由得有些犹豫:“加收厘金,明末三饷,殷鉴不远啊。”道光崇尚简朴,也一向以有道明君自比,加赋这种事情,他肯定不愿意做。
    楚剑功却在心底暗暗地算计:“加收厘金,大势所趋,因为清廷已经要破产了。”
    1841年整整一年,朝廷等于完全没有盈余。还欠着黄河河工的四百万两亏空。李颖修已经和楚剑功商量决定,每年广东应该向朝廷上交的各项赋税和劳役,一个铜板也不会再给了。
    清廷要把1841年4000万两的帐补齐,就是不算利息,按十年期,每年也要多收四百万两。而少掉了广东的一千万两……这样算下来,就算风调雨顺,每年清廷都会有一千四百万两的缺口。这还是没有把各地造反的情形考虑在内。
    道光说道:“奈何生民之苦。”语气颇为沉痛。
    道光同学,别这样。收厘金,当然,在客观上一定程度加剧民众的负担,会激起人民的反抗。但这并不是我的目的。我只是希望,以厘金为突破口,解除清朝对地方财政的管制。以财权控制地方,是宋代以来行之有效的方法。要瓦解满清在地方上的统治结构,从财政上着手,让地方上拥有独立的或者半独立的财权,比闹哄哄的兵变方便多了。
    但道光也不是傻子,果然,就听见他说:“各地督抚自收厘金,成何体统,若有作奸犯科,残民自肥之事,反而不美。”
    “皇上,以微臣微末的见识,大清是督、抚、藩台大小相制。只要制衡得法,便无须忧虑。”
    楚剑功这一套说辞,是参考的另一个时空,1859年曾国藩任两江总督之后,上书请“事权统一”里的说辞。
    道光还是在犹豫:“容朕想想吧。”
    “不用着急。”楚剑功在心里默默地安慰着道光,“你并不需要现在就决定加收厘金,我只是给你提个醒。给你留个想头。到了财政的窘境真的到了眼前,你不想加,也得加。”
    厘金这种东西,食髓知味。有困难的时候,为了填补亏空,肯定会“今年先加一次,过了难关,明年就停了”,但口子一开,财政的雪球一定会越滚越大。别说是清朝,就是二十一世纪的美国,也对赤字毫无办法,只能靠互联网泡沫和作假帐撑场子。
    道光同学,你有格林斯潘么?你会写方程式么?肯定不会吧。那么,我打赌,三年以内,满清财政破产。
    楚剑功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皇上,您还是和各位中堂多多商议,也不用急在一时。”
    道光道:“再议吧……刚才说到练兵,楚剑功,我问你,你是要效仿在广东的做法,在京师练一支兵出来么?”
    好大的诱饵。当我是傻子么,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皇上,微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微臣以为,大清的根本,还在八旗。皇上要强军的话,不如直接练驻京八旗。”
    “驻京八旗?”道光笑笑。
    “驻京八旗号称二十万。微臣想,四万人还拿得出来吧。实在不行,关外八旗北归的一万多人,现在还在河北,把他们补进驻京八旗,也是好的。臣实话实说,如果旗人不能振作,大清……”
    道光突然把手边的砚台向着楚剑功砸去,楚剑功躲了一下,面色不变,向道光施了一礼。
    道光惨然一笑:“你是忠臣哪。如非心中坦荡,不会说得这么直接。”
    别,道光同学,我可不是为你,我是怕后世的历史学界捧着良心泪流满面说,我不给大清机会。
    “练兵的事情,你写个条陈吧。”
    “是。但练兵还可以慢慢来。有一件事情,却拖不得了。”
    “什么事情。”
    “和约。拖了这么久,各项条款,都要执行了。”
    “朕也是愁苦。通商口岸,经济特区,我大清弄得懂这些的,可能只有李颖修,他在广东主持经济特区的事情,没法到京师来,让朕咨询。”
    “臣倒有个主意,皇上可以在京师专设一个衙门,叫总理万国事务衙门,凡是和洋字沾边的,都归这个衙门管。皇上任命一位重臣为总办大臣,行洋务,各种和外国交涉的事情,都学着办。事情办得多了,也就会了。”
    “又要设个衙门,那岂不是又要加开支?”
    “让军机大臣兼领就可以了,不必专设它职。”
    “那这个衙门,就是专门和洋人打交道罗?”
    “打交道只是手段,重在师夷长技以制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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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9 奋斗
    10月2日
    道光专门给楚剑功安排了一所宅子,在小红庙一带,让他专心写折子。三天后,楚剑功把折子交了上去,折子就叫《八旗之奋斗折》
    “大清国国力所维持的柱石有三:就是八旗,士人和乡绅。然而这三颗柱石,常常是国家的权威所维持者的,也就是一切的权威的基础。
    ……
    权威的第一要素固然是群众的一致拥护,所谓得民心者德天下,可是,单单靠了群众来做基础,那权威仍旧是十分脆弱而不稳固的。所以权威所必具的第二要素显然是武力了。
    如果群众的一致拥护和武力两者相辅而行,那么,到了相当时候,基础便会致稳固,而成为极大的权威了。
    如果群众一致拥护、武力、以及传统的权威,三者合而为一,那这权威可以说永不会发生动摇了。
    总而言之,只有八旗的稳固和兴起,才能保证朝廷的权威和万民的拥戴。八旗,是三根柱石的重中之重,朝廷和皇帝的权威,全在于此,八旗强则大清兴,八旗废则大清危。
    不论那一种民族,都可以分为三等;最上等的是具有各种的美德,并且有牺牲的勇气和决心,这就是古人所称的贤者。的最下的是人类的败类,他们只知道自私纵欲自利,放佚淫侈。这就是古人所说的奸佞。在这两者中的是第三阶级,为数最多,他们既没有英勇的决心的牺牲精神,但也没有卑鄙的枉法的自私行为。我们可以加以注意,就是这班群众——我一向称他们叫做中间阶级,从来不会变成重要,只有当最上等的和最下等的两者在发生冲突的时候,始能显示出他们的重要来。
    比方他们不管那一方面获得胜利,他们都望风而靡的去归附胜利的一方面。
    如果有贤者来握权,他们固然安心相从;可是被小人专政,他们也绝不会反抗的;因为中间阶级,他们是绝不愿有斗争的。
    故而,只要八旗能够保持它的兴旺,大清朝就能维持他的统治万万年。
    因此,在燧发枪和滑膛炮正在普及的时代,大清国的首要任务,就是振奋八旗的精神,健全新的军事组织,装备新式的武器,进行严格的训练。这样,大清朝在面对外部的蛮夷,或者面过国内的叛匪的时候,就有了一只可以信任的,可靠的力量。
    ……”
    洋洋三万余言,综述了在三千年未有之变局之下,八旗,特别是驻京八旗,所面临的局势,所要承担的任务,以及为之要进行的改革。
    道光也很大方,他把《八旗之奋斗折》交给了军机处等一干衙门,让诸位大人们可以随心参议。很快,这封奏折就在市井上流传开来。
    京师的某处茶馆里,一个斜戴帽子,辫子胡乱缠在脖子上的八旗子弟,提着个鸟笼,晃悠晃悠就进来了。
    “嘿,苗爷,您今个这么早就到了,昨晚上没在窑子里晃悠?”
    “呸,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你苗爷我乃是洁身自好玉树凌风之纯善八旗子弟,正正经经野人山从龙之汉军正白旗旗白*带子,世袭云骑尉。想当年,天命皇帝说,精兵尽归正白旗,知道爷是什么身份么?怎么会去窑子。”
    旁边就有个茶客叫了起来:“苗爷,您这么威风,麻烦把小人的帐还了吧。拖了三四个月了。”
    那苗爷马上转了一幅笑脸:“隆爷,在宽限几天,你看我苗人凤,正正经经野人山从龙的汉军正白旗白*带子,世袭云骑尉,绝对不会赖账的。”
    “苗爷,我看你手上这只鸟,也值三四两银子吧,你不如拿来抵了利息。”
    “诶诶,别的呀,这鸟啊,还没开嗓子呢,不值钱。”
    “费什么话,拿来给隆爷我看看。”
    苗人凤陪着笑,把鸟笼子递过去。
    “小家雀啊,我说苗人凤你可真寒颤,拿个家雀冒充金丝鸟。还什么从龙白*带子呢。”
    “隆爷,您可别看我现在家道中落,当年,精兵尽归正白旗……”
    “得得得,你帐什么时候还啊?”
    苗人凤松了口气,在隆爷旁边坐下,把隆爷的茶壶端起来,给自个倒了一杯:“隆爷,还得麻烦您,再借我一笔款子,我保证,不出一年,连本带利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