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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从艳阳高照到黑暗中,很吃力地清醒过来,视线朦胧中看到了周生辰。
    他衬衫前襟是湿的,整个人都跪在她面前,双手撑在地面,去叫她的名字:“时宜。”
    “嗯……”她用尽力气,想回答他。
    “醒了就好,”他的声音有些紧,也有些哑,“不要说话。”
    她很听话,重新闭上了眼睛。
    很快又开始意识模糊,好像有人在给她吸氧。
    有人在说话,似乎是“急性缺血缺氧”什么的,她想听清已经很难,只是知道他在自己身边。刚才那片刻的幻觉,太美好,也真实的可怕。在那些幼时对过去的记忆里,她始终都是个旁观者,只有这一次她身临其境……心临其境。
    甚至在昏睡前,有些奢望,可不可以再有这样的幻觉。
    哪怕是一次也好。
    再清醒天已经是天亮。
    她睁开眼,视线朦胧了会儿,渐恢复清明。看日光,应该快要接近正午。
    “醒了?”周生辰的声音问她。
    她牵扯起嘴角,有些疲累地嗯了一声,寻声偏过头去,看到他就靠在床边上。身上的浅蓝色衬衫,还是昨晚换上的那件,双眸漆黑,安静地看着她。
    他低声说:“昨晚,是文幸把你救上来,现在还睡着。我离开一会儿,十分钟就回来。”
    文幸?
    那样的身体,还跳到那么冰的水里救自己?
    时宜蹙眉,心忽然跳的有些急:“她怎么样……”
    “她水性很好,就是受凉了,”周生辰说,“你可能还要严重些,需要做些后续的治疗。”
    “她身体不好……”她没继续说,因为知道周生辰是安慰自己,文幸的身体状态并不乐观,“你去吧,我觉得好多了。”
    周生辰很快唤来人,却并不是连穗,而是陌生的女孩子。
    大概低声叮嘱两句,很严肃的语气。女孩子安静地点头,表示自己都记住了,他这才离开房间。时宜也就趁着这段时间,又闭目养神休息了会儿。
    再听到门响,却是周文幸和周生辰一起进来。
    文幸让周生辰放心,说自己会陪一会儿大嫂,让周生辰放心离开。待到房间里只有时宜和她,还有那个陪在一侧的小女孩,文幸才在床边坐下来,轻声说:“嫂子,你吓死我了。昨晚真的吓死我了。”她难得画了淡妆,却还是显得气色不好。
    “对不起,”她去握文幸的手,忘记手背上的针头,刺痛了一下,只得又收回来,“我应该小心一些,害得你跳下去救我。”
    “幸好我水性好,”周文幸的眼睛瞬间就红了,“上岸时,你心跳都停了……”
    她有些意外,没料到会这么严重。
    “我们都被吓坏了,哥哥脸是白的,抢救的时候,什么也不说,就知道在你身边叫你名字……都怪我,非要坐什么船……”
    40第三十七章 解不开的迷(1)
    周文幸细碎说了两句,就真的哭了.
    哭得非常伤心。
    时宜倒真是被吓到,反倒去安慰她:“我现在没事情,真的,文幸。”
    “我后怕死了,”周文幸哽咽着,鼻音浓重,“真的很后怕。如果你真的就这么……哥哥一定会恨我。”
    她安慰文幸:“不会的,他很爱你。而且只是意外,对吗?”
    每次周生辰提起这个妹妹,都是温柔的神情。她知道他一定很喜欢文幸,对小仁也是如此,在这个老宅子里,这几个人是难得温暖的存在。
    文幸说了会儿话就很累的样子,仍旧连连愧疚地说抱歉。
    最后倒是成了她安慰文幸,好说歹说,终于劝她回去休息。周生辰留下的那个女孩子,非常娴熟地给她换了袋营养液,然后对她和善地笑了笑。
    “谢谢。”
    女孩子还是笑:“少奶奶放心,大少爷很快就回来。”
    她愣了愣,笑了。
    到了午饭时间,他还没有回来。
    本来女孩子是要喂给她,她笑著拒绝了,要了个摆放在床上的小木桌,自己慢慢吃着。倒不觉得饿,就是吃的时候胃有些疼,女孩子安慰她,头昏和胃疼,都是溺水之后的症状,毕竟大脑缺氧了一段时间,又是溺水呛水,这些都是难免的。
    现在主要是营养神经和护肝的治疗。
    她想起文幸说的心跳停止,也有些后怕,就没有追问。
    她低头吃着东西,总觉得众人的反应都出奇的谨慎,就像……这并非是一场意外。
    门被推开。
    周生辰走进来,视线先投向床上的人。
    白色的睡衣裤,显得她很虚弱。他挥手让女孩子离开,时宜也同时察觉了,抬头去看他:“回来了?吃饭了吗?”
    “吃完了,”他在她身边坐下来,低声征询,“我喂你吃?”
    时宜眨眨眼睛,笑了:“好。”
    初才醒来,他就离开,她难免会有一种失落感。
    可现在想想,他衬衫未换,应该是寸步不离地守了自己一夜,等到自己醒过来,才终于能抽出时间来看自己的妹妹。
    “昨晚外婆状况不太好,”他从她手里接过调羹,舀起一匙白粥,递到她嘴边,“事情都凑在一起了。”
    她讶然:“现在呢?好些没有?”
    “好多了,刚才我去看她,还在和我说过去的笑话。”
    她松口气,想到文幸,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他微笑看她。
    “文幸是不是身体……”
    “是,所以才安排她回来修养。”
    “那昨晚……”
    “昨晚她比你好一些,但不算太乐观。”
    “那你还带她过来看我?”
    “她坚持,”周生辰一时词乏,“拦不住。”
    他又喂了一口,时宜乖乖张开嘴巴,吃到嘴里。
    她能感觉到他今天的心情不是很好,就没有多说什么,倒是周生辰放下粥碗和调羹时,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拿出项饰。暗红的绳子打着琵琶绳结,绳结下坠着白润的平安扣。
    “平安扣?”她抿起嘴角。
    “是,平安扣。”他声音疲惫,略有些柔软。
    “帮我戴一下,”时宜指了指自己的脖颈,有些撒娇,“一定要保我平安。”
    这也是他选这个的本意。
    他把平安扣拿出来,给她松开绳结,从前胸绕过来戴上:“昨晚,你是怎么落水的?”
    “昨晚?”她摸着他送给自己的礼物,仔细想了想,“船在调头,有些晃,当时文幸坐在船边,说头昏,我去扶她,没有站稳就掉水里了。”
    “没有站稳?”
    “嗯,可能站的位置不好,脚下也不平,就摔下去了。”
    那么一瞬的事情,又太突然,她实在不觉得有什么特别。
    绳结重新打好。
    他从身后抱住她,让时宜靠在自己怀里:“我困了,想睡会儿。”
    “那你脱掉外衣躺上来吧。”她把手放在他手背上,觉得好暖。
    “就这样靠着吧,”他的轻着声音说,“我睡觉时间不长,这样抱着你,稍微闭眼休息一会儿就可以。”
    他说着,已经把眼镜摘下来,放在手边。
    略微将她抱的舒服了些,就真的不再说话,慢慢睡着了。
    她怕吵到他,不敢动。
    坐到最后身子都僵了,还是不敢动,只能噘噘嘴,好笑地暗暗嘀咕:我最爱的科学家,有你这么陪病人的吗……
    他怕她热,房间里是开了冷空调的,或许又是怕她觉得闷,窗户也是开着的。温度很舒服,刚才那种想动又不敢动的想法淡去了,反倒是想起了文幸的话。
    她记得,她在岸边短暂清醒时,他是跪在自己身旁,看着自己的。
    而文幸所说的脸色苍白,不肯说任何话,只是叫她的名字。应该就是用那样的姿势,靠近自己,一遍遍轻声把自己从幻觉中拉回来。
    从艳阳高照的书房,到灯火通明的水岸边。从过去,到现在。
    她想着想着,就觉得很幸福。
    想笑。
    过了会儿,倒是真的笑起来,悄悄把他的手抬起来,低头亲了亲,然后再轻放回原位。
    女孩子来给她取下针头,周生辰这才醒过来。
    她征询问他,是不是能陪他一起去看看外婆。周生辰似乎在犹豫,时宜马上又说,外婆那么喜欢自己,去的话,老人家肯定能高兴些,更何况有他陪在身边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他最终还是同意了,吩咐林叔去准备车。
    到的时候,很凑巧遇到了周文川和佟佳人。
    两人正在陪老人说话,她进门,略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对于周生辰这个弟弟和弟媳,她总找不到好的态度相处,反倒是祈祷少见到的好,不过如此碰到了也没什么办法。
    “不知道,还能不等看到他出生。”老人家轻用手抚着佟佳人的腹部,淡淡笑著,一面说话,另一只手却仍旧不间断地转着念珠。
    “怎么能见不到,”佟佳人小声笑著,说,“还等着您给起个小名呢。”
    “是啊,”外婆心情似乎很好,“你的名字,都是我给起的,一晃啊,就这么大了。”
    她们说着话。
    外婆对佟佳人和周生辰,是格外的疼爱。
    听交谈也知道,佟佳人当真是和周生辰一起长大,那时老人家似乎照顾了他们两个很久。青梅竹马,应该就是形容这种感情吧?
    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身边不远是周文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