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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节
    没想到在人人对骆家避之唯恐不及的时候,开阳王竟是例外。
    他以前一直觉得开阳王不行,如今看来倒是个重情义的。
    一个男人如何,看的就是这个时候。
    骆大都督不由想到了许、林两家。
    当年镇南王的长女华阳郡主嫁到了长春侯府许家,次女舞阳郡主嫁进了国子监祭酒林家。
    两位郡主虽都身死,想必临死前的心情截然不同。
    “父亲。”察觉骆大都督走神,骆笙唤了一声。
    骆大都督回神,暗暗呸一声。
    他怎么想起那么不吉利的陈年旧事,都是开阳王害的!
    “父亲,一个小小县令敢告发您,背后定有指使者吧?对幕后之人,您可有猜测?”
    骆大都督陷入了沉默。
    从被带走到现在,他想过很多事,对于幕后指使者当然有所猜测。
    只不过有些话还是不能随便说出口。
    女儿即便懂事了,可在能对他下手的人面前只是个小女孩,说出来只能让她更害怕。
    见骆大都督沉默,骆笙用余光扫了一眼林腾,声音放得更低:“难道是皇上吗?”
    骆大都督眼神猛地一缩,带出几分严厉:“不得胡说!”
    “父亲——”骆笙声音放软,透着委屈。
    骆大都督严厉神情一缓,仔细打量着女儿,这才发现她眼角有些红,似乎是哭过。
    笙儿哭了?
    这个发现令他心中发酸。
    他张张嘴,想要安慰的话终归没有说出口。
    他是家里的顶梁柱,如今他进了这里面,什么安慰都苍白无力。
    “不是皇上。”骆大都督低声道。
    骆笙颤了颤眼帘,轻声道:“但皇上不信任父亲了,对吗?”
    骆大都督沉默许久,微不可察点了点头。
    君臣之间的信任自然是生出了裂痕,才见都不见他便把此案交给三法司审理。
    锦麟卫指挥使这个位子不好坐,曾经有人弹劾他,皇上甚至都没拿出来商议,直接扣下了折子。
    “笙儿,答应父亲两件事。”
    “您说。”
    “现在锦麟卫应该是平栗在管,你不要和他对着来,也不要走太近。”
    骆笙眸光微闪,点了点头:“女儿明白了。”
    这样看来,骆大都督早对平栗起了疑心。
    “第二件事,一旦为父真的出不去了,骆府遭难,你就去找开阳王吧。无论以什么身份都好,求他护着你。”
    他只望最糟的情况发生时,有那么一个人也愿意像他曾经做的那样,让他最疼爱的女儿活下去。
    第303章 准话
    骆笙垂着眼,没有吭声。
    骆大都督唯恐女儿无法无天的脾气又上来,不由有些急:“笙儿,你听到了么?”
    骆笙抬眸,隔着栅栏看着一夜间仿佛苍老许多的中年男子,轻声问道:“那其他人呢?大姐、二姐、四妹,还有弟弟和姨娘们。”
    骆大都督眼底藏着痛苦,神情却很平淡:“倘若真落得抄家灭族的下场,开阳王护不住这么多人,笙儿记着莫要让人家为难。”
    如果可以,他当然想保住所有人,可哪有这样的好事呢。
    他看得出来,开阳王对笙儿是不同的,真要到大难临头的时候应该会护着笙儿。
    至于其他人,他不报奢望。
    “好,我听父亲的。”
    骆大都督露出笑容,催促道:“那你赶紧回去吧,大牢不是你来的地方。”
    “我也有两件事问父亲,希望父亲不要有任何遮掩。”
    骆大都督微微皱眉:“你说。”
    “还是那个问题,您真的没有主动放了带着镇南王幼子逃离的护卫吗?”
    她虽猜测骆大都督不会这么做,却要得个准话,看到底是纯粹的诬告,还是骆大都督放人时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
    倘若是诬告,就要查明镇南王府护卫咬住骆大都督不放的原因,再对症下药。
    而如果骆大都督当时真的放走了护卫,就要处理好目击者的问题。
    两种情况,应对的法子有所区别。
    “当然没有。当年为父奉旨围剿逆臣,怎么会做这种自寻死路的事。”
    “女儿明白了。”骆笙微微点头,声如蚊蚋,“您觉得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
    骆大都督被问得一愣。
    骆笙面上一派平静:“这是女儿想知道的第二件事。”
    这一次,骆大都督沉默更久,才低声道:“皇上……是个多疑的人。”
    骆笙扬眉。
    多疑么?
    “女儿知道了。”
    “快回去吧,以后不要再往这里跑,记着父亲刚刚说的话。”
    骆笙摇摇头,认真道:“我还会来给父亲送饭的。”
    “不用。你这次能进来是赵尚书给了几分情面,下次来恐怕就没有了。”
    人情总是会消耗光的,哪怕他与赵尚书关系尚可,也不会天真地认为在这种局势下对方会一直相帮。
    骆笙平静道:“如果不能见到父亲的面,我会请求狱卒把饭菜给您送进来。”
    “你这孩子——”骆大都督张张嘴,没再反对。
    见面不容易,打点好狱卒把饭菜送进来还是不难的,就当享享女儿的一片孝心吧。
    “父亲,那我回去了。”
    “回吧。”
    骆笙屈了屈膝,转身走向林腾。
    见骆笙走近,林腾不由绷紧了心弦:“骆姑娘说完话了?”
    “说完了。”
    “那骆姑娘随我出去吧。”
    骆大都督双手扶着栅栏,泥塑般立了许久,才默默坐了回去。
    牢房里光线昏暗,充斥着难闻的气味。
    一只老鼠不知从何处窜出来,毫不胆怯停在骆大都督面前。
    骆大都督看了看格外肥硕的老鼠,神色漠然。
    关进这里的人,要么忐忑,要么绝望,谁还有心思或力气对付一只老鼠呢。
    老鼠显然也是因此才养成这般大的胆子,叼起地上的食物残渣慢条斯理吃起来。
    很快又有同伴加入。
    相比其他犯人,骆大都督的伙食还是不错的,自然大受这些小东西欢迎。
    甚至有一只老鼠吃得忘形,得意拿鼻尖蹭了蹭骆大都督裤腿。
    骆大都督沉默着伸出手,把老鼠弹了个跟头。
    老鼠翻身起来,冲骆大都督抗议叫了两声,竟也不跑,继续寻起吃食。
    走出地牢,瞬间开阔亮堂起来。
    骆笙眯了眯眼,一时有些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亮。
    林腾默默换了个方向。
    骆笙看着走在身侧不动声色挡住光线的青年,不由牵了牵唇角。
    有林腾这样的兄长,是大外甥的幸运。
    林腾一直把骆笙送到衙门外。
    “林大公子。”
    林腾停下脚步:“骆姑娘有事?”
    “明日我还来。”
    林腾险些维持不住面上严肃的表情。
    父亲被抓进大牢,女儿因为担心来探望不奇怪,可骆姑娘说得真是理直气壮,毫不委婉……
    不过,也正是这份理直气壮,才是骆姑娘吧。
    林腾不由想到了那次骆笙登门做客的事。
    当时他都做好了替堂弟牺牲的心理准备,没想到骆姑娘根本不像传闻中那般恶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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