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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节
    “哈哈,那便如此,苍云峰总舵的行动由二哥全权做主,渠弥国师便交给我与子娆。”夜玄殇转头看住子娆幽美的眼睛,微笑说道,“我答应你的事,一定做到。”
    寒雨未消的深夜,官道上三匹快马迎着无声夜雨一路疾驰,四野阒暗,唯有雨光微闪,几道人影一晃即过,急促的马蹄声直趋火光层层的邯璋城。待到紧闭的城门前,三人同时勒马,黑夜中马儿骤停的微嘶声短促响过,复是一片万籁俱寂。
    城头照下的火光透过轻微雨丝,左边之人调转马头向后道:“公公,城门已关,咱们还是迟了一步。”
    商容自雨光中抬眼,看向高耸矗立的城墙,简短地命道:“弃马入城。”说话时身子已自马背上飘起,身旁两名影奴紧随其后,形如魅影掠向城墙,身手行动,迅捷无声。不过半刻,三人已身处城内,但却不与穆国的冥衣楼分舵联系,反在城东一家客栈单独住下。
    翌日清早,邯璋城依旧一片兵马戒严,雨后街道之上恢复喧嚣,一队队士兵巡逻未停,却并未影响城中正常的秩序。
    邯璋既为穆国之都,其繁华兴盛的程度较之楚都毫不逊色,更因紧邻西陲,而有各族行旅、客商往来过境,楚国大战之后,不少楚人避祸西迁,之前依附大楚的中间小国为免宣军荼毒,亦纷纷向穆国交好,相与贸易,更使得江上船行如鲫,道中车马如流,带来人物阜盛的局面。
    马蹄声自长街一端传来,路上行人对连日来涉及全城的搜索已是司空见惯,纷纷避向旁侧,只见两队快马纵驰而过,马上士兵皆着银甲白袍,外罩玄色军氅,正是刚自城郊归来的白虎军,由上将军卫垣亲自领兵,往宫城方向而去。
    自昨日围攻跃马帮密宅后,太子御调动城中所有兵马,昼夜不停地搜捕夜玄殇等人,白虎军与其他城中守兵一样连夜未眠,但在卫垣与颜箐的刻意引导之下,搜捕结果自是一无所获。
    路过一间临街的酒肆,卫垣忽然在马上减速,扭头向位于二楼的一扇雕窗看去。一道目光穿过垂帘与他对视正着,卫垣眼底倏然闪过一丝诧异,面上却未有任何流露,径自打马而去。
    商容刻意不收敛目光,引起卫垣注意,斟酒坐等,不过小半个时辰,除去军甲换作长衣便装的卫垣出现在酒肆雅间之内。
    “方才我还以为看走了眼,不知是什么要事,竟劳动商公公亲来穆国。”
    面对商容这禁宫要臣,卫垣态度极是友善,话未出口,已然笑容满面。商容一路看察,知晓卫垣如今在穆国几可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帝都凡事假他之手,皆是事半功倍,不由佩服东帝昔日安排,亦知要令这样的人听教听话,并非寻常手段能行,心念一闪,迎前笑道:“呵呵,将军说笑了,我们这些人不过替主上跑腿送信,真正要事可都要倚重将军才行。”
    “哦?主上有何吩咐,还请公公见教。”卫垣在他对面落座,移目相询。
    “将军看过便知。”商容自怀中取出东帝亲笔密令,隔案递了过去。卫垣弹手挑破封口金印,看过密令后目光微微一闪,抬眼扫过商容,“主上这道命令当真是意料之外。”
    商容叹了口气,“主上的安排自有他的道理,事关重大,将军切记秘密行事。”
    卫垣转回笑容,目光不露心绪,“商公公放心,既然是主上的命令,卫垣自会尽心办到,不过此事的确关系非常,需得慎重处理,后面怕还要劳烦公公。”
    商容道:“大家都是替主上尽忠,何来劳烦,穆国之事皆以将军为主,我等从旁协助就是。”
    “如此甚好。”卫垣将手中密令收好,并未当场销毁,抬手斟酒,举杯道,“那卫垣便借花献佛敬公公一杯,先行一步做些安排,公公见谅。”
    “好说。”
    二人对饮一杯,卫垣随后起身告辞,行至门前,他突然又回身问道:“商公公此次带了多少人手,现在何处?若人不多,不如暂且住到我上将军府,近日为夜三公子之事,邯璋城中盘查森严,莫要引起多余的麻烦,不好处置。”。
    商容道:“不过两人随行,落脚在朱堰坊宣平客栈,倒不必麻烦将军,将军有事尽可到那处寻我。”
    “宣平客栈,好,我会命人关照那边。”卫垣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邯璋城被南北十四条、东西十一条宽阔大道交错划分为一百一十坊,各坊之间皆以街道为界,经纬纵横,井然有序,每坊筑有四门,除几条交叉相通的主街以外,另有石路小巷延向坊内,两侧民宅店铺鳞次栉比,建筑多以白石为基,配以素瓦灰檐,但富户人家或是声势可观的商铺酒楼却是画梁彩壁,斗拱出檐,极尽雕饰之美,处处显示出这国都之城的繁盛气象。
    朱堰坊主街之上,分别有三家亭阁错落的歌坊舞楼,其中红颜阁位于街尾,毗邻堰江之畔,对面一街之隔便是商容三人入住的宣平客栈。
    一夜秋雨初霁,台前流苏吹过雕栏,一只腕绕银丝的玉手松开垂帘,窗影一晃,落在婀娜生姿的白衣之上,亦将那张妖柔的面容覆上若有若无的暗影。
    “堂主,据我们的眼线回报,从一个时辰之前便有军队秘密往朱堰坊这边调动,且非一般士兵,皆是左翼营武功高强的好手,数量不在千人之下。这些人足以将整个朱堰坊全部封锁,不知是不是针对我们来的。”绿颐瞥了一眼帘外,低声说道。
    白姝儿自窗前转身,美眸艳艳流露揣测之意,“是白虎军,即便查到此处,卫垣也不可能公然调兵前来,他究竟想干什么?”
    红颜阁原是自在堂一处秘密据点,对外是邯璋有名的风月之地,千金买醉,日夜笙歌,内里却用来收集情报,掩藏身份,执行各种暗杀任务。自在堂在穆国势力盘根错节,即便是白姝儿曾为之效命的太子御亦无法尽知,在其背叛之后虽剿杀了堂下不少部属,却难以将之连根铲除,如今红颜阁这种地方,正是白姝儿暗中左右形势的最好所在。
    密宅突围之后,白姝儿已知卫垣虽身在穆国,实际却替帝都效命,眼前形势下,绝无道理对自在堂动手,何况红颜阁表面上属于城中普通富商,只有部分核心人员受自在堂统属,较之他处,暴露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虽见白虎军秘密调兵,亦只是静观其变,声色不乱,单凭这一点,便可见她非同寻常女子的胆色。
    绿颐蹙眉道:“这卫垣虽是九公主的人,会不会自己暗中反水,支持太子御?”
    白姝儿眸光微细,“若如此,那日他犯不着故意配合三公子脱身,再者,那九公主又岂是易与之人,容得他想怎样便是怎样?哼,不想帝都的手竟伸得这么远,一个卫垣,一个颜菁,整个穆国的兵权都落到他们手里了。”
    绿颐道:“假如除去连相,这二人之外在军中手握兵权的便只剩一个虞峥,却与堂主素来不睦,那我们不是替他人作嫁?”
    “笑话,我白姝儿会做那种蠢事?”白姝儿反手一扫珠帘,娇娆移步,向外行去,一抹帘光倏然闪落,“如情人呢?”
    “已照堂主吩咐暂时将她软禁起来,对外称病谢客。”
    “看好了,莫让她坏事。”白姝儿媚眸轻挑,忽然在门前停步,外面回廊之上同时传来轻重不一的脚步声,后面数人足音沉稳一致,落地几无间隙,显然是一批训练有素的高手,而当前一人足下几无声息,武功要比后面之人高明数倍不止。
    脚步声停在隔壁,管事的声音随之响起,“东面几间暖阁正对前街,只有两间还空着,却以这间风景最佳,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几人进入房间,一个惯有威严的声音道:“就这间。”跟着“哗啦”一声轻响,想是对方将钱袋丢到了管事手中,冷冷道:“还不下去,记住少说少问。”
    白姝儿眸中隐生诧色,皆因听出那说话之人正是卫垣,顿时改变出门的主意,留心隔壁动静。
    便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混乱,白姝儿无声飘向窗前,水袖一漾射出真气,将雕窗拂开半寸。
    透过窗隙,只见对面街道之上出现重重白虎军战士,人马如同辐辏,自四面八方快速逼向宣平客栈,前面数十名高手自马背掠起,亮出兵器,当先越墙而入,目标乃是客栈后院。
    马蹄声中,街上行人大乱,纷走急避,白虎军行动之速,可谓快逾闪电,整座客栈陷入重围。这时后院一间厢房猛地爆出一股劲气,剧烈声响之中,房中门窗化作飞屑,连同最先进入的敌人向外激射出去。
    白姝儿美目微微一闪,仅仅一街之隔,更兼居高临下,以她的眼力几乎可以看清白虎军高手骨折血溅的场面,心下凛然不已。仅凭这份内力,这屋内之人的武功便可至夜玄殇那般高手级数,更加阴沉狠辣,却不知与卫垣有何恩怨,惹来白虎军围剿。正思量间,眼见三道人影自房内杀出,其中两人黑衣净面,刀法飘忽诡谲,身如影魅,当中一人却是个身材中等的白眉老者,看似举止缓慢,却每一抬手便有敌人丧命爪下,行动间予人诡异莫名的感觉。
    三人现身的一刻,隔壁窗旁“咔嚓”微响,传来整齐的劲弩上箭声。
    白姝儿倏然明白,卫垣亲至红颜阁乃是为了居高临下,选定阻杀院中目标的最佳位置,此时白虎军传出数声信号,有人高声下令,“莫要放走夜玄殇同党!生死不论!”
    白虎军此次所调皆非庸手,但客栈中三人亦手底强硬,尤其是那白眉老者极难应付,令围攻者付出十分惨重的代价。整座客栈早已清空,院中敌人不断涌入,那白眉老者深知不宜恋战,连下杀手,跟着尖啸一声,会同二人突向高墙,冲往院外。
    “结阵!拦下他们!”白虎军中两名指挥战斗的银缨战将同时喝令,客栈东、西、北三方同时出现三张黝黑的软索巨网,在轻功高明的战士操纵之下,漫天向客栈罩来。
    这种软索巨网原是在战时用以封锁江河,以便拦截敌方间者探营,其物以鲛丝细索穿织编结,每隔数寸便缀有锋利的倒勾,悬在水底不易察觉,一旦沾身便绝难挣脱,并会牵动两岸连接的金铃,向营中报警,乃是白虎军有名的精锐装备。此时在半空张开,顿将去路封锁得密不透风,用做拦截对手,亦是再好不过。
    纵未见过此物,但从形制判断,突围的三人亦知绝不能容其沾身,唯有当空改变方向,往唯一未被封锁的南面长街落去。
    两名战将自马背上跃起,双双攻向当前的白眉老者!一串激烈的劲气交击声后,只见半空中气流爆射,那白眉老者凌空跃起,一声厉啸,自上而下扑向往地面飞退的战将。
    机括之声便于此时,自白姝儿所在隔壁骤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